两个小时的拍卖会枯燥无味。
全程，程寻都没有离开过座位，也没有举过牌。
都是他旁边那个戴眼镜的小助理举的牌，但也只是参与了前面的几轮叫加，价格抬上去之后，也不继续跟了。
他似乎是来这里走个过场的，看似对艺术品一点兴趣都没有。
代慕说：程寻是和友商“深瞳智能”过来的，而同样来参加拍卖会的，还有友商的对家“绿洲医疗”的CEO。而程寻和拍卖行的关系比较好，这是很多企业家都不知道的事情。这场拍卖会的压轴品是“海洋之心”，一个五十克左右的钻石。绿洲医疗CEO的岳母很想要这件东西，那位CEO是入赘男，因此必须拿下那件压轴拍卖品，在他岳母的生日宴上送出去。
而程寻是友商深瞳智能请过来“帮忙”的，帮忙抬价。
还有，入赘男的夫人是深瞳智能董事长的初恋，他们之间的恩怨就这么地“朴实无华”。
更深层的一个原因是：深瞳智能的董事长从初恋那里打听到，入赘男拿不出太多的现金流，得逼入赘男调用公司的公款买下这件拍卖品。
而绿洲医疗近期需要支付两亿的订单尾款。深瞳智能想重伤绿洲医疗，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绿洲医疗付不起尾款，或者延迟支付，被加入工厂和同行的黑名单。
绿洲医疗是自己领域的头狼，一旦头狼受伤，自然会被猎食者盯上。都想从头狼的身上分得一块肉。
代慕：“也能把入赘男比作头狼的配偶，失去头狼的配偶，是要被狼群抛弃的。”
“即使没有天敌，自己也是被冻死或者饿死。”
祁恩瞪大眼睛，看向最后的敲定名额。
“但‘海洋之心’最后以五亿的价格被5号拍走了啊。”祁恩还记得这颗“海洋之心”的起拍价是四十四万。
而5号就是深瞳智能的董事长。
拍卖会还没完全结束，祁恩就看到有人急匆匆地起身了。
“有人要走了吗？”祁恩问。
“那个就是入赘男。”代慕说，“S，跟上他。”
S起身，还不忘用正常的音量对祁恩说了句：“莉莉，在这里等我，我去上个洗手间。”
“好。“
代慕拖着脑袋，盯着屏幕，手指在方向盘上一敲一敲的，“那接下来，那位董事长的算盘显而易见了，就是想把以五亿拍下的钻石卖给入赘男。”
祁恩居然听懂了全部，他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看来他真的很有当杀手的料子。
祁恩看向第二个起身的男人，那人抖了抖西装，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走到拍卖台附近，和拍卖师交谈着。
那个应该就是深瞳智能的董事长。
祁恩比较好奇豪门之间的密辛，他问：“为什么入赘男的初恋和董事长还有联系啊？”
代慕：“好问题，可能他们通奸了吧。”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就从代慕口中说出来了。
祁恩肩膀缩紧，嘶了一声。
此时，S冷淡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D。”
这还是祁恩第一次听S这么叫代慕呢。
祁恩连呼吸声都压制住，悄悄地听八卦。
S：“你又想出手？”
“关你屁事。”代慕果断道。
祁恩咬了咬舌尖，轻声提醒道：“别吵架哦你们。”
S：“……D，我劝你收手，你以为他们那些人都是好招惹的吗。”
代慕：“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祁恩还是忍不住地发问：“你们在说什么啊？”他怎么又开始听不懂了。
S：“祁恩你觉得他一个打工的，为什么会这么有钱？还不是靠勒/索——”
S的声音断了。
祁恩按了按通讯器，还是没反应。
代慕：“我把他的麦闭了。”
“哦。”祁恩也不敢多问，继续低头揪着裙子上的碎钻玩。
过了一会，S黑着脸回来了。
他坐下，冷冷丢下一句话：“让他把我的麦打开。”
祁恩抿了抿唇，把S的话转告了回去。
代慕也丢来两个字：“不开。”
S顶了顶腮帮子，语气染上寒气，“你也不想我贴着祁恩的脸说话吧。”
祁恩缩了缩肩膀，坐得离S远了一点。
然后捂着嘴巴，把耳环捧进手里，小小声复述道：“他说，如果你不开麦的话，他就要亲我的脸。”
代慕咬着牙：“贱人。”
祁恩一愣，看了S一眼。
看到对方那一闪而过的狠戾眼神，祁恩才反应过来代慕刚才那句话是开了S的麦才说的。
祁恩继续勤勤恳恳地劝架：“不要吵了，拍卖会结束了。”
S沉声道：“打听到一点消息了。”就说了一个开头，又不继续说了。
代慕没反应。
只好由祁恩问道：“什么消息啊？”
S：“绿洲医疗的CEO……就是那个入赘男，知道深瞳智能是过来故意抬价了，刚才跟他夫人打电话就是在骂深瞳智能的董事长。听起来入赘男不知道自己夫人和董事长有关系，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听说，今晚会有一个董事长举办的晚宴，也邀请了入赘男。”
祁恩点点头：“和小D说的一样哦，那个董事长要把钻石卖给入赘男了。”
新世界饭店会议中心宴会厅。
女士和男士们挽着手或并肩步入饭厅，吃的还没上，留了时间给人们互相攀谈。
祁恩在人群中，找到了入赘男的身影。
他捏了捏着S的衣摆，“看那边。”
这S推一下才动一下，木然道：“看到了。”
入赘男和董事长的身边都带了女伴，应该是各自的夫人。
代慕透过屏幕，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那群人，“那个比较高的女人才是入赘男的夫人，董事长旁边那个是妹妹。”
而且程寻也在那里，程寻和别人不同，身边带的不是女伴，是男助理。
因为他和拍卖行幕后人有交情，因此也没人拦他，说他不合规矩。
祁恩把S推过去，但动作没敢太用力，免得人没推动，反而自己摔了。
“你快去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行，那你呢？”
祁恩指了指会场中间的甜品桌，“我去那里等你。”
“我不是为了吃东西才去的，只是那个位置比较好，看得清楚一点，没有太多人挡着。”
S默了默，问道：“需要我扶你过去吗？”
祁恩试着自己走了几步，而后放下裙摆，说：“要。”
祁恩站在甜品桌前，完全不管身后潜入人群的S了，一脸认真地审视着桌上的甜点。
他在挑哪个好吃。
还让代慕帮自己挑一挑。
代慕：“那个粉色的吧，对，就是这个，粉蓝粉蓝的。”
“这个吗？”
远处看过去，祁恩像是自言自语。
又好像是在跟蛋糕讲话。
感觉自己跟自己也能玩很久。
程寻双手插兜，站在他的身后，突然出声：“你好。”
祁恩一怔，刚拿起来的蛋糕没拿住，掉了下来。
程寻及时地伸手，接住了碟子。
他的身子也探了过来，胸膛轻轻抵在了祁恩的肩头。
但很快又分开，只有程寻的外套布料时而轻蹭在祁恩的肩上。
祁恩回头，呼出的气息轻轻扫过程寻的眼睫。
程寻眨了眨眼，却没注意碟子没端正，蛋糕从斜着的碟子上滑了下来。
那黏腻的动静引得祁恩一下子转头，看着那摔瘪在桌上的蛋糕，可惜地叹了口气。
还把其他好好的甜品也弄得没法看了。
程寻把碟子放下，站好。
此时，代慕很轻地咳了一声。
祁恩被提醒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是女装的样子。
还好没用男声说话！
程寻还没开口呢，祁恩也按兵不动。
他以为程寻会认不出自己，谁知道，程寻张口的第一句就是：“你怎么穿裙子？”
祁恩怔住，惊讶的表情都不掩饰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程寻很快地勾了勾唇，“听你的声音听出来的。”
“可我刚才没说话……”祁恩脸色又红又白，“你诈我！”
程寻轻快地应了一声：“嗯。”
祁恩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往他们这里看了，肯定是因为程寻。
因为程寻把蛋糕弄掉了，冒冒失失的，会被别人说没礼数的。
“那就是程总？那个云养宠的创始人？”
“是回声科技那位吗？”
“对。”
“怎么这么年轻。”
“那他身边的那位是？”
“可能是伴侣吧。”
周围的议论声纷纷扰扰的，入赘男他们也暂停了话题，S也不盯梢了，都往这边看来。
程寻的声音把祁恩的注意力引了回来，“我正好缺一个女伴，你可以当我的女伴吗？”
祁恩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好好回答他了：“你不是有男伴吗？”
程寻的表情有点破功，但很快就知道祁恩为什么这么说了。
“那不是我的男伴，是我的总助。”
其实祁恩知道的，他猜到了。本想着用这个理由把程寻赶跑，但对方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还在认真地给祁恩解释。
杀手准则上有些，杀手最忌讳的就是在人多的场合引起大范围的注意了。
而眼下不就是这种场合。
有时候祁恩觉得自己真的是杀手教科书上的典范，负面典范，条条都踩雷。
祁恩：“哦，可我已经是别人的女伴了。”
程寻：“那怎么办，我没有女伴，没有遵守拍卖会的规则，会被赶出去的。可我还有生意要谈。”
祁恩还试图给程寻出主意：“你可以让你的总助穿裙子，扮成女生。”
陈总助在不远处看戏，忽地好像听到了有人说自己。
鼻子还有点痒痒的，想打喷嚏。
祁恩和程寻之间有种诡异的和平。
似乎都在瞒着对方一些事情，而两个人也都知道对方有隐瞒，只是两人所以为的隐瞒并不是同一件事。
而他们表面竟然还能这么和谐地相处。
S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如果是他自己，和刺杀目标离得这么近，别说聊天了，在刺杀目标还没张嘴的时候，他就一刀捅了过去。
更别说祁恩这错漏百出的演技，竟让程寻没有一点怀疑……
这难道就是傻人有傻福吗？
也不是真傻，毕竟要是让他来复刻这种路子，还不一定能成功。
或许也是需要技巧的吧。
代慕把祁恩的通讯器闭掉，对他说道：“盯着程寻，看他打算干什么。”
S反问他：“祁恩的目标是他？”
既然S已经猜出来了，代慕再瞒也没用，他索性跳过这个话题，“做好你的事。”
S却还在问：“他多少钱？”
“别打程寻的主意，他是恩——”声音骤然而止。
代慕把S的麦也闭了。
“有时间吗？”程寻突然问道。
“有……”
“可以去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聊聊吗？”
“好。”
祁恩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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