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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哥哥,好久不见

从赌场回来后,季明旭独自一人走回了家里。

他轻轻推开门,身后没有人再一把抱住他,吻他的耳根,问,今天累不累啊?

夕阳缓缓向墙角,巨大的沙发上空落落的,烟灰缸里还有几根七歪八扭的烟头,但是已经闻不到残存的烟草味。

以前肖一决一个人住的时候,房间大概也是这么空荡荡的。那么,肖一决会觉得孤独吗?

季明旭坐到沙发上,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肖一决常抽的烟,含在嘴中,缓缓吐出烟圈。

浓重的烟草味顿时散开,季明旭慢慢地走过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寻找肖一决曾经在这里生活的证据。

冰箱里,有两人份的食材;洗手台上,剃须刀、牙刷、牙杯都是成双的;健身房中,被肖一决打烂的沙袋还被搁在地上。

季明旭缓缓拉开衣柜。他为肖一决买的所有衣服,按着春夏秋冬的顺序,都整整齐齐地吊在衣杆子上。

“是不是要等到你想和我在一起的新鲜劲过了,就突然把给我的东西全部丢出去,顺带把我丢出去,不管我死活?”他想起来,有一次他们吵架的时候,肖一决难过地质问他。

季明旭拉开衣柜里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放着那本烧焦的功德簿,里面全写着“小和尚”。

他拉开第二个抽屉,看见很多年前他送给肖一决的照片,好好地躺在里面。

照片被保护得很好。虽然已经发黄了,但是肖一决定期给它上新的塑封,照片的内容仍旧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巨大的雪山肃穆地盘亘在苍茫大地上,小和尚虔诚地祈祷。

他拉开第三个抽屉——

抽屉最深处放着一个珊瑚绒小盒子。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放着什么的盒子。他的心“咚、咚、咚”地狂跳起来。

他慢慢打开小盒子,两枚素净的指环静静地相偎着。一大一小,季明旭拿起那个小的指环,慢慢地推到左手无名指指根上。

尺寸合适。季明旭颤抖地看着它,指环在夕阳的照耀下折射出光辉。

季明旭猛地盖上盒子,夺门而出。

街道上人来人往,都是归家的人群。季明旭逆着人流跑,只觉得世界变得天旋地转起来,人群的嘈杂声好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

他一路拼命跑着,直到天色全都暗了,才停步在大钟寺前。

他跌跌撞撞地闯进寺庙后院,跪在无人的莲花池边。

他从怀里掏出沾着血的佛珠,哗啦啦地倒进清澈的莲花池里。顿时,血像妖孽的曼陀罗花一般,在水中绽放。

季明旭使劲搓去珠子上干涸凝固的血迹,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哗哗地过。

发着霉味的地牢里,十三岁的肖一决被吊在铁链上,望着窗外的蓝天,静静等待死亡。

粉色的晚霞下,十三岁的肖一决拿着佛珠,笑嘻嘻地绽开笑容,猝不及防地吻他,告诉他,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狭窄昏暗的小巷里,雨淅淅沥沥地下,十九岁的肖一决浑身是伤,委屈地说,靠近我会害了你,你离我远一点。

满是腥味的木屋中,躺着两具少年的尸体,十九岁的肖一决哭着说,我做不到,你不以这样,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季明旭的手指都搓去了一层薄皮,他才将干净的佛珠捞起来,用一根新的绳子串好。

“季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池子怎么红了?”身后,传来一位小和尚的惊呼声。

季明旭抓住小和尚的衣角:“师父呢?我要见师父,我有问题要问他。”

小和尚的眼神慢慢沉了下来,他退后一步,双手合十,朝季明旭欠了欠身:“师父……刚刚圆寂了。”

季明旭瞪大了眼睛,挣扎着起身,推开小和尚,跑到丈室门口,手里攥着佛珠,颤抖地跪在门口的青石板上。

最后一缕檀香从香炉里飘然升起,老和尚一动不动地跪坐在蒲团上,手里仍拿着敲鱼木的木缒。

小和尚连忙跑来,拉着季明旭:“季师兄?”

“告诉我怎么做。”季明旭的泪水从眼中淌下:“谁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季师兄,师傅说过了,如果你还有问题要问,就不必再来。”

季明旭一把揪住小和尚的手:“不必再来?那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爱的人杀了人,我要怎么面对他?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你倒是告诉我啊!”

小和尚被吓得连连退后几步,季明旭颓然地松开手,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月亮从云里探出头,撒下银色的月光。季明旭握着佛珠,在丈室门口跪了整整一夜。

直至清晨的时候,他才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吱呀”一声推开沉重的木门,失了魂般地离开寺庙。

天气雾蒙蒙的,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热腾腾的包子从小摊小贩的蒸笼里出锅,即使在这种天气,小贩们仍吆喝着,问来往匆匆的路人要不要来一个。

季明旭在街上走着,鲜花店早早就开了门,鲜红的玫瑰还沾着露水,他给老板娘写了张支票,买了一束新鲜的玫瑰花。

老板娘看他没撑伞,从屋子里面找了把伞要借给他,但是冲出来后,季明旭已经走远了,消失在清晨的大雾里。

季明旭抱着玫瑰花,淋着雨,一路走到公墓。

一辆兰博基尼在他身边堪堪停下:“明旭?”

季明旭抬起头,是陈家二少爷,陈好。

陈好长得清秀干净,戴着一幅眼睛,文质彬彬的样子。他和善地笑着:“今天是妈的祭日,你也这么早来啊?”

季明旭看着他笑着的脸,点点头。

“怎么淋着雨啊?”陈好递给他一把伞,“来。”

季明旭没有接,只是道:“不必了。”

表面功夫做好了,陈好就不再坚持,车窗缓缓升起,兰博基尼便驶远而去。

雨噼里啪啦地越下越大,季明旭在无数的白色墓碑中寻找到了他母亲的。遗照里,女人微笑着。

真残酷啊。季明旭想。这么冷血的女人,看起来却笑得那么天真,那么的安静,那么的美。也许,正因为她是一个极其冷血的女人,所以才那么喜欢热烈的玫瑰。

季明旭弯下腰,把整束玫瑰放在女人的墓碑前。

季明旭与照片上的女人对视着。

天空垂下雨帘,他取下玫瑰花,摘了一朵,在手心里狠狠地揉碎开来。

他将破碎的花瓣扔在坟墓前,指尖一点一点地描摹墓碑上的刻字,玫瑰花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染红了墓碑,又随即被倾盆大雨冲了个干干净净。

鲜艳的颜色刺痛着季明旭的眼睛,季明旭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一个人在凶恶的环境里呆了很久,内心里还会有善意吗?”

“众生皆有佛性。每个人心里都有善恶,你看到他的善,他便是好人;你看到他的恶,他便是恶人。这取决于你愿意相信他的哪一面,亦或者,他愿意展现给你哪一面。”

“那他是有罪,还是无罪?”

“人岂有无罪?不过很多时候,人无法知道自身到底是施罪者,还是受罪者。”

“我知道了。”

“明旭,不要在自己的世界里成佛,在自己的世界里普渡众生。”

季明旭缓缓流下泪,突然无力地笑了起来。

他全明白了。明白为什么师傅说完这些话,就让他不用再来了。

他就是一个假和尚,什么四大皆空,什么六根清净,什么怨恨消散,其实,他心底的恨一直深深地埋藏着,从未消解。

他一直骗着自己,告诉自己这些都不要去管,都不要去在意,他已经原谅了他们。

实际上,他仍旧恨他的母亲,恨他的父亲,恨他的哥哥。

他恨他的父亲。他父亲眼里永远只有名和利,甚至在他只有五岁的时候,就让他去做苦行僧,为他赎罪。

那时候,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回家的路很远很远,远到要跨越整片国土,远到要走整整的四年。

他恨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对那些人说,只让他回来就好。他拿着刀要挟他的母亲,让母亲把宋东成也赎回来,但母亲哭了,转身跳下了楼,像抓不住的蝴蝶一样,消失在空中。

他很想问问她,让我痛苦害怕愧疚一辈子,你就可以解脱了吗?

他恨他的哥哥们。他的哥哥们永远在争斗,甚至杀了自己的亲兄弟而面不改色,笑眯眯地继续向你驱寒温暖,就像披着人皮的魔鬼。

他很想撕破他们虚伪的脸皮,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他们丑恶的内心。

他同时也恨他爱的人不够干净。

他某种意义上杀了自己的母亲,毁了宋东成的人生,他一直不断地逃避,不断地麻痹自己,装作一副和尚的清高模样。

他当年救肖一决,给肖一决佛珠,是因为他在肖一决身上看到了自己,希望通过拯救肖一决来减轻自己内心的罪恶感。

他永远在愧疚,永远在怨恨,永远在解脱和绝望之间来回横跳,囿于自己内心的一方天地之中,从未走出来去看看自己周边的人。

头上突然出现了一把黑色大伞,宋东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听说你想见我?”

季明旭从地上缓缓站起,转身去:“哥。”

宋东成愣住了。自从他和季明旭闹翻后,季明旭再也没有这么叫过他。算起来,他们最近的一次见面,已经是六年前了。那次,季明旭为了救肖一决,还和他打了一架。

季明旭抹去眼泪,平静道:“母亲不是因为抑郁症跳楼死的。”

“我拿着刀,逼她把你赎回来。”季明旭深深吸了口气,“她转身跳楼了。”

宋东成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他一直以为,季明旭回来后,只是在庆幸自己能够活命。

“抱歉。我那时候没有能用更好的方式。”季明旭从口袋里掏出被雨水打湿的烟,用打火机点上,发现火很快就灭了。

宋东成讶于季明旭态度的软化,沉默了一会儿,递给他一支新的烟。季明旭接过,苦笑:“烟里面没有其它东西吧?”

“没有。”

季明旭“咔咔”两下按着打火机,燃起烟,深深吸了一口。他突然明白了肖一决为什么老是抽土烟,土烟确实够烈,可以麻痹痛苦的神经。

“她为什么跳楼?”宋东成盯着女人的遗照,问。

“我不知道。”季明旭缓缓吐出烟雾,“也许是怕我真的发起疯来,说出一切事情,让她身败名裂。又也许,她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推向深渊,感到愧疚和折磨。”

宋东成讽刺地笑了笑:“我相信她到死都没有愧疚过。”

季明旭道:“应该会有吧?她哭了。听说人死的前一秒,脑子里会回想起一辈子做的事情。”

宋东成冷哼:“无所谓了。怎么,你抽了哪根筋,对我的态度突然变得不错了啊?”

季明旭不回答,只是慢慢地回忆道:“我记得,那时候你带我去游乐园。我第一次到游乐园里,很高兴。但是那天之后,什么都变了。”

宋东成握着伞的手起了青筋。

季明旭叹口气,道:“我很抱歉。这么久了,我才醒悟过来很多事情。六年前我去缅甸,是想要把你劝回来的。你那时拒绝了我,我气昏了头,开始恨你。恨你不回来,恨你糟蹋自己,恨你没让我挽回一切。

但其实是我太天真,不知道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不回来,是因为你压根就没办法回来。

现在想想,我压根没有理由恨你。我只是觉得母亲的死和我有直接的关系,我需要找一个人来恨,才能减轻我的罪恶感。”

宋东成哑声良久,才轻声道:“有些事情,毁了就是毁了。”

“还有什么事吗?”宋东成把烟熄在女人的遗照上,遗照被烫出了个洞,“道歉的话,就免了吧。”

“放过肖一决。”季明旭说,“别杀他。这是我唯一求你的事情。”

“他对你很重要?”

“是。”

“你怎么确定,他对你没有任何居心叵测的心思?”

“一个和我长期相处的人,品行怎么样,我想我是确定的。”

宋东成盯着季明旭的眼睛:“行。”

他把伞扔给季明旭:“走了。伞自己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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