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遥口中的“心肝”二字一出,屋里的氛围忽然变得有些凝固。玲珑往后跳了两步,也不敢再叫。
栾襄一步步走到居遥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在装傻,还是真的醉了?”
居遥嘿嘿一声跳下了床,拉起栾襄的胳膊就往外跑:“你又回来了,是不是想跟我学五禽戏?”
栾襄跟着居遥跑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把人拽了回来:“学什么五禽戏!”
“不学就不学,”居遥撇撇嘴,“那你回来做什么?”
栾襄略一迟疑:“朕……我有些口渴。”
“早说啊,走的时候怎么不喝水?”居遥边说边去桌上给栾襄倒了杯水,“这水都凉了,不过我知道的,你不在意这个。喏,喝吧!”
栾襄看着面前的杯盏,终于确定居遥醉得彻底。栾襄接过居遥手中的杯子,低头假喝一口,低声道:“你喝不了酒,为何要喝呢?”
“心肝,你记性变差了。这问题你今日问过我了。”
栾襄没再问,转身走了出去。
居遥的小院东西不多,除去一只秋千、一对桌椅,便只剩下了那朵朵玉兰。
身后不加掩盖的脚步声传来,栾襄道:“我发现你院里的玉兰开得很好。”
居遥看惯了,倒不觉着。他撑着头随口道:“你若喜欢,折一只回去养着如何?”
栾襄摇了摇头,抚过盛放的花瓣:“你怕陛下吗?”
“这个问题……”
“这问题我也问过你了?”
“不,我在思考,”居遥顿了顿,“如果你在一个人面前,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你觉得你怕他吗?”
栾襄垂眸,那答案已呼之欲出。
“心肝,不是我说,你也该当心些,”居遥苦口婆心地拍了拍栾襄的肩膀,“我明天休息,你可还要上班……呸,上朝!总之,你赶紧回去休息吧,不然明天在朝堂上打瞌睡,被陛下降罪了怎么办?”
栾襄冷笑一声,谁敢降他的罪?
栾襄懒得与这醉鬼计较,只道了声“我知道了”,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居府。
……
“你小子终于睡醒了!”
居遥看着面前容光焕发的狐弈年,脑袋还有些发懵。
狐弈年:“好酒量啊,喝酒丝毫不带眨眼的!”
居遥:?
听狐弈年说完,居遥才知道他竟然和狐弈年一起喝了半宿的酒,二人谈天说地,观点十分契合。
只是和从前一样,居遥有点儿记不清了。
居遥的声音已嘶哑的不像样:“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刚刚卯时,你这会儿收拾,等下正好进宫,哈哈!”
居遥没明白狐弈年在这儿哈哈个什么劲儿,他活动了下筋骨,又问:“楚副将领那边儿?”
“你放心,他知道我有心护你,不会拿你怎么样。行了,我走了,你有什么事儿跟这外头的人说就是,他们都是我的亲信!”
狐弈年“啪”地一声离开了,留居遥一人在这酒气熏天的屋子里头痛欲裂。
“喝太多了啊……”居遥颤颤巍巍地拿起狐弈年桌上的茶壶,想要先倒口水出来润润嗓子,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居遥欲哭无泪,刚要朝门外求救,却感到背后刮来一阵阴风。
居遥鬼使神差地扭过头去。
只见那桌上,凭空多了一碗留有余温的醒酒汤。
居遥一饮而尽,长呼一口气:“陛下为何不过来?在和我玩躲猫猫吗?”
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你喝不了酒,为何要喝呢?”
“投其所好而已,陛下难道不觉得臣做得很好吗?”
“每一次都是吗?”栾襄从墙外飘了进来。
居遥并不喜欢那刺鼻的酒味。
若非投其所好,居遥怎会去碰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于是他随口道:“是啊,每一次都是投其所好。”
栾襄却笑了:“喝了醒酒汤,先生好些了吗?”
“见效哪有那么快。”
“昨天你和狐弈年说的话,朕都听到了。”
居遥睁大了双眼:“哎,陛下一直在吗?我没说错话吧?”
“没有,先生一句不该说的话都没说,狐弈年看起来也很信任你。只是这样的事以后别再做了,风险太大。”
居遥摸摸鼻子,岔开了话题:“最近陛下在做什么呢?”
“秘密。”
嗨,忒小气了!
“倘若没什么事,朕便先走了。玲珑的食物在你床头的柜子上,你回去记得喂它。”
栾襄说着就要往墙外飘,居遥赶忙问道:“就是那日陛下做的鸟食吗?”
“嗯,是那个,”栾襄颔首,“从昨日开始它便不吃你买的鸟食了,看来被朕养得有些嘴刁了。”
居遥:……
栾襄消失了。
居遥翻了个白眼,起身入了宫。
*
居遥刚至永安宫,王铭便热情地和他打了招呼,顺便往居遥怀里塞了块饼子:
“居兄,你脸色太差,快吃点儿东西垫垫!”
居遥三两口把饼子吞了,抚着胸口道:“我没事儿,喝了点酒而已。”
“也是,你就是脸有点儿白,走路还挺稳的,身体素质不错啊!”
王铭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抬手拍拍居遥左肩,把居遥差点打的半身不遂:“咳咳、咳咳……”
“对了,今儿纯太妃心情不太好,稍后可能会传召俺们,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啊!”
居遥看向永安宫内,悄声问:“纯太妃有什么事儿?”
王铭也压低了声音:“你知道纯太妃讨厌当今皇后的原因吗?”
居遥连连点头,并说自己就是因为知道纯太妃的秘密,才走后门进来的。
“俺们永安宫当差的,基本都对这事儿心照不宣了,太妃不高兴,也和这事儿有关,”王铭唉了一声,“太妃娘娘昨儿个在御花园罚了个女子,结果居兄你猜怎么着?!她居然是皇上的女人!”
居遥脸色一僵,几乎瞬间猜到了王铭说的是谁。
那个从栾知凌还是皇子时就一直跟着他的婢女,曲荷。
曲荷并不是普通的婢女,她不必干活,更像是栾知凌养在府里的一个无名无份的侍妾。原著里,栾知凌甚至真的在酒后许诺曲荷,要纳她为妾。
兴许最初栾知凌真的动过和曲荷在一起的念头,可在段向雪这个真正的女主出现之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居遥怜惜曲荷的境遇,曾劝过曲荷数次,让她断了对栾知凌的心思。
但曲荷对栾知凌的忠贞也属于系统设定的一部分,所以那时的曲荷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王府。
曲荷只是愈渐沉默寡言,在王府现身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居遥忙于自身,便将曲荷淡忘了。
居遥再次看向王铭时,眼中已多了一抹化不开的愁云:“是吗?”
“哎呦,俺真佩服你了,居兄!你还真是沉得住气,这都不好奇?!”
居遥随口搪塞道:“我喝完酒还没缓过来。你说说看,什么女人?是怎么回事儿?”
王铭便将此事娓娓道来。
纯太妃前日去御花园喂鱼时,见有人站在花丛之后,便唤她过来,那人正是曲荷。纯太妃问曲荷是哪个宫的婢女,曲荷不言,纯太妃大怒,下令打曲荷二十大板。
不想刑罚未至,却惊动了栾知凌。
王铭:“皇上亲自出面保下了曲荷,他虽未明说,言语之中却能听出,皇上是很在乎这个女子的。”
“曲荷……”居遥闭上双眼,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常常出现在御花园吗?”
“俺不太去那边啦,但是确实见过曲荷。她神出鬼没的,不知此时在何处。怎么,居兄,你想去见她?”王铭拍了拍胸膛,打包票道,“明天,俺明天一早就给你把情报带来,咋样?”
“不必,”居遥抬头望天,“稍后怕是要下雨。”兴许我知道曲荷会在哪里。
王铭:“啥?”
居遥摇了摇头:“我会给你额外的钱,不要让下人苛待曲荷。”
“没问题,俺答应你!”
不久,纯太妃将永安宫的所有宫人唤入了主殿。
王铭说的煞有其事,这事却并不打紧。纯太妃不过是想撒撒气,指着下人的鼻子骂了一通便也没事了。
换班后,居遥不自觉地走到了御花园。
恰逢梅雨,御花园里空空荡荡,不见来人。
除了那个蹲在亭边休憩花草的粉衫女子。
曲荷。
居遥知道是她。
曲荷的发丝和衣衫都被雨水淋湿,她却浑然不觉,只挥动着手中的大剪。
那是她擅长的工作,曲荷在王府时便怜惜花草,入了宫亦然如此。
惆怅之时,曲荷往往会无声地折磨自己。
居遥愧上心头,不敢上前叨扰,只静静地站在远处,瞧着曲荷的动作。
她的动作很卖力,可那轻抚花草的模样又那般温柔,一如曲荷静默无声的性子。
居遥在檐下站了小会儿,他鼓起勇气想走上前去,却忽然发现曲荷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
曲荷分明发现了居遥的存在,却没有回头。
也许……曲荷并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居遥停下了脚步,他走出屋檐,却没再打伞。
最终,居遥将手中的油纸伞放在曲荷身后,悄然离开了御花园。
下一刻,那粉衫转过身来,抬手抹了抹眼下,轻声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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