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点汀(肆)
起床铃准时响起。
宿管阿姨尽职尽责地挨个宿舍推门通知——“起床了”
更无一点尘埃到,枕上听新蝉。
清梦酣然,昨晚没有深陷噩梦。
虞烛睁开眼睛。
清晨的阳光穿透玻璃,洒进宿舍,映在床铺。暖暖的一层光,柔软,鲜亮。
“早上好呀”苏浔雪一边刷牙,一边跟虞烛打招呼。
虞烛:“早上好”,坐起身,转头看着苏浔雪。
她想,没有做颠三倒四的噩梦,说不定是跟女孩一起洗澡洗的。
荒谬又好笑的念头。
虞烛晃一晃脑袋,将这些事儿从脑子里赶走。
洗漱,穿衣。
早操,吃饭,回教室。
裴蕊冰是个喜欢张罗的女孩。现在干什么,待会儿干什么,几点几分从哪里走到哪里去,她都会计划的清清楚楚。
虞烛跟在她身后,什么都不用管,说去哪就去哪。
以前在四垡村,大多数事情都要靠自己。偏偏乌糟事儿特别多,一茬接一茬,样样都需要劳心伤神。
难得自己能过上这种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自己不用动脑子的生活。
偷得浮生半日闲,着实是一种享受。
除了……
无处不在的舟小少爷。
往田径场方向走。
往北食堂方向走。
往教室方向走。
无论哪条路,无论什么时候。
一扭头,他总是会出现在她身后。
有时候是舟明一个人,有时候是好几个男同学搓成一伙,有时候是舟明和绿孔雀。
不远不近,距离适中。既不会打扰虞烛,又能让虞烛清晰地感知到他在周围。
虞烛:“……”
舟少开心就好。
他如此做。
她有点无奈,有点不习惯,有点……
欣喜。
知了知了。
枝桠晃动,树叶婆娑。稚鸟清啼,溪流涓涓。
风拂面,露沾裳。
花草清香裹入肺腑。
迈入五月,北京要进入盛夏了。
L#
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
三点半放学。
这个时间放在整个北京城都属于悠闲的。
应萃实验的公子千金们不觉得。
他们仍是急切地盼望下课,盼望回家。
英语课的最后十分钟,人心惶惶。
除了虞烛,无人在意台上的孔老师在讲什么。
孔佳璐看出来了。
她站在讲台上,忍了又忍,终于是将怒气压下去,维持着和蔼可亲的面容。放了一段无字幕版百老汇音乐剧《汉密尔顿》视频。她勉强安慰自己,这也是学习的一种方式。
这下同学们的心稍微地飞回教室。
虞烛却看得很吃力。
在孔佳璐放这段视频之前,她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这个世界上有音乐剧这个东西。今天,她才知道是什么。
一个完全崭新的东西。
全英文,无字幕,连说带唱。
虞烛全神贯注,依然是听懂前一句念白在讲什么,就跟不上下一句在唱什么。
她想,英语的差距真是大啊。
后面还会有外教来上课,她这个基础恐怕是要完蛋。
得努力跟上。
虞烛暗下决心。
她一转头,又对上舟明的视线。
虞烛:“……”
舟明:“你喜欢音乐剧?”
虞烛压低声音说:“不喜欢”
岂止是不喜欢,她看了五分钟了,愣是没捋明白这一堆人到底在干什么。
舟明:“你看得很认真”
虞烛:“因为这是上课内容”
舟明顿了一下,几秒后,突然说:“我明天去你那儿,我把这部拷下来,咱们一起看”
虞烛:“?”
舟明:“?”
虞烛扁扁嘴:“舟少”
舟明:“嗯?”
虞烛:“你知道什么是钢铁直男吗?”
舟明笑盈盈的:“应该不是我这样的”
虞烛:“……”
那很不应该了。
“虞烛”卞青推开教室后侧门,“来”
虞烛站起身,眨眨眼睛。
舟明的视线跟着她。
虞烛走出教室。
董琅站在走廊里。
董琅:“这两天怎么样?”
呀,居然还有回访。
虞烛:“很不错”,她偏头,看一眼明显很紧张的卞青,补上一句,“老师和同学都非常照顾我”
董琅点一下头,说:“有事儿直接找我”
这句话,他说过三遍了。
一次是客套,两次是寒暄。
三次,那就是认定虞烛一定会有事,一定得找他。
虞烛:“啊……好的”
董琅又看了虞烛一眼,向卞青点了一下头,走了。
没想到,董琅只是为了问她一句在学校待得如何。
虞烛想,能做到董事长秘书团,果然很细致。
卞青将虞烛的手机还给她:“马上要放学了,老师把手机发给你”
虞烛接过手机,瞧着卞青的神色,像是需要她使用手机。
果然,卞青说:“你加一下咱们群聊”
喔,还有这茬事儿。
虞烛早把班群这种东西都给忘了。
她将手机开机,打开微信,扫一下卞青的码。
嗡。
卞青邀请蜡十一加入了群聊。
卞青:“周日晚上八点返校”,她拍一拍虞烛的肩膀,“周末要是有什么情况在群里说,或者你私发我也行”
虞烛:“好嘞”
铃铃铃。
下课铃打响。
孔佳璐收拾好教案课本,走下讲台,如释重负地离开B班。
卞青走进教室,安排了一下值日生,接着宣布放学。
同学们雀跃地一个接着一个离开。
虞烛将作业和这两天发的卷子塞进克莱因锁链包,向老师同学告别,慢腾腾地走出教室。
应萃实验学校的门口全是私家车。
保安正在指挥泊车。
路上鲜有走着的学生,基本上都是一出校门,就被一键装进私家车。虞烛看不懂车,但她知道,这些车一定都很昂贵。
大家都是天潢贵胄,只有她是草根贫女。
虞烛攥住克莱因锁链包的带子,在车辆的缝隙里走来拐去,向着导航里最近的地铁站进发。
十分钟。
行至地铁站门口。
虞烛掏出一卡通。
扶梯,安检,刷卡。
候车。
冷气灌入鼻腔。
虞烛掏出手机,看这两天的微信消息。
颜薇没有回复。
虞烛察觉最近的老妈,越来越反常了。
铃铛面对她满桌的衣服,回复了一个米糕张着超大嘴喊“哇哇哇哇”的表情包。震惊之意,溢于言表。
嗡嗡嗡。
微信在弹好友验证。一看来源,都是新班群。
虞烛也分不清谁是谁,挨个点通过。
不出意外的,手机又嗡嗡嗡。
消息如冬日落雪,唰唰唰,哐哐哐,虞烛应接不暇。
轰,地铁进站。
“虞烛”有人叫她。
虞烛从满屏红点中抬起头,循声望去。
……?
舟明。
虞烛:“?”
舟明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低头看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虞烛:“你怎么坐地铁”
还有,他咋又出现了!
舟明满脸写着我很无辜,一看就是故意的,他说:“我不能坐地铁?”
虞烛本来想说肯定可以,话到嘴边,看到舟明眼底的笑意,改了话:“不可以”
舟明:“怎么,难道地铁是虞大王的山头?”
滴——
地铁车厢的门缓缓打开。
虞烛走进去。
舟明跟着她。
车厢不挤,但是没座了。
俩人站在角落。
虞烛:“有钱人不许坐地铁”
舟明失笑,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
他抬起头,看一眼地铁图,数一数,说:“二十二个站,十号线换乘昌平线,你估计得坐一个多小时”
虞烛点点头,表示认同,反过来问舟明:“你坐到哪儿?”
舟明:“我也远着呢”
其实这种话就是一种搪塞。说的人不想透露太多,听的人心照不宣换个话题。
一般情况下,虞烛一定是很有社交礼仪地不再追问。
但是舟明吃饭跟着她,跑操跟着她,回宿舍跟着她,现在坐地铁还跟着她。
虞烛想让舟少感同身受一下什么叫无可奈何,她打破砂锅问到底:“有多远呀,你要坐到哪儿呀?舟少爷~”
舟明盯着虞烛的眼睛。
清透,晶亮,不含杂质。闪着一丝狡黠。
舟明:“我要到顺义丽宫天璟A区12-8号”
虞烛:“……”
舟明:“大概跟你一样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虞烛:“……”
她深深地认知到自己斗不过舟明。
败了,败了。
虞烛:“好的舟少”
舟明:“我,有没有别的称呼?”
虞烛:“好的舟哥”
舟明:“换一个”
虞烛:“……”
这怎么还挑上了。
虞烛福至心灵:“我听他们都叫你小船哥”
舟明勉强接受了。
虞烛好奇地问:“为什么叫这个”
舟明实话实说:“不知道”
虞烛:“……”
舟明补上一句:“我真不知道”
虞烛:“好的小船哥”
地铁在隧道里疾驰。
轰隆,轰隆。
E#
跨上昌平线,虞烛可算是请走了舟少小船哥。
虞烛抢到一个座位,坐下,低头看手机。
微信已经被新消息们霸占了。
好多消息,真的是好多消息。
不止是新好友,不知道是谁,把虞烛拉到了群聊里。
没有老师的班级群,年级群,理科群,女生群,宿舍群。
嗡嗡嗡。
全是消息。
手机震得停不下来,虞烛一个头两个大。懒得管了,直接一键清屏。
再关上微信的消息通知。
世界重回寂静。
虞烛舒了一口气。
T#
五点。
虞烛走出清河站,踏上地面。
白昼越来越长,现在太阳依旧很大。
虞烛揣好一卡通,扫了一个共享单车,骑回四垡村。
铁门虚掩。
颜薇在家。
虞烛将共享单车落锁,隔着门,喊了一声:“妈,我回来啦”
颜薇在屋里应了一声:“洗洗手,来吃饭”
虞烛拧开水管子,洗一洗手,再关上水管子。撩开塑料珠帘子,正要将锁链包扔到床上。
猛地停住。
屋里有个陌生的美丽女人。
年轻,约摸三十岁出头。
漂亮,妆容精致衣着得体。
贵气,往那儿一站就看起来跟这个屋子格格不入。
虞烛拎着锁链包,说:“您好”
女人看着虞烛,笑一笑,既和善又透着精明。
颜薇:“这是你孟夏阿姨,烛儿,别傻站着,叫人”
虞烛赶紧微微躬身:“夏姨”
窝趣,她跟老妈同龄,居然看着这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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