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日轮西斜,将最后一片炽烈而慷慨的光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层叠起伏的宫阙殿宇之上。
琉璃瓦反射着金红色的光芒,灼灼耀目,仿佛整个紫禁城都被笼罩在一场盛大而虚幻的火焰之中。
空气里浮动着春日特有的、暖融而鲜活的气息,新翻的泥土腥气、刚修剪过的青草汁液味儿,以及从御花园方向弥漫过来的、各种名贵花卉争奇斗艳的甜香,交织成一种与养心殿内终年不散的沉郁墨香、冷冽龙涎香截然不同的、充满生命力的氛围。
秦彬垂首敛目,沿着宫墙投下的、被夕阳拉得狭长的阴影,默默前行。他怀中抱着几卷需要归档的旧文书,目的地是位于西苑边缘的一处库房。
这差事是李德全临时指派,比起往日里永无休止的浆洗、洒扫,或是战战兢兢的御前侍墨,算是难得的、可以短暂脱离帝王直接视线的喘息之机。
然而,这“轻松”也意味着要穿过大半个宫廷,暴露在无数或明或暗的视线之下,如同将一只本已伤痕累累的困兽,重新投入危机四伏的丛林。
他身上的赭色奴服,在瑰丽的霞光映照下,非但没有增添半分暖意,反而显得愈发陈旧、黯淡,如同被遗弃在角落、蒙尘多年的陶俑,与周遭金碧辉煌的宫墙、栩栩如生的蟠龙浮雕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阴影之内,脊背却依旧维持着一种近乎刻板的挺直,那是深入骨髓的教养与不容摧毁的傲骨,在残酷现实的碾压下,最后一点倔强的坚持。
脑海中,陆承恩那日阴冷如毒蛇吐信般的警告,依旧盘踞不去,如同附骨之疽,时时啃噬着他紧绷的神经。
就在他即将拐入通往库房的那条相对僻静的巷弄时,一阵清脆悦耳、宛若银铃摇响,又似溪流溅玉般的少女笑语声,伴随着轻快而略显杂沓的脚步声,从前方的汉白玉月亮门内,毫无预兆地泼洒出来,打破了这片区域的沉寂。
“快些!再快些嘛!你们这些懒丫头,若是误了时辰,看不到那株并蒂芍药被晚霞染透的模样,本郡主定要罚你们今晚不许吃点心!”
随着这娇嗔而充满活力的声音,一个身影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彩雀,翩然从月亮门内跃出。
那是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身着樱草色缠枝莲纹暗花绫裙,裙摆用极细的金线绣着翩跹的蝶恋花图案,行动间流光溢彩。
外罩一件月白色软烟罗裁制的比甲,轻薄如雾,愈发衬得她身姿窈窕,灵动非凡。
她梳着俏皮的双环髻,并未佩戴过多珠翠,只零星点缀着几朵刚刚采摘下来的、带着露水的新鲜粉色蔷薇,与她那饱满红润的鹅蛋脸、清澈明亮不染尘埃的杏眼相得益彰,通身上下洋溢着一股被精心呵护、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娇憨。
她身后跟着几个年纪稍长的宫女,个个面带无奈又宠溺的笑容,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跟上,显然已习惯了这位小主子的跳脱性子。
这少女,正是瑞王周沐宸的独女,深受太后宠爱的安宁郡主。
在少女身影出现的瞬间,秦彬便如同最警觉的羚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脚步倏然停顿,身形迅速而无声地向后撤了半步,将自己完全隐入宫墙投下的、愈发浓重的阴影之中,同时深深地低下头,恨不能将整个面孔都埋入胸膛,只求化作墙角一块无知无觉的顽石,避开这突如其来的、可能带来无尽麻烦的遭遇。
然而,那抹鲜亮夺目、与这宫廷沉重基调格格不入的樱草色,还是不可避免地、强势地撞入了他的余光,如同在灰暗画卷上陡然泼下的一笔浓艳色彩,刺眼得让他心头发紧。
安宁郡主原本兴致勃勃,正要领着宫女们往霞光最盛的御花园深处去,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墙根那个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身形清瘦单薄得令人心惊的赭衣人。
她轻快的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纯粹的好奇。
宫中内侍宫女数以万计,她自然认不全,但眼前此人……给她的感觉却有些异样。那低垂着头、躬身避让的姿态,并非寻常宫人那种刻入骨髓的谄媚或是战战兢兢的惶恐,而是一种……仿佛将整个世界的重量都背负在肩上的、沉重的隐忍,以及一种即使被压弯了脊梁,也未曾彻底磨灭的、孤高清冷的疏离感。
她自幼在瑞王府的金雕玉砌中长大,父王虽偶有严词,但更多是纵容与溺爱,宫廷的阴暗、朝堂的波诡云谲,于她而言,不过是父王和嬷嬷们口中模糊而遥远的告诫,如同听故事一般,并无切肤之痛。
她看到眼前这个穿着粗糙赭衣、身影孤寂的人,心中涌起的,并非对“罪奴”身份的认知与避忌,而是一种最原始、最朴素的,源于善良天性的——怜悯。
“喂,你——”安宁郡主停下脚步,声音清脆如玉磬,带着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未经世事打磨的直白与理所当然,“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瞧着怪……孤零零的。”
秦彬心中一凛,如同被冰冷的针尖刺了一下。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声音恭谨而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如同在两人之间划下一条无形的鸿沟:“回贵人的话,奴婢是乾西五所当差的,奉命前往前方库房清点物品。”
他的声音低沉,因长久的沉默与压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然而那音色底子里,却依旧残留着几分昔年书香门第熏陶出的清越,如同上好的古琴,即便蒙尘,偶然拨动,亦有余韵。
这声音让安宁郡主眨了眨眼睛,好奇心更盛。她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向前轻盈地迈了两步,试图看清他被阴影遮挡的面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天真命令:“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秦彬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在这位身份尊贵、显然不知人间疾苦的小郡主面前,任何形式的违逆都可能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
他只能依言,缓缓抬起头,目光却依旧谦卑地垂落,不敢与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有任何交汇,生怕其中映照出自己此刻的狼狈与不堪。
然而,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天际最后一道绚烂的霞光,仿佛格外眷顾地,恰好穿过檐角的缝隙,精准地投射在他的侧脸上。
光线勾勒出他清俊而棱角分明的轮廓,那眉眼依稀可见昔年京华才子、温润如玉的影子,只是如今被沉沉的郁色、无法消弭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憔悴所覆盖。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久不见日光的苍白,唇色淡薄近乎透明,下颌线条因长期的消瘦而显得愈发清晰、锋利,如同被命运粗暴打磨过的玉石。
那是一种被无情碾落尘埃,饱经风霜摧折,却依旧在断壁残垣中,顽强保留着某种本质的、破碎而动人的美感。
安宁郡主看清他面容的瞬间,微微吸了一口凉气,杏眸睁得更大了一些。她长于王府,见惯了或俊美或威武的男子,却从未在宫中,或者说在任何地方,见过这样的……“罪奴”。
没有令人不适的谄媚讨好,没有麻木不仁的逆来顺受,也没有怨天尤人的阴郁戾气,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将一切痛苦都吞噬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隐约透出的、如同冰雪覆盖之下依旧挣扎求生的韧草般的坚韧。
她年纪尚小,不懂何为“雪胎梅骨”,何为“宁折不弯”,只是单纯地、凭直觉觉得,这个人……不该穿着这样粗糙丑陋的衣服,不该做着这些卑微的活计,他……好像应该站在更明亮、更干净的地方,如同她曾经在父王书房里见过的那些水墨画上的山水高人,清冷而遥远。
“你……”郡主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双自然垂放在身侧、指节分明却布满了冻疮愈合后的暗沉印记与劳作留下的厚茧的手上,随后又敏锐地捕捉到他赭衣领口处,因方才动作而微微敞开的一小道缝隙里,隐约露出的、一小截旧伤未愈的淡红色疤痕。
那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刺痛了她未经尘垢的眼睛。心中那点莫名的“可怜”之感,瞬间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扩散、弥漫开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在自己绣工精致的袖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方素白干净的软缎手帕。
那手帕质地极佳,触手柔滑,边缘用几乎与缎面同色的、极细的银线,绣着一簇不易察觉的、属于瑞王府特有的徽记暗纹——几片清雅飘逸、相互缠绕的竹叶。
“这个给你,”她将手帕递过去,动作自然得如同分享一件寻常的玩具,声音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却并无恶意的、纯粹的善意,“你……你拿着擦擦汗吧。看着……怪不容易的。”
那方手帕洁白如初雪,在暮色四合、光线渐暗的环境中,仿佛自身能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与秦彬身上黯淡的赭衣、与他周遭压抑灰暗的环境,形成了无比尖锐、近乎残忍的对比。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凝固成了坚冰。
秦彬看着那方递到眼前、散发着淡淡少女馨香的手帕,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在这一瞬间倒流、冻结。
他不能接。无论如何都不能接。接受一位郡主,尤其是瑞王府郡主的手帕,在这耳目众多、步步惊心的宫廷,无异于自寻死路。
陆承恩那阴鸷的目光仿佛就在暗处窥视,李德全的耳目无处不在。
这方手帕若落入他人眼中,会衍生出多少恶毒的揣测与构陷?与亲王勾结?引诱宗室女?试图借助王府势力图谋不轨?
每一条,都是足以将他立刻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罪名。
“奴婢卑贱之身,汗垢污浊,实不敢玷污贵人的帕子。”
秦彬的声音依旧竭力维持着平稳,但那平稳之下,是如同弓弦般紧绷的惊悸。他后退半步,更深地躬下身,几乎弯成了九十度,试图以最谦卑的姿态,隔绝这飞来横祸,“贵人厚爱,奴婢心领,然……实不敢受。”
安宁郡主举着帕子的手僵在半空,她显然没料到会遭到如此干脆而坚决的拒绝。她自幼金尊玉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被人这样当面、甚至带着一丝惶恐地回绝过?
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她眼中“可怜”需要帮助的人。
一丝被拂逆的委屈和浓浓的不解涌上心头,她娇俏的脸颊微微鼓起,如同受了气的小包子:“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识好歹?我只是看你不易,这帕子很干净的!又不会怎样!”
她身后的宫女们面面相觑,有人面露焦急,想要上前低声劝阻郡主,莫要招惹是非,却又深知这位小主子看似天真,实则执拗的性子,一时不敢妄动。
秦彬心中焦急如焚,只盼着这位不知世事险恶的小祖宗能快点失去兴趣,转身离开。他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如同化作了一尊沉默的石像,用最彻底的静默,表达着最坚定的拒绝。
安宁郡主见他如此“顽固”,那股属于少女的、带点赌气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劲儿彻底上来了。
她不由分说,竟又上前一步,趁着秦彬躬身不及避让的瞬间,直接将那方柔软却重逾千斤的手帕,飞快地塞进了他因姿势而微敞的衣襟里!那冰凉滑腻的缎料贴着温热的肌肤,带来一种极其诡异的触感,让秦彬如遭雷击,浑身肌肉瞬间僵硬如铁,大脑甚至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给你你就拿着!本郡主赏你的东西,谁敢乱嚼舌根?”
安宁郡主做完这一切,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拍了拍并无灰尘的小手,脸上那点委屈瞬间被得意取代,又恢复了那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模样,“走啦走啦!再磨蹭,芍药真的要谢了!”
她不再看泥塑木雕般的秦彬,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带着一群神色各异的宫女,如同来时一般,如同一阵欢快的、樱草色的旋风,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席卷而去,裙裾在晚风中翩跹舞动,很快便消失在月亮门后,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笑语声。
原地,只留下秦彬一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立在愈发浓重的暮色里。晚风吹拂,带着御花园方向飘来的、越来越浓郁的馥郁花香,却让他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眩晕。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直起身,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探入衣襟,取出那方仿佛带着灼人温度、又似寒冰刺骨的手帕。
素白无瑕的缎子,边缘那精致的、代表着瑞王府印记的银线竹叶暗纹,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嘲讽般,静静地、却又无比醒目地躺在他粗糙的、布满痕迹的掌心。
他飞快地、如同被困陷阱的野兽般,警惕而仓皇地环顾四周。巷弄幽深,两侧宫墙高耸,暂时未见人影。
但他深知,在这座巨大的、华丽的牢笼里,从来没有真正的秘密可言。方才那短暂的一幕,是否已被某个隐匿在暗处的、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眼睛,清晰地记录下来?
他紧紧握着那方手帕,感受着那柔软缎料下蕴含的、足以将他彻底毁灭的可怕力量,丢不掉,也留不得,如同握着一块正在缓慢侵蚀他生命的、诅咒的根源。
霞光彻底褪去了最后一抹亮色,暮色如同打翻的墨汁,迅速吞噬了天地。
秦彬站在几乎完全降临的黑暗中,看着手中那抹刺眼的、象征着无妄之灾的洁白,只觉得一股深入骨髓的、绝望的寒意,从脚底沿着脊椎,一寸寸地,缓慢而坚定地,冻结了他的全身。
那方素白的手帕,紧贴着秦彬胸膛的肌肤,仿佛不是柔软的织物,而是一块灼热的火炭,一团冰冷的火焰,无时无刻不在炙烤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此刻处境的极度凶险。
库房内光线昏暗,只有高处几扇狭小的窗户透进些许天光,映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微尘。新贡的湖笔排列整齐,散发着淡淡的狼毫与竹管清香,上好的宣纸叠放如山,触手光滑微凉。
然而,这一切平日里或许能让他感到片刻宁静的事物,此刻都无法驱散那附骨之疽般的、令人窒息的危机感。
他机械地进行着清点的工作,指尖拂过光滑的纸面,触感却如同触摸着粗糙的砂石,甚至能感觉到那细微的、仿佛静电般的刺痛,沿着指尖一直蔓延到心脏。
每一次门外传来的、哪怕是最轻微的脚步声,或是远处隐约的说话声,都让他心跳骤然漏跳一拍,随即疯狂加速,撞击着胸腔,疑心是前来拿人的侍卫那沉重而规律的靴声。
他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如同最警觉的夜行动物,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脊背发凉,如同惊弓之鸟。
清点的过程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每一息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中挣扎。他必须强迫自己集中涣散的精神,确保数目、品类无一错漏,任何细微的差错,在这种时候,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成为李德全乃至陆承恩手中新的、足以致命的把柄。
额角与鼻尖不断渗出细密的、冰凉的冷汗,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有的滴落在陈旧的书册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他也无暇去擦拭。
那方手帕的存在感强烈得几乎要灼穿他的衣衫,灼伤他的皮肤,甚至灼透他的骨骼,将他的灵魂都烙上不祥的印记。
他脑海中飞速旋转着各种处理这方手帕的方案,又一个个地被自己否定。
毁掉?在何处毁?如何毁才能不留痕迹?库房内显然不行。
扔弃?扔在何处才能确保不被人发现,或者发现了也不会追查到他头上?
太液池?御花园的某个角落?若是被人目睹他丢弃郡主所赐之物,同样是藐视皇族的大不敬之罪。
偷偷藏匿在住处?更是愚蠢至极,一旦被李德全的人借故搜查出来,便是铁证如山,百口莫辩。
每一个念头都伴随着巨大的、难以估量的风险,如同在布满荆棘和陷阱的悬崖边缘行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终于,在暮色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线天光,廊下开始次第点亮那昏黄而摇曳的灯笼时,他勉强完成了所有清点,在那本散发着霉味的登记册上,用颤抖却竭力控制的笔触,签下那个冰冷的、仅仅代表着一个编号的代号——那是他被剥夺了姓名与身份后,在这宫廷中唯一的、屈辱的标识。
负责接收的是一名年纪颇大的太监,眼皮耷拉着,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懒洋洋地核对着数目,并未多看眼前这个面色苍白、气息不稳的罪奴一眼。这短暂的、不被关注的时刻,让秦彬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那么一丝缝隙。
他抱起几卷需要带回乾西五所归档的、无关紧要的旧册,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低着头,快步融入已然降临的、沉沉的夜色之中。宫灯在渐起的晚风中摇曳不定,在地上投下扭曲跳跃、如同鬼魅般舞动的黑影。
他刻意避开那些可能有侍卫频繁巡逻的主干道,选择了一条需要绕远、但更为偏僻、人迹罕至的路径。
心跳声在寂静的宫道中,如同擂响的战鼓,一下下沉重地敲击在他的耳膜上,仿佛随时会冲破胸膛的束缚。
他必须尽快。必须在那潜在的威胁爆发之前,处理掉这个致命的隐患。
他朝着太液池的方向走去。那里水面开阔,假山嶙峋,林木幽深,是宫中处理某些“不见光”物件的常见之地,也是各种秘密和污秽被悄然埋葬的场所。
夜色渐浓,如同一块巨大的、吸饱了墨汁的绒布,笼罩着四周。一队巡逻的侍卫刚刚踏着整齐的步伐从他方才经过的宫道远去,铠甲摩擦的声音渐行渐远,暂时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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