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憲露出狐疑的表情：「我沒聽說過這些。」
「你可能沒注意新聞。」諸葛梁說，「亞洲有一位演員，長期扮演猴子國王角色，他在訪談中曾公開表示──『猴子國王怎麼能和屍體惡魔談戀愛？分不清楚人類與妖怪、正義與邪惡，像這樣的超級英雄如果拿來惡搞，劇組應該向全體國民謝罪。』這不是一時情緒，是整個文化背景的問題。」
韓文憲聽完，眉頭一挑：「真的假的？有演員會這樣講？」
「有。」諸葛梁肯定地回應，「還上了新聞專訪。這類言論其實代表了一部分保守信眾的想法。對他們來說，那不是戲劇角色，是神聖的精神投射。」
韓文憲聞言皺眉，語氣不解：「可你當初做『前進我們』這個牌子，還不是把整套麻將的漢字換成了字母和數字，當時網路上一堆人在罵你，你不也照樣回嘴回得很凶？現在怎麼在意這些神聖精神不神聖精神的？」
伊希卡瓦·阿蘇卡在一旁附和：「對啊，梁先生當時還在平台上反駁，甚至涉及到筷子和刀叉，伊希卡瓦記得很清楚，那陣子梁先生的發言很火，怎麼這次反而變得……謹慎了？」
諸葛梁不疾不徐地坐直，語氣平靜卻堅定：「因為那是文字。漢字、英文字母、數字，這些是語言符號系統的一部分，功能性遠高於象徵性。麻將這類遊戲，從一個文化環境移植到另一個文化環境，本地化是自然的。有人不滿，是因為不習慣，我理解，但那仍是調整形式，不動本質。」
他頓了頓，掃視一圈眾人，繼續說：「但宗教不同。你不能把一個活躍於群體集體情感裡、承載信仰結構的角色，當成普通角色來處理。『猴子國王』不是虛構角色而已，他在許多信徒眼裡是真實存在的守護者，是供奉的神明。你要娛樂化他，就等於是在對他們的信仰開玩笑。這不是形式改造，而是文化踩線。」
阿蘇卡靜靜點頭，似懂非懂地喃喃：「原來是這樣……」
韓文憲咬著牙，仍有些不服氣：「可是信仰這種東西，也不一定得這麼敏感吧？又不是拍政治人物的醜聞傳記，只是戲劇改編……」
「我不是說不能拍，」諸葛梁強調，「而是你要預判風險。我不是膽小，而是知道這條線在哪裡。」
現場沉默了幾秒，卡瓦諾·梅古米從筆記本抬起頭，問道：「那如果真的想做神話題材，還有什麼角色可以考慮？」
諸葛梁想了想，隨即提出：「塔瑪摩諾瑪艾。不管你們熟不熟，她在國內也算有知名度，特別是喜歡妖怪題材的觀眾都知道。九條尾巴的狐狸妖怪，進化成人類，與皇帝穆內希托發生感情，後來身份曝光，被逼逃亡的故事……結構完整，又是反派角色，不太容易引發神聖化問題。」
韓文憲皺眉：「你這樣一說，風險更大吧？那皇帝不是那個……穆茨希托？推翻埃朵軍政府的那位？」
諸葛梁失笑，搖頭：「不是穆茨希托，是穆內希托。兩位皇帝中間差了至少五百年。」
「我根本不知道穆內希托是誰。」韓文憲雙手攤開，「感覺你是現掰的。」
「我也不太清楚啦，」諸葛梁微笑，「只知道那時候好像卡瑪庫拉軍政府都還沒成立，更別說什麼近代國策了。塔瑪摩諾瑪艾的故事，其實發生在潶安時代吧？距今估計一千年了。」
梅古米此時補充說明，聲音清晰有力：「皇帝穆內希托就是皇帝托巴，是真實存在的皇帝。他就名字叫『穆內希托』，歷史上退位之後還當過太上皇帝。他建立了托巴行政院。那個時代確實沒有出現軍政府，而且文化流動豐富，妖怪傳說也特別盛行，和塔瑪摩諾瑪艾的情感瓜葛也是在他作為太上皇帝的時候。」
諸葛梁點頭：「妳說得比我清楚。總之，如果我們不碰近代君主、不借用近代象徵，風險還是可以控制的。觀眾會把這當作神話故事看待，不會認為我們在影射什麼。」
阿蘇卡想了一下：「這角色……女性，又是妖怪，確實有戲劇張力。演員、造型、視效可以玩很多花樣。」
「而且她不是人類，也不是正義角色，容易做反轉、也適合融入現代世界觀。」諸葛梁補充，「而且，塔瑪摩諾瑪艾的故事其實存在很多版本，你想從哪個視角切入都可以，甚至可以做個系列，多角度呈現她的傳說演化。」
梅古米蹙眉，語氣中帶著一絲猶疑：「可是……塔瑪摩諾瑪艾的資料不是很少嗎？就算她知名度還算可以，但歷史記載或神話設定都不多耶，要怎麼設定角色個性、背景，甚至是她的能力？這樣不會太空洞？」
諸葛梁微笑了一下，眼神中透出一種玩味：「資料少，反而是優點，不是缺點。這樣一來我們反而可以隨意發揮。你看——」他把手上的筆擺了擺，像是在虛構劇情，「她逃跑以後沒死，反而隱居在人間，一邊掩藏身份、一邊持續作惡。幾百年來一直活著，身分更迭，在各地引起詭異案件。直到現代，突然開始連續殺害幾個男性角色。」
「然後呢？」阿蘇卡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然後就出現一個有強大武器系統的男人來對付她。」諸葛梁繼續道，「最後一戰中，他以為把她消滅了，實際上只是封印。也可以反過來——即使這個男人裝備了超強武器，還是被她殺掉了，這樣這個系列就能一直拍下去。」
阿蘇卡低頭思索片刻，隨即抬起頭：「不行，這種題材屬於『一女對多男』，每一集她都要殺幾個男人。我們現在電影廠的男演員數量不夠多，這樣演一部，角色被殺，對應的演員也不能再出現下一集了。除非你願意每次都換新演員，但成本會爆炸。」
「咦……我沒想到這一層問題。」諸葛梁摸了摸下巴，顯得有些懊惱。
韓文憲這時突然抬起頭，臉上浮現一絲得意：「我想到一個辦法——用『卡門機車手』的模式！」
眾人愣了一下，梅古米率先問：「卡門機車手？你是說那種綠色頭盔、穿皮衣的那個？」
「對，就是那個。」韓文憲說，「讓所有男演員都穿上緊身皮衣，戴上面罩，不露臉。這樣他們演誰都行，就算角色死了，只要換個名號，他還是可以在下一集登場，觀眾不會認出來。這不就完美解決了人手不足的問題嗎？」
諸葛梁皺起眉，語氣困惑：「等等，這個『卡門』是跟那個……《卡門》歌劇有關係嗎？」
韓文憲笑出聲：「不是啦，你搞錯了。『卡門機車手』是一個文學系列品牌，後來發展成電視劇、漫畫、還有小說改編。這些角色啟動一種科技武裝，變身成為戰士，每一位都叫『卡門機車手』，只是型號不同。戴的面具能遮住臉，重點是戰鬥風格與武器系統的變化。這個『卡門』的意思不是那個女歌劇主角，是『面具』的諧音轉譯。」
諸葛梁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乾笑了一下：「我對國外當代文化真的不是很了解……」
梅古米語氣略顯嚴肅：「不過這樣還是有一個問題……如果這系列以塔瑪摩諾瑪艾為主角，每部片只能用一個女演員來演她，角色沒辦法像男演員一樣換臉重複使用，編組還是有些困難。」
諸葛梁沉吟片刻，靈光乍現地說：「那就……增加妖怪的數量，不要只拍她一個。我還知道一個妖怪叫『蕉柔古摩』——」
阿蘇卡立即糾正：「是『蕉婁烏古摩』，翻譯成英文是『蜘蛛女』。她的傳說也挺有趣的，是那種長著八條腿、能結絲網，會把男人引誘進山洞吃掉的妖怪。不過我覺得也不用那麼拘泥。這種網路電影啊，通常就是固定一個模板劇情，讓不同演員演一遍而已。如果男演員都不露臉，那演員的編組隨便安排就可以了，不用那麼精確設定哪個演員對應哪個角色。」
諸葛梁點頭：「妳說的沒錯，我們可以做成一個模組化的影像產品。假設十個男演員、三個女妖怪，透過遮臉設計和固定情節，隨機組合，形成多個版本。這樣拍十集的預算，可以剪出二十集的內容。」
梅古米雙手交叉，思考了一下：「我們也可以把這當作一個測試模型，先拍兩部。塔瑪摩諾瑪艾一部，蕉婁烏古摩一部，看看哪一個角色更受觀眾歡迎，再決定是否擴展系列。這樣也避免過早把資源壓在某一個方向上。」
阿蘇卡點頭：「合理，我會想想初步劇情大綱。」
諸葛梁補充：「對了，我覺得塔瑪摩諾瑪艾的角色背景還可以多一點現代元素。她可能會進入科技產業，像某家半導體公司裡的神秘顧問，也許還是虛擬貨幣的幕後操控者，讓觀眾產生更多的好奇心與代入感。」
「可以讓她在現代世界裡擁有不同身分，像是時尚設計師、精神導師、科技界神祕人物……」阿蘇卡接著說，「而每一集裡的男主角，是一個個揭開她身份、或者被她誘惑、陷害的角色。她每次離開現場，身邊總有蛛絲、狐毛，留下些微蛛絲馬跡……」
韓文憲興奮地說：「這樣的話，就不只是一部妖怪電影，根本是黑色奇幻加推理加都市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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