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死也一般的寂静,而寂静归功于战争。
极严重的重金属污染致使多种动物灭绝,勉强存活下来的不断退化。鸟类,彻底不见了踪迹,连骨头都遍寻不见。
传说,鸟是神的耳目,是将天地系在一起的丝线。人们没有时间去细想这线断在了哪里,现有的资料对于机械骨骼的研究已经饱和,战争的高压让人无法喘息,森林被烧毁得不成片,一切似乎都没有人在乎。
残缺的森林现在再不能遮蔽什么了,何况是那样大的一片白。
沉默地,缓慢地,表带一样,中间的表盘也是一尘不染的白,扛着轿子的人平稳得不像话,仿佛中间抬着的是一个重力感应的炸弹。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圣女今天也没说话。”
领头的两人佝偻着身躯,从后边看上去就仿佛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行一动之间隐约可以瞥见几缕苍白的发丝,说这话的人发出的声音听起来介于年轻与苍老之间,声音很轻,却异样的沉重。
另一个人没有接话,他应该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只是沉默的走着,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圣女一天不开口,就意味着他们离死亡又近一步。
这样地走着,不知为什么这样得冷,仿佛脚下不是焦黑的战土,而是冰冰冷冷的黄泉路。
不,或许他们都入不了黄泉。
——鸟是神的使者没错,可总有障目之时,于是这片土地就出现了这样一群人。
据说他们的耳朵便是神的耳朵,一切听从神的调遣,是清清白白的天地之气孕育而成的孩子,受神的保护,自然也不会消散,或与天地同寿。
圣女却不是这样一群人中选出来的,而是在凡人之间寻找到的,选出来的,最亲近神的那个人。
被选出来的圣女眉心必有一点红痣,须得生来不啼不哭,对人世无好奇之神色。达成这些条件后,便即刻被蒙眼束耳,用专门的药剂,减缓其对外界,乃至自身的感知。日常须由专人侍奉。擦洗身子时要使用质地最柔软上乘的绸丝,用温度与神女体温相同的水来擦洗。除了这些,侍奉神女的人还需要对神女进行语言模仿的训练,要求让神女学会迅速模仿各种语言的发声,但不用教这些声音的含义——因为神女只需要模仿神的音调字音,并不需要知道是什么意思。
圣女虽是圣女,但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一个介质,比起什么神圣的职位,更像是一种工具——就像原始人使用石器,他们使用圣女罢了。
至少,桑吉尔是这么认为的。
就像圣女一出生,就被迫失去了自理能力一样,桑吉尔从出生开始,就只为了服侍圣女而活。她与圣女同一时间出生,被视为圣女专门为圣女而生的分身,一同被接到这神神秘秘的部落。
她掀开被抬得稳稳当当的轿子的帘子,里边还有一个密码门,密码是随机的,由轿子前的一位长老负责,说白了,这些人抬着的,表面上是复古的轿子,实际上是密不透风的牢笼。
桑吉尔面上低眉顺目的,掀起帘子安静地等待着长老解锁,然后端着可控温洗漱用具缓步走了进去。
圣女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布娃娃,人造光柔和地打在她的身体上,倒真像什么从天上来的圣光似的。
桑吉尔每天都看着这一模一样的光景,她真的不知道这种生活该怎么过,她无法想象,若是自己被迫躺在那里,每天靠什么才能活着。桑吉尔知道,有些人会养一种叫做宠物的东西,因为害怕宠物会乱跑,大多时候会放在笼子里,所以圣女也被放在这个高科技的盒子里,这个大盒子,大概也会作为棺材,贯彻她的一生。
要是她能让圣女快乐些就好了。
桑吉尔抿了抿嘴,把洗漱用具轻轻放到一旁,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起的这种怜悯的心思,发现的时候,心底早已经有了不可控制的一种冲动——大概也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听见过圣女自主地说什么话,传达什么神的旨意——她想让圣女感受这个世界。
桑吉尔认为这是作为人拥有的最起码的权利,和最基本的意义。
她照往常那样,测试圣女的体温,并等待水加热。
圣女穿的很薄,这是为了防止衣裳的重量分散圣女的注意力。桑吉尔的擦洗动作也一定要很轻,因为常年没遭受到刺激,圣女的皮肤格外得嫩,简直像个纸糊的娃娃,力气稍微大一些,都要翻红。
清洁工作做好之后,就是一如往常的,她会随便说一些东西让圣女模仿。
——可今天不一样。
桑吉尔清了清喉咙,轻轻舒了口气,感受着胸腔中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嘴巴张合了几下,几个字音如鲠在喉。
“咳咳。”
圣女不知道桑吉尔的停顿代表着什么,只当是要简单地模仿,她小心地学着桑吉尔清喉咙的声音,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单纯地呼气过,她随后模仿的舒气声更像是再说一个轻飘飘的字。
桑吉尔听着那柔美的声线,喉咙中的字词就那么弹了出去。
“普拉芙达。”
桑吉尔说完,屏住呼吸等待着。
“普拉芙达。”
圣女毫不犹疑地紧跟着学道。
随后,桑吉尔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用食指轻轻的点了一下圣女的手背。
“普拉芙达。”桑吉尔又道。
“普拉芙达。”
圣女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仍是跟着桑吉尔说道,声音带着点不知所措,她还从来没有接到过这样的信号,还不懂这是什么含义。
在圣女说完这句话之后,桑吉尔又轻轻点了一下她的手背。
“普拉芙达。”
桑吉尔又说道,这次,圣女的食指动了,不自觉地颤抖着,像是一台上了年头已经不精准的的机器,却不跟着桑吉尔说了。
桑吉尔咽了口口水,那是她大胆地,想送给圣女的名字。
普拉芙达,光明,她真的希望普拉芙达得到光明。
普拉芙达,早晚会得到光明。
圣女是顶聪慧的,一来一回下,她似乎知道了“普拉芙达”所代表的意义,不再牙牙学语,而是会轻轻动动食指回应。
桑吉尔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欢快,她不被允许佩戴女孩这个年龄为自己添色的饰品,怕发出什么声音惊扰了圣女,此刻却仿佛一串快乐的风铃。如果可以,她还想试着让普拉芙达知道桑吉尔是谁。只是今天她能滞留在这里的时间所剩无几了,身为服侍圣女的人类,她不能和圣女长时间待在一块儿,这被那些人称作亵渎圣女——是顶冒犯,顶不敬的。
——是会被遗弃的。
临走前她最后叫了一遍这个由自己想出的,认为与圣女最相称的名字。
“普拉芙达。”
“咳咳。”
普拉芙达模仿了她一开始清嗓子的声音,
“普拉芙达。”
桑吉尔控制不住地笑了,因为她知道,正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普拉芙达的头脑并没有在日复一日的空白中麻木,相反,生机勃勃。
她整理好面部表情,像来时那样,静悄悄的退去了。探出头去,却突然发现那个为她开锁的长老不知怎的离轿子出乎离意料的近。
桑吉尔心里有些犯嘀咕,怕是自己的行为被发现,但面上按住不显。
她沉默着等待隔音的门被长老关死,这才放开帘子,开口低低地说了一句,“长老。”
“圣女……今天学得可有出错的地方?”
长老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什么令人所不齿的事情,他的眼神瞟着前方,似乎是不想让谁知道他这么问了,神色间隐隐透出灰败之意。
桑吉尔有点想笑了,难不成这些人要把错处安在普拉芙达身上吗?人是这些人选的,是这些人禁锢的,现在却要来质疑了吗?
她知道这些人一直想让普拉芙达说话,知道他们渴望的是什么,她有时候会想,或许其实这个族群现在只是需要一个谎言,就能立刻停止这种可笑的,乃至荒谬的行为。
在她刚刚能熟练地服侍圣女的时候,她能深深的感受到一种如同附骨之蛆的目光,仿佛自己被全方位的监视着,事实证明,也确实是这样。那天,她因为帮着圣女折了一下被子,便被严厉地警告了,同年同月同时生的人是不好找,但也不代表没有。什么都可以被替代,圣女也可以,那都是时间问题。
可惜,他们没有时间了。
就在几个星期前,桑吉尔突然感觉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消散了,起初她惊恐地以为会不会是她经年累月地习惯了,又觉得不是,胸腔里属于她的那颗自由的心在不住地砰砰跳动,于是那一天,她选择再次帮圣女折了一下被子。
于是她现在能悄悄地,叫普拉芙达了。
“没有,长老,圣女大人并没有出错,”桑吉尔说道,又补了一句,“也没有说别的什么。”
“那你今日为什么将一个词重复那么多遍?”
掌管密码的长老这么问道。
桑吉尔一喜,果然,她想的没错,这些人不在能够隔着轿子监视她们了,只能够听到声音。
“圣女大人有些地方讲得含糊些,便多重复了几遍。”
“……,下去吧。”
“是。”
桑吉尔抬头时,看到了那宽大的袍子下,一双凹陷下垂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才仿若无事地走到队伍的最后去。
衰老对这个族群究竟意味着什么?桑吉尔不受控制地想。没办法,她闲来无事的时候脑子里就像一个不断弹出问题的小惊喜盒。
为什么土会这样焦黑,为什么那样空气浑浊,为什么树如此**,为什么他们要不停止地走着——寻找神的踪迹。
在他们路过的村庄,桑吉尔看到过很多次,有的村民在举办葬礼,不是很隆重,几个人对着一个小盒子低头一段时间,再放一点力所能及的吃食,她也亲眼看到放上去的东西不久就会被人拿走,在这个时候,祭祀已经差不多和浪费划上等号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死亡就仅仅代表死亡,转世轮回的说法好像已经被摒弃了,阴曹地府的概念也没有人推崇。就像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只是在原有的基数暂时地减去了一,很难见到有人郑重其事的尊敬了。
也就是在桑吉尔看见盒子前的东西被人拿走的那个时候,不受控制的去想自己所在的族群会举办什么样的葬礼的时候,就在那一刻,她恍然之间觉得有点怪异——她似乎没见过族群中的谁的死亡。
她又想起了刚刚促然一瞥的那双眼睛。
焦黑的,像无用的土地。
浑浊的,一如令人作呕的空气。
**地,寻求圣女开口的信息。
她忽然觉察到这个长老瘦得是如此之快,像被扎了一个小口的大气球似的,经年累月,早晚有完全瘪掉的那一天,叫人不寒而栗。
那是他们的衰老。
所以促使他们不断行走的动力,是来自衰老的恐惧么。
或者是死亡。
死亡……
曾经她认为她会一直服侍圣女到死的。
从桑吉尔有记忆开始,她的生活就被规矩束缚着。当然,这些规矩几乎全部都和圣女有关。经由专门的人,教导她如何去做,也就是从这个负责教导她的人的口中,桑吉尔知道了她和普拉芙达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和普拉芙达是被挑选出来的,用物资和口舌换出来的孩子。
表面上大家似乎很尊敬这个所谓的圣女,但桑吉尔清楚地知道这些人心里的高傲。
这群人把普拉芙达与什么神啊、使命啊死死绑在一起,像是牢狱外面看守的狱卒,把普拉芙达死死地圈在那个大棺材里。
所以她感觉到惊诧的原因,是因为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族群哪怕一条有关于丧葬的规矩。
——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接触过死亡这个东西似的。
桑吉尔的心下一动,步伐微微错开,看着轿子前那个长老的背影,突然发现在轿子的前面,那一长队的人,背影都是那么如出一辙的瘦弱,连宽大的袍子也无法再帮他们遮挡。
桑吉尔越看越心惊,觉得有点脊背发凉,从这场似乎没有终点的行动开始,一直走到现在,她其实从来不觉得他们从固定的居住地开始迁移真的是因为什么突然发现神不见了,感受不到神了之类的理由。可是眼下,看着这群人,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异样,如果一定要说那是什么感觉的话,就好像他们一直以来拥有的那种仿若实质的高傲感被狠狠摧折了,底气被渐渐抽走了——所以他们现在看起来才会瘦削的如此可怖。
这么胡思乱想着,她的脚步有些慢了,桑吉尔惊恐回神,却愕然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她。再一细想,以前自己只是稍微动一动,前面的几个人便会回头,现在她甚至差一点掉队,这群人都毫无反应,联想到那附骨之蛆般的目光的消失,和那位掌管密码的长老的问话,桑吉尔突然想到,这群人的感知力是否正在渐渐下降,是否真的像他们所说,他们是负责传递神的旨意的人,还是归根结底,他们死死地依靠神息生活。
不,活着。
桑吉尔被这种可能牵引着心神,似乎一切都串起来了。
她又想到轿子里的普拉芙达。
……如果这群人真的——那么寻找神——
啊——那普拉芙达怎么办——!
时间就像桑吉尔无法停止思考的脑袋,在这几日挤出来的陪伴下,普拉芙达渐渐能够独立地说出一些有意义的语句,桑吉尔也终于,亲眼看到了一个气球的逝去。
“柯思门奇!”
这群人剩下的经历似乎连尖叫也做不到了,又或许他们从来没遇到能让他们尖叫的事情。倒下的是领头的二人其中的一个,另一个人扶着他,但却好像也瘫倒在地上了一般,又似乎是在借着这个机会为自己积攒一些力量。科思门奇软塌塌地歪着头,皮肤像是缩水了一样,这种状态让桑吉尔想到了什么,但是捉不住。
扶着柯思门奇的那个长老用极其粗哑的声音不断叫着他的名字,就像是在喊一个希望。
其余的人沉默着,难得地静止着,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情形很陌生,但队形丝毫没有乱,只是桑吉尔注意到,他们的脊背似乎更加塌陷了。
桑吉尔吃了一惊,这次变化得实在是太过明显,她根本没办法忽视。
——啊!!
桑吉尔又联想到柯思门奇长老的状态,那分明是像连骨头都化了一般,只能看到皮囊曾被充实的痕迹。
这群人并不是在慢慢衰老,而是渐渐失去了其间的骨肉,因此才面皮塌陷,看起来就像衰老了一样!
桑吉尔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不可思议的兴奋。
她来不及思考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如果真是像这些人一直以来宣说的,他们是神圣的,与神有着密切的联系,那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这难道不能算是被神给抛弃了吗?这是不是代表他们的做法被神所唾弃呢?是不是代表……普拉芙达获得了神的怜悯——她们可以逃出去了吗!?
对,逃,这个怪异的族群,这个自大的族群,这个不拿人当人的族群,和那些远古的吃人的部落有什么区别?!
逃出去,她无论如何都要和普拉芙达逃出去!!
桑吉尔那被遮蔽的,掩饰的,被藏起来的心思,在蓬勃地生长。
领头的那位长老还在用他暗哑的声音去呼唤柯思门奇,似乎他们也知道,一旦他们之中有的人失去了拥有生命的能力,那背后代表的意义,就会摧毁他们一直以来虚伪的表面,流出慌张的,不堪一击的内核来。
“柯思门奇说他累了,让我们先走。”
不知过了多久,那位长老起身,这样说道,这似乎是最好的说辞了,桑吉尔有点想笑,她从未有一刻觉得这个族群那样的可悲过,也从未有一刻这样轻松过,好像只要她活着,就赢了。
那位长老的身体还有些轻微的摇晃,这状态落在桑吉尔的眼里是那样明显。一直以来困住她们的那样坚硬的围栏似乎正在慢慢融化,乃至崩塌。
只是……一直被圈养的她们,猝不及防地获得了自由,又要如何活着呢?
首先她得知道普拉芙达所在的轿子那不断更换的密码,以防万一这群人全都……普拉芙达会被困在里边,其次就是获得足够她们坚持到下一个能生活的地方的物资。这个倒是容易,毕竟人员一削减,口粮自然而然也就省下了。
再之后,就相对来说很容易了。
桑吉尔打好了主意,她又在队伍的最后,这更方便了她在柯思门奇身上搜寻营养液。
队伍重新开始移动,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也没有人再把眼神放到柯思门奇的身上,仿佛只是一个再不重要的人掉队了一样。桑吉尔随着队伍走,然后停下来,在柯思门奇的身上摸索干粮。
桑吉尔越摸越是心惊,她早服侍圣女服侍惯了,习惯了那种光滑柔嫩的手感,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萎缩的皮肤,仿佛能当作一件衣服挂起来晾晒,桑吉尔匆匆找到营养液,藏进自己腰间,心跳如擂鼓。
队伍还是走得很慢,是以桑吉尔没费什么功夫就追上了,再次服侍普拉芙达的时候,她悄悄把营养液带进去藏在了普拉芙达的旁边。
普拉芙达因为天生束眼,感官要较常人灵敏些,闻到桑吉尔身上带着一些别的气味,还有营养液的味道,多少有些觉得奇怪,甚至看起来有点躁动。桑吉尔赶忙把手伸过去点了点她的嘴唇。
这在以往是要喂她营养液的意思。
可是桑吉尔这次来,应当是为她洗漱的……普拉芙达还是微微张开了嘴,桑吉尔的手上还有轻微的营养液味道。
桑吉尔没说什么,只是又点了点她的嘴唇,然后拍了拍放置营养液的地方。
普拉芙达大概明白了,桑吉尔带进来的,是一瓶不是给她吃的营养液。不知怎的,心下有些委屈,那是给谁的呢,那是给谁的呢?
桑吉尔没发现普拉芙达的异样,她还心心念念今天进来的时候观察到的密码,以前她也留心过,只是那长老输密码的速度极快,时常叫她看不清楚。可如今却清楚明白得很,不知是不是那长老的动作变慢了。
照此这样下去,她一定能摸索到其中的规律。
桑吉尔心里无比欢喜,情不自禁叫了句“普拉芙达”,却发现普拉芙达的手指没有像以往一样回应她。
她不久前刚亲眼见到一个长老那样的惨状,此刻不可控制地联想到了一起,她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去触摸普拉芙达的脸、胳膊,脸离得近了,甚至可以看见普拉芙达脸上细小的绒毛,而普拉芙达也能感受到桑吉尔口鼻见呼出的热气,让她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身子微微发僵。
这下桑吉尔就更急了,她熟悉普拉芙达的每个状态,眼下实在是陌生,不免让她慌乱。
直到普拉芙达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呼气声。
这种不同于平常的触摸对普拉芙达实在是太陌生了,是以她被惊吓了一刻,随后又觉得有种诡异的开心,嘴巴里都泛着甜。
桑吉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红成了番茄。哪怕她已经帮普拉芙达擦试过无数回身子,此刻代表的含义却绝不一样,桑吉尔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水到渠成又陌生的感觉,只能慌慌张张地测试普拉芙达的体温。
——接下来是擦洗身子。
往日里如此正常的行为,在今天却让两个人都无法静心下来,因为刚才那一通乱摸,普拉芙达的衣衫有些乱了,桑吉尔强忍着那种要蒸腾般的热意,为普拉芙达完成了洗漱。
桑吉尔这次教的话十分平常,甚至有点焦急,最后,她逃也似地出了轿子。
桑吉尔从来是个有灵性的姑娘,这下她知道那莫名其妙的怜悯是从何而来了,她回想着手指的触感,走到了队伍的最后。
自此之后,她和普拉芙达之间就好像隔了一层窗户纸似的,相处起来总叫两个人都面红耳赤,桑吉尔没有停止过教普拉芙达东西,普拉芙达也全心全意地相信着她。
时间对于这些人来说似乎已经不能单纯地用天亮天黑来形容了,而是用人来计算。今天削减了几个人,明日又削减了几个,桑吉尔攒的营养液都有些藏不住了。
终于那个负责密码的长老,成了领头的。而那密码门不再关得严丝合缝,桑吉尔猜大概是那长老已经感知不到圣女的状态了。
桑吉尔也摸清了密码的规律,她隐隐知道是时候了。
这天,他们刚刚走过一处村庄,桑吉尔给普拉芙达喂完营养液,出了轿子,把门关上,假装激动道,
“长老,圣女,圣女说话了!!”
那长老的面部已经下垂得有些可怖,闻言竟是回光返照似的,紧紧抓着桑吉尔的胳膊。
桑吉尔吃痛,但还是看着那长老激动地输入密码,看与自己猜想的一般无二后,一脚把那长老踹得关上了即将打开的门。
那长老动了动,却是再也站不起来了,呼吸沉重得如同风机一般,倒在地上,几个抬轿子的被这么一冲击,也瘫倒在了地上。
桑吉尔看着这副情景,大声喊着,笑着,
“普拉芙达——!”
她笑着打开了门,轻快地跳了上去。
普拉芙达正躺在那里,不一样的是,普拉弗达听到这声呼唤,竟然自己撑坐了起来。
“桑吉尔。”
普拉芙达说道。
桑吉尔把普拉芙达抱出来,轻轻抚摸着她眼睛上的丝绸,那里似乎湿润了。
桑吉尔,亲爱的桑吉尔,除了你,我再没听见过谁同我讲话。
桑吉尔,亲爱的桑吉尔,除了你,我再也不想听谁同我讲话。
她们走出的轿子门对着的方向,那是太阳落下的地方。
——完——
在某天,普拉芙达终于能坐在水中洗澡之后——
“圣女大人,洗澡要闭上眼睛。”
桑吉尔看到普拉芙达有些颤抖的手,她暗道一声坏,圣女以前从来是擦拭洁身的,哪里见过这么多的水,以为普拉芙达害怕了,忙不迭从后背绕到前来,却只见普拉芙达费力地睁着眼睛,水珠从她卷翘的睫毛低落,迟迟不见她擦。
“桑吉尔,亲爱的桑吉尔,你允许我掀开这些让我感到疼痛的水珠吗?”
视野里有了桑吉尔的身影,普拉芙达像个告状的小朋友,“它们逃到我的眼睛里,很痛。”
普拉芙达尚且还不能特别准确的说话,但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桑吉尔立马拿着手巾截断了水流,见普拉芙达使劲地眨眼,实在忍不住笑了。
“我会把它们都捉回去的,普拉芙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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