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奧莉點頭,但表情頗為謹慎:「根據古書上是這樣寫的。其實這種說法流傳甚久,在很多皇族儀式中依然保有其痕跡。但如果說到現代學術界的共識,大家普遍認為從第一代到第九代的人類皇帝都屬於神話傳說。並非歷史事實,而是以史為名的神話敘事。」
「那……第十代皇帝呢?」蕭正興捏著一張白板,目光帶著一絲好奇。
「第十代皇帝,被後世稱為『斯金皇帝』,是考古界普遍認為的歷史人物,存在較多實物證據。但即便是被證實存在的皇帝,相關的記載也充滿了矛盾與模糊之處。比方說,一個更經典的例子是第十五代皇帝,奧金皇帝。」
希奧莉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奧金皇帝是經過嚴謹考古證實的歷史人物。就算如此,《編年史》中記載他的名諱是『霍姆塔瓦凱諾米闊托』;而在另一部古書《古代事務記錄》中,則寫作『霍姆達瓦凱諾米闊托』。」
「咦?」蕭正興皺起眉頭,努力分辨,「我聽不太出差別在哪裡……」
「第三個音節,」希奧莉解釋道,「一個是『塔』,另一個是『達』。在書寫時,『達』這個音,是在『塔』的『坎吉』文字上加上一個『達庫奧恩』符號來表示。」
「哇,那這已經非常接近了啊。」蕭正興恍然大悟,「所以這也和第十代皇帝的情況一樣,名諱發音很相近,但書寫時使用的『坎吉』文字卻有很大不同嗎?」
「是的。」希奧莉肯定地說。
此時她停了下來,輕輕轉出一張紅中。
三人同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但沒有追問那種文字的細節。
「那……政府對這件事怎麼看?」瑪麗亞像是在考慮什麼,說話的語調多了一絲試探。
「政府的回應其實分成兩個系統。」希奧莉說得很小心,「皇室事務局始終堅持金穆皇帝是真實存在的,並強調這是一種歷史精神延續,但這也合情合理,因為皇室事務局是隸屬行政院的單位,專門負責皇族事務,包括歷史儀典、神祇祭典等等。」
「那學術界呢?他們怎麼看?」彰·茵潶轉頭問。
「『梅克斯特』,就是文化、體育、科學、技術、教育部,對這件事採取不發表意見的立場。」希奧莉回答得十分直接,「這個部門簡稱『梅克斯特』。他們負責教育政策和學術推動,但對這類帶有宗教或神話色彩的問題,不會公開表態。」
「梅克斯特和皇室事務局……彼此之間不合?」瑪麗亞眉頭一挑。
「並不存在什麼『不合』。」希奧莉搖搖頭,解釋說:「現在的國家體制之下,皇帝是國家的形象代言人,不涉入實際政治事務。因此,皇室事務局也沒有資格干涉皇室以外的行政或學術領域。這是一個分工清楚的架構。」
彰·茵潶輕聲吹了聲口哨:「這聽起來……比賽規則還複雜。」
「而且這些文字記載還各說各話,不同版本的史書互相矛盾。這讓真正研究這段歷史的人非常頭痛。」希奧莉拿起一張七筒,順手打出,「你問十個學者,會給你十種不同的詮釋。甚至有些研究還會用宗教學、文獻學、甚至語音學的角度來解釋那一個符號的差異。」
桌面沉默片刻,蕭正興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抬頭問道:「欸,我記得你們皇帝的祖先,不是叫什麼……阿瑪泰拉斯嗎?是太陽女神吧?」
「嗯,你說的是沒錯。」希奧莉看著桌面牌局,嘴角微微上揚,「阿瑪泰拉斯確實是太陽神,也是地面神祇的第一代,從信仰體系來說,她是整個皇室神系的源頭。但從《編年史》的血統譜來看,後續還有幾代。」
蕭正興斜倚著椅背,雙手環胸,露出有些難得的專注神情。「所以是怎麼接下來的?中間還有什麼神祇?」
「阿瑪泰拉斯的兒子叫作阿梅諾奧熙希霍米米,這是第二代。」希奧莉不緊不慢地說著,一邊整理自己手上的牌,「第三代是尼尼吉諾米闊托,這位很有名,他是第一位被派遣至地面治理世界的神祇。在那之後是第四代,也就是霍奧里。」
「嗯哼……」蕭正興頷首,似懂非懂。
「然後就是第五代——烏尬雅弗奇阿艾梓。」希奧莉把名字說得極其清晰,「而他的後代,就是傳說中第一位人類皇帝金穆。」
瑪麗亞拿起一張二筒,一邊聽一邊輕聲道:「所以……如果照這個血脈推算,到現在的皇帝,已經多少代了?」
「若如果算上後來因政治原因而被排除在正式血統之外的北方五代,至今已經超過一百三十位皇帝。」希奧莉說完,打出那張七筒,然後一臉淡然地補充一句,「雖然實際上有許多代只是象徵性存在,甚至名字都僅出現在石碑或神廟名簿中。」
「原來是這樣啊……」蕭正興像是豁然開朗,撿起剛剛記憶裡的疑雲一一解開。
四人的牌局也走到了**,場局轉入了南風圈。氣氛在沉靜與熱烈之間擺盪,麻將牌與桌面之間的摩擦聲、電動洗牌時那短促而節奏感十足的機械音,為夜色增添了一種密集的張力。
眼看着局勢逼近尾聲,南風底莊家連一,蕭正興表情凝重,彷彿全身每一根神經都集中在眼前的幾張牌上。他緩緩摸起牌,手微微一抖。
「……自摸!」他倏地將牌拍在桌上。
三人一驚,齊看過去,只見他翻開的組合亮眼無比:
「一條龍,一台;湊一色,兩台;白板一台;碰的白板加四符;自摸兩符;中洞兩符;門風將眼兩符……」蕭正興一邊說,一邊輕輕地理牌,神情帶著淡淡的得意。
希奧莉瞇著眼睛快速計算,然後點點頭:「蕭先生四台三十符,得七千九百分,莊家減少三千九百分,兩個閒家各減少兩千分。」
蕭正興朝她略一點頭:「謝謝。」
「果然又是蕭先生以微弱優勢獲勝。而且這次是我擅長的『到達式麻將』,還是輸了。」希奧莉也笑了,頗有幾分自嘲,「奧梅泰投。」(恭喜。)
「阿里尬投!」(謝謝!)蕭正興彎起嘴角,回以禮貌的微笑。
麻將結束,烏尬雅弗奇阿艾梓俱樂部的燈光在他們離開時緩緩轉暗,彷彿要把這場不屬於賽事但蘊含交流與思辨的夜晚收藏起來。四人站在俱樂部外短暫告別,夜風輕輕拂過,吹動希奧莉一縷瀏海。街燈下,她低頭與其他人揮手,然後先行走向馬路邊等候的計程車。
瑪麗亞則繫好安全帽,跨上自己的機車,發動引擎時,機車發出一聲輕響,車燈映出她臉上疲憊卻依舊堅毅的輪廓。她朝著三人揮了揮手,在夜風中騎車離去,駛入城市的深處。
過了一分鐘,一輛銀灰色計程車緩緩駛來。三人輪流上車,坐定。計程車駛離街角,進入寬廣筆直的市區大道。
後座左側的蕭正興摸出手機,打開訊息程式,給遠在國內的女友李悅珍傳了簡訊:
「復活賽結束啦~可惜我們車隊最後還是沒搶下那個耦托納壓卡的駕駛資格。真的很可惜,但也沒遺憾了,我們盡力了。話說,剛剛跟順天車隊的瑪麗亞、雅瑪托達瑪希的希奧莉、天地水火的彰·茵潶打了一場麻將,哈哈~又贏了,還是得分最高的那個(雖然只拿了4台30符,才7900分,連滿貫都不算,真是有點小尷尬)不過至少技術沒退步,對吧?」
片刻後,李悅珍的回覆出現在螢幕上:
「哈哈哈你這次總算不是靠亂槓才贏的吧?不錯不錯,還知道算台型喔~雖然不到滿貫,但有贏最重要啦!辛苦了親愛的!那什麼時候回來呀?我買了你最愛的泡菜鍋底等你回來煮火鍋耶」
蕭正興回了一個笑臉:
「後天的機票已經訂好了,晚上航班,應該十點多就能落地了~到時你來接我嗎?」
李悅珍回覆:
「當然來!你下飛機我就在出口啦~?」
他關掉訊息,望向窗外,城市的夜景如萬花筒般繽紛閃爍,反射在車窗上顯得有些夢幻。他心中既有落敗的失落,也有比賽後收穫成長的踏實感。
另一邊,坐在副駕駛座的希奧莉也低頭打開手機,傳了一封簡訊給自家車隊隊長庫瑪尬伊·希娜:
「剛才跟蕭正興他們打麻將……又輸了,而且是我最擅長的到達式麻將……被他用一條龍 湊一色+白板拿走最多分,雖然只有7900點,但還是……有點打擊。」
簡訊發出去幾分鐘後,對方回覆:
「沒關係,不是妳技術不好,是他今天手氣好。我看過他前幾場的打法,運氣佔一半。以實力來說,妳一點也不遜色。等正式比賽重新編組,妳會有機會再證明自己的。」
「而且啊……他那種打法其實很耗體力,久戰一定會出現弱點。別想太多,早點休息,明天早上隊上有內部會議,我們會說明下一階段備戰安排。」
「加油,希奧莉,我相信妳不是替補,而是還沒到妳出場的時間。」
希奧莉看完,輕輕點了點頭,把手機蓋上,閉起眼睛,靠在座椅上深吸了一口氣。
車內此時安靜下來,只有導航語音的提醒聲與低鳴的引擎聲作伴。坐在後排另一側的彰·茵潶則早已掏出手機,滑進社群平台「E」,打開編輯頁面,將先前在麻將局時自己十三么聽牌但沒胡的照片上傳,配文:
「十三么聽牌沒胡——有種命中注定的悲壯感
#麻將人生
#天地水火車隊
#十三么夢碎
#被白板卡死了…」
照片裡,他手中拿著最後那張九萬,桌上攤開的牌型幾乎已經接近勝利,但那唯一缺的白板,終究沒出現。他苦笑地看著照片,嘴角不自覺彎起。
在「E」的另一端,瑪麗亞也更新了她的個人頁面。這一次,她上傳的是自己站在比賽用卡車前的合照,背景是比賽日早晨的集結場,陽光明亮,她穿著賽服,表情堅毅。貼文這麼寫道:
「這是一場難忘的比賽,我們用盡全力,也讓自己驕傲地站上那片賽道。即使結局不完美,但我們不曾退縮。#順天車隊 #復活賽 #堅持到底」
底下立刻有粉絲留言鼓勵,有人寫:「妳是我心中的第一名!」也有隊友回應:「等下一次比賽再一起衝!」
幾天之後,返鄉的航班陸續起飛。
彰·茵潶穿著天地水火車隊的外套,引來不少人側目。他坐在靠窗的位子,看著飛機滑行的跑道,回想起那張十三么聽牌照片,心中燃起一種「下次絕對胡出來」的倔強。
希奧莉則與雅瑪托達瑪希車隊其他成員一同前往機場,搭乘國際班機返回。
蕭正興最後一天才起飛,他搭的是晚班機,照原定計畫返回。他走出飯店時,晨光剛好照在他臉上。他沒有回頭看比賽場館,心裡清楚——那段路,已經走完了。
然而,他也更明白一件事——在卡車賽道與麻將桌之間,他找到了自己最強的位置,也許不是冠軍的起點,但絕對是勝負的鋪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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