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爸……这两天他话少了很多。”父女二人的交流局限在一些淡而无味的日常之中,蒋楠缺乏精力去看书,却也没再听过蒋科的斥责,他活像是一夜之间突然明白了如何做一个人。
有天蒋楠夜里没能睡着,还看见蒋科坐在客厅里,沉默地捧着手机翻照片。
而那是什么照片,蒋楠并未去猜,她只是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房门。
蒋楠顿了顿,并未多说,继续道:“……既然没查出问题,我自己最近又感觉状态还好的话,我当然还是回来继续和你们一起上课啦……”
梁窈无意识地搅着餐盘中的米粒,余青痕郑重地看着蒋楠的脸,二人都认真地听着她慢慢地倾诉,不作任何打扰。
对面的蒋楠则牵了牵唇角,有意展现出轻松的一面好叫朋友们安心:“总之——你们不用多想了啦。”
“还有,”她停了停,像是很短暂不易察觉地哽咽了一下,“虽然早上说过了,虽然再说你们肯定也要说不用……”
“但是,真的,谢谢。”蒋楠低下头去,“谢谢你们发现我不见,谢谢你们愿意来找我,谢谢……”
她话没说完,梁窈已经承受不住,猛然站了起来,一下将蒋楠环抱住了:“我、我们…………你到底干嘛啦,总说这种话。是我们没发现你一直在难过比较亏欠你才对吧!小南瓜你别总是,别总是当自己好像很不重要好不好……你不在这几天,我、青痕、高静,还有——”
“还有那边那个,莫名其妙加入我们几个女生谈心的家伙——”梁窈抬起手来胡乱指住傻坐在一边正吃着饭只露出一对眼睛的池舟,“那个,那个也想你了。”
池舟不明所以,也吓了一跳,但见点到了自己,也忙把双手抬了起来作投降状,配合地点点头。
但其实除了余青痕,点他名的人和听他被点名的人都没注意到。
所幸因为几人的午餐添加了大量的谈话时间,到了这场对话的末尾,食堂所剩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余青痕站起来,抬手轻轻拍着抽噎起来的梁窈的后背,声音同样很低:“没事了。”
“以后就当那天从来没发生过吧,”余青痕说,“蒋楠只是偷偷躲起来哭了一次被我们发现,梁窈也只是不小心忘了带纸给你擦眼泪。”
“可以吗?你们都不要再想、再挂心。”就当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伤心。
蒋楠不要每每回忆起望不见底的高楼,想着自己差一步就带着朋友坠落;梁窈也不要每每假设倘若自己那天少一点敏锐,愧疚没能早一步阻拦。
“……”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劝了两句,她们俩就不哭了。”
冬夜的风很冷,带着一点冰似的湿润,以削减过的凌厉之势划过余青痕身侧,她伤还没好,放学时仍旧坐在池舟后座,让他摇摇晃晃地载自己回家。
这会池舟问起中午她们说话的事,颇显出几分担心的样子,余青痕想着池舟毕竟多少也参与过这事,便略去其中蒋楠的**,大概地和他说了说情况。
池舟沉默地听着 ,余青痕的声音很清也很轻,却因为离得足够近,在呼啸的寒风中也清晰可闻。
……那么你呢?你也忘记了吗?
池舟握着车把手,指节已经有些发红了,首当其冲顶着寒气的大拇指已经有了几分肿胀的意味,他却浑然不觉。
然而欲言又止再三,他终究还是没把这话问出口,因为所有的答案,早已经在梦中窥见。
在信中、在两个他的讲述中有幸也不幸地知晓过另一个可能的余青痕,怎么可能忘记?
池舟有时觉得自己像是专为余青痕多长出过一颗小小的心脏,于是才对她每一瞬间的沉默背后的含义都炳若观火。
冷冷的空气寂寥地漂浮片刻,池舟呼出一口气,自认自然地道:“哦,这样。”
“那你们……嗯,这下能好好学习了!”
他停了一下,感觉自从去年四月起,“学习”这两个字都快变成他的口头禅了:“……说起来,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啊。”
“……是啊,”余青痕像是没察觉他的没话找话,垂眸看着路灯在街道上蜿蜒出的亮橙色痕迹,“快过年了。”
闻言,池舟扶着车把的手不由一顿,这几天看余青痕心情不好,他卯足了劲想逗她开心些,却一时忘了时间,此刻一回忆,才发觉真的已近年关了。
“说起来,”余青痕看着池舟瑟缩的脖子,伸手探了一下身前涌来的寒风,“你很冷的话,还是挡挡风吧。”
池舟一下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怎么挡啊,买那种电动车的挡风被吗?我有帮住在楼下的阿婆装过,但是自行车有这种装备吗?”
“……”
余青痕也不知道。
“我是说,你买条围巾——”
话语间,二人已经到了余青痕家楼下,池舟习惯性一刹车,弄得余青痕话也没说全,他倒是不知想了些什么,兴冲冲地支着腿转过脸来,冲着余青痕道:“围巾?”
又是过年又是围巾的,难道……
“……”
余青痕也算是舟语精通了,一看池舟亮晶晶的一对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顿时几分无语道:“没有说要送你。”
“你自己买。”余青痕冷酷无情道,点点池舟裹着厚实羽绒服的后背,“让我下去。”
池舟不耍帅也不做梦了,老实地做好了一个人形支架的本分,眼瞧着余青痕下了车,自行车,又道:“班长用不用我送你啊?”
余青痕头也不回,只是摆摆手道:“说了有电梯。”
好吧。
“班长再见!晚安!”池舟看着余青痕的身影消失在并不黑黢黢的楼道,一脚下去,踩得自行车的车轱辘滴溜溜地转起来,往家的方向去了。
而第二天一早,梁女士站在台上宣布不日将进行期末考试的消息时。
池舟才从受了余青痕关心,急不可耐地挑选围巾的氛围里脱离出来,发现昨晚对话中被自己忽略的、过年关前的一大隐藏条件——还要期末考试啊哈哈。
诚然池舟自打升上高三以后从未——好吧还是有几日懈怠地努力学习了,几次考试成绩也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但面对一次比一次少的、并不显著的进步,池舟还是难免有了几分忧心。
晚上再次接到余青痕时,池舟便不免在话语里吐露了几许这样的忧心。
“班长,你说……要是我这次没考好怎么办?”
余青痕正一撩衣摆要坐上池舟的后座,闻言诧异抬头,顿了两秒问他:“……你之前哪次考好过么?”
“……”
“……班长!”池舟有些恼羞成怒了,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成绩放到余青痕从无败绩的学神履历之中,的确是担得上一句“哪次考好过”。
但是……“谁的成绩放你面前不是没考好啊!”池舟愤愤地踩起脚踏板来。
余青痕已经坐稳当了,手指扣紧了后座,低头翘了下唇角,尽管没看见这会池舟的表情,但凭借她多次的经验也完全可以想象他这会八成也是已经红了耳背。
……唉,还是这么好逗。
她抬了下脸,复又正经起来,含着一点笑意淡淡道:“哦……”
“那用不用我给你加训?”
池舟扭扭肩膀,下意识想回头看余青痕的表情,又因为意识到自己正在骑车而有些别扭地停住了:“怎、怎么加训啊?”
“我给你打电话,开小——”
余青痕话没说完,池舟已经紧急捏住了刹车,把刚刚没转完的头转过来了:“——真的?”
余青痕抬眼看池舟,这人早已经令行禁止地围上了条深灰色的围巾,正搭他那在白色街灯下蓬蓬乱跳的黑色头发,显得一双眼睛灼灼明亮。
“还能有假吗?”余青痕回望他,即便坐在后座矮了池舟不止一寸,也是自然闲适的模样,淡声答道。
“就从明天晚上开始?等我到家洗漱完了就给你播电话,你提前准备好题目。”余青痕拿食指推推池舟,示意他专心做正事。
咦,那不就是说可以知道余青痕每天洗漱的时长了吗,好亲密……不对,好有计划!不愧是余青痕!
太好了!
池舟迫不及待地开始构思自己要选取哪些合适的题目发问,又要采用怎样的声线和余青痕对话,才能让他经过电流篡改的嗓音经由信号,在夜晚里恰到好处地滋养出一点不过分的暧昧,达到一个学业爱情两不误的水准。
然而……
没等高兴多久,当晚兴致勃勃点开余青痕通话邀请的他便且惊且痛地发现——余青痕所说的这个邀请……是从一个四人群聊中发起的!
什么意思呢?
在通话里听见梁窈热情的招呼声和蒋楠显出几分紧张羞怯的声音时,池舟仍旧不可置信。
但当再熟悉不过的余青痕的声音也一并出现,听着余青痕一如既往淡然的嗓音问出“都到齐了?”时,池舟这才总算是明白,也总算是心死了。
原来这加训,甚至不是单给他一个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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