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諸葛梁的作息沒有改變,依然每天清晨準時起床,洗臉、刷牙、吃早餐。然後會用一段時間打開他放置榴彈的木箱,檢查裡頭的狀況。
第二天,一切正常,泡沫塑膠依然牢牢固定著十二枚榴彈,箱子密封良好,乾冰蒸氣在打開時還能感受到些微寒氣。第三天,他稍微鬆了口氣,但仍未掉以輕心。到了第四天,他依舊維持著如常步調,檢查完畢便關上箱蓋,鎖好房門,出門工作。這種例行的動作,甚至讓他自己都快感覺這些榴彈是長久放在那裡的儲備物資,而不是一場反間諜的誘餌。
但終於,在那個悶熱得讓他連打開窗戶都感到焦躁的週六早晨,他如往常般蹲下、打開木箱的時候,卻只見空無一物的泡沫槽。
每個固定槽都還在,並無明顯損壞,也沒有強行破壞的痕跡。那是典型的熟手作法,打開箱子取走物品,然後再關好箱蓋,讓外觀看起來完全沒有異狀。
諸葛梁沒有任何慌亂。他站起身,緩緩地把箱子關上,再像過去幾天一樣拉開窗簾,走向廚房泡了一杯熱紅茶。
赫德札克公司果然出手了。他們盜走了那些冷凍榴彈,但一定還不清楚那批是改良過、會在高溫下產生異變的「陷阱彈」。這些陷阱彈的設計,是一種極為精密的熱觸發型冷凍武器,在溫度超過八十五度並持續曝曬超過二十分鐘後,會失去冷卻平衡並觸發內部結構改變,產生劇烈冷凝反應——那是一種不爆炸、不燃燒,但可以瞬間將半徑兩公尺內所有人體表皮組織凍結的微爆反應。
而七月、八月的諾爾茨州,雖然地處北方,卻也是氣候多變的熱月。市區地表常常被太陽直曬到超過九十度,特別是紐諾爾茨市民廣場上午九點左右的鋪面,總是能讓人踏上去就有一種鞋底要融化的感覺。
諸葛梁的推測是,赫德札克公司大概率會選在紐諾爾茨市民廣場進行一場所謂的推廣營銷活動,藉由展示這些「從火焰力量竊來的冷凍榴彈」來建立他們自家品牌的影響力與市占。
他不能現在報案。如果這時候就去警務工作站登記榴彈被偷,那赫德札克公司肯定會起疑。哪有人天天檢查武器,恰好在丟失那天早上就去報警?這太巧合了,只會讓他們發現這些冷凍榴彈根本是陷阱。
所以他只能繼續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維持日常,甚至刻意在網路上發佈一些與榴彈無關的動態。時間,將成為他最好的盟友。
他估算了一下,赫德札克那邊從接收、研判、逆向工程、測試,到最終形成展示樣品,少則兩週,多則一個月。到時候,只要太陽夠烈,他的陷阱就會自動發動。
接著他只要在現場用解凍射線槍解除那些中招人員的冷凍狀態,然後配合媒體播報整件事件,就能用輿論與社會壓力讓赫德札克陷入泥沼。就算火焰力量因為證據不明確無法正式提告,但這場風波的社會與政治效應,也足以讓赫德札克痛苦一陣子。
他將這些思緒沉澱好後,才拿起手機,撥出一通電話。
電話撥通,響了幾聲,那頭傳來多明尼克·連恩·安德森略帶沙啞的聲音:「喂?梁?」
「早安,連恩。」諸葛梁語調平穩,聽不出一絲緊張。「你那邊一切順利嗎?」
「都還行,今天有點熱。怎麼樣,有什麼事?」多明尼克顯然在戶外,背景有些風聲。
「我家裡的木箱,今天早上打開,空了。」諸葛梁笑了一下,「他們出手了。」
「……什麼時候?」多明尼克問道。
「昨晚應該是。我每天都有看,但不會太刻意。他們應該是監控過,選了合適時機。」諸葛梁回答。
「幹得不錯。」多明尼克低聲說道,「你要報警嗎?」
「還不行。太早行動會讓他們起疑。現在我們要準備下一步。」諸葛梁聲音低沉,「我需要你那邊開始製造正常的冷凍榴彈。這次的不是陷阱,是實用型,跟解凍射線槍配對過的版本。」
「多少數量?」多明尼克問。
「先做六枚。只要他們一中招,我們就用新的榴彈控場,先冷凍,然後解凍、繳械、送交警方。」諸葛梁說明。
「我明白了。我會讓工廠調度人手,優先這批生產。」多明尼克回應。
「非常好,謝了。等製成之後通知我,我會來取。」諸葛梁語氣放鬆了些。
「小心點。」多明尼克語調嚴肅,「這不是一般的廠牌糾紛,這是直接對上赫德札克。」
「我知道,所以我們要讓媒體來講故事。」諸葛梁笑了一聲,「再見,連恩。」
「保重,梁。」多明尼克掛斷了電話。
諸葛梁將手機放回桌上,深吸一口氣。接下來的每一步,他都要走得精準。
這次行動不是軍事突襲,也不是秘密行刺,更不是黑夜裡的非法交戰。他面對的是一間軍事企業,是能夠聘請記者、律師、公關顧問的合法集團。而自己所採取的,是在法規縫隙中行走的反制行動。
他不能用火槍,也不能在廣場上傷人。即使面對赫德札克派出的私營保安人員,就算他們拔槍,他也只能選擇「凍結」、而不是「射殺」。
諸葛梁已經安排好一組網槍,預計藏在貨車內部改造空間,只要情勢惡化,便會立刻啟動。
至於那些陷阱冷凍榴彈的效果——能將兩公尺半徑內的活動目標瞬間凍結,然後十秒鐘內使用射線槍就能解凍,身體只會出現輕微凍痕而不會有組織壞死,這樣的精密掌控,正是法律認可的「必要與合理防衛」。
司法層面上,他站得住腳。赫德札克的人若拔槍,他制止;他用的是非致命武力,是控制,是震懾,而不是殺傷。
這樣的設計,才是他要的結局。
這不是戰爭,這是舞台上的博弈。對手在聚光燈下現形,而他,早已站在陰影裡,等待**的來臨。
諸葛梁掛斷與多明尼克的電話之後,時間已過上午八點。他簡單整理了桌上文件,把解凍射線槍的操作手冊鎖入文件櫃,然後揹上公事包離開住處,開著那輛低調的銀色轎車,直奔伊希卡瓦電影廠。
車窗外陽光耀眼,天氣越來越熱。空調開到最大,車內依然有一種無形的壓力感,諸葛梁卻絲毫不受影響,他的心情意外地平靜。現在,不論赫德札克怎麼動,棋局都已悄悄進入他所設下的「中盤」。
抵達電影廠時,大門還未正式開啟,現場工作人員三三兩兩聚集在廠區入口或咖啡機旁,聊天的聊天,抽菸的抽菸,沒有一個人進入實際準備階段。今天預定拍攝的是新一部網路電影,序列號為IASH-010,現場尚未完全架設完畢,也還沒有進行服裝、燈光與攝影測試。
諸葛梁把車停進廠區裡固定的停車格,下車後便信步走向主棟辦公區。他的身影一現,立刻有幾位工作人員跟他點頭招呼,氣氛輕鬆,不帶任何壓力。
室內冷氣運轉的聲音清晰可聞,牆上的電子鐘顯示現在是上午八點二十三分。他掃了一圈,便在會議區角落找到伊希卡瓦·阿蘇卡、韓文憲、卡瓦諾·梅古米,以及數名技術人員正在交談,似乎是在討論未來拍攝的方向。
「喔,梁來了!」韓文憲率先發現他的到來,向他點頭致意,「我們剛好在討論,之後想開一個新系列。」
諸葛梁坐下,遞上一個禮貌的微笑:「什麼樣的系列?」
「我提議用《向西的旅程》當母題。」韓文憲語氣頗為興奮,「這個系列素材豐富,女人王國啦、荊棘山啦,盤旋絲線山洞那些段落都可以拆出來做成小單元,而且這東西沒版權、沒人能管,完全自由發揮。」
阿蘇卡也點頭表示贊成:「是啊,市面上對這部名著還是有認知的,而且容易做出特效效果,很適合網路電影觀眾。」
諸葛梁聽完後卻皺了皺眉,語氣不疾不徐地開口:「這我看可能要再斟酌一下。」
「為什麼?」韓文憲立刻問。
「兩個理由。」諸葛梁目光平靜地望著他們,「第一,這部名著在國內其實被過度簡化,大部分觀眾只知道『猴子國王』,而劇中的三位主要從者──猴子國王、像似豬、修行者沙石──形象一律偏醜。你要推一個以『唐大師』為主角的系列,結果他周圍是三個看起來怪異的角色,這不一定符合現在主流觀眾的審美。」
「你是說這樣的搭配沒吸引力?」阿蘇卡皺了皺眉。
「不是沒吸引力,是風險高。你若想賣唐大師的美形,卻讓他周圍是三個『無法美化』的夥伴,會導致粉絲尷尬。」諸葛梁緩緩說明,「再說第二點……這個題材在海外其實有一定的宗教色彩,尤其在亞洲部分地區,已經被神格化。」
阿蘇卡的臉上露出明顯的驚訝:「宗教色彩?」
「對。」諸葛梁點頭,「你們也許不知道,在亞洲不少地方,有供奉猴子國王、像似豬、唐大師、修行者沙石的廟宇。尤其是猴子國王,信徒眾多,甚至還有年度慶典和祭儀,還會給祂過生日。」
「真的假的……」阿蘇卡明顯驚訝,「從來沒聽過。」
「真的,」諸葛梁語氣肯定,「你們可以去查資料。在一些地區,這種信仰非常普遍,而且深層紮根於社區文化。」
「但這只是民間宗教吧?」韓文憲插嘴,「這種又沒教皇,沒有什麼正統與異端之分,更不會動輒爆發衝突。而且幾十年前也不是拍了一大堆這種電影?當時不都沒事?」
「幾十年前不一樣,那時候網路沒普及,信仰情感也沒現在這麼激動。」諸葛梁搖搖頭,「你要知道,這幾年全球社會都在強調『多平容』,但同時也變得越來越激進,任何一點影射或『不尊重』都可能引發團體不滿。」
他頓了一下,補充說道:「就算是岡茨家族,也未必願意為了這種爭議性的話題出面處理善後。畢竟一旦演變為宗教或文化衝突,媒體也不會站在我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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