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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故人泪

“可惜了……”他阴冷地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极其微小,未能称之为笑容,反而更像是一种肌肉的抽搐,其中没有丝毫的温度,“那方帕子,用料讲究,暗纹独特,本是坐实他与瑞王府暗中往来、行那大不韪之事的绝佳物证。

“竟被他抢先一步,如同处理秽物般丢弃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遗憾与戾气。

赵无恤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半步,压低声音问道:“大人,既然那关键的帕子已失,是否……需要属下再设法‘制造’一些……”

“其他的证据?比如,寻个机会,让他‘不小心’遗落一些带有瑞王府隐秘标记的小物件在他住处附近?”

“或者,安排人手,创造机会让他与瑞王府那边的某些人,来一次无法辩驳的‘偶遇’,并留下可靠的‘目击证人’?定能叫他百口莫辩!”

陆承恩抬起眼皮,那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剧毒冰霜的细针,骤然刺向赵无恤,刺得他浑身一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愚蠢。”陆承恩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否定与轻蔑,“陛下虽天性多疑,心思难测,却绝非昏聩无能、可随意蒙蔽之主。”

“过于明显、痕迹过重的栽赃陷害,只会适得其反,非但不能取信于陛下,反而可能引起圣心的反感与警觉,甚至……将怀疑的目光,引到我们自己的头上。”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森寒,“画蛇添足,徒惹祸端,此乃取死之道,你不明白吗?”

赵无恤额角渗出细汗,连忙躬身道:“属下愚钝,大人教训的是!”

陆承恩不再看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那幅占据了整面墙壁的、绘制精细的《大明疆域全图》前。

他的目光幽深,如同两口深潭,牢牢地锁定在北方那蜿蜒起伏、标注着诸多关隘要塞的边境线上,仿佛能穿透这薄薄的绢帛,看到那遥远之地正在酝酿的风云。

“我们要做的,不是那些下乘的、生硬拙劣的栽赃,”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运筹帷幄、洞悉人心的算计,如同暗夜中潜伏的猎手,在耐心等待最佳时机,“而是……引导。巧妙地、不着痕迹地引导。”

“引导陛下自己去‘发现’,去一步步地‘确信’,让怀疑的种子在他心中自行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再也无法撼动。”

他倏然转过身,跳跃的烛光在他那张冷白而线条硬朗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来自幽冥地府、执掌生死簿的冷酷判官。

“秦彬此子,心智之深,韧性之强,绝非凡俗。观其近日言行,隐忍克制,偶露锋芒,却又懂得适时收敛,绝非甘于久居人下、任人宰割之辈。”

“陛下如今对他,杀心与那点惜才之心相互拉扯,摇摆不定。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地、一次次地,在天平那‘杀心’的一端,加上足够分量的砝码。”

陆承恩的语调平稳,却字字带着杀机,“他不是自诩聪慧,精通政务,善于揣摩圣意,甚至敢在御前妄议朝政吗?那我们就让他这份‘聪明’……最终成为勒死他自己的绞索。”

就在陆承恩于阴森的签押房内编织着恶毒的罗网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毫无预兆地降临了紫禁城。

初始只是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而密集的声响,很快便转为滂沱之势,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雨水顺着飞檐翘角汇成一道道水帘,哗啦啦地倾泻而下,溅起无数细碎的水花。

宫道瞬间变得泥泞难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和植物被雨水冲刷后散发出的清新又略带涩意的味道。

秦彬与其他几名罪奴,被临时抽调去检查宫内几处低洼库房的防水情况。

他们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积水,逐一巡查。雨水很快打湿了他们单薄的赭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寒意在骨缝间蔓延。

秦彬的旧伤,尤其是膝盖和手腕处,开始隐隐作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在反复戳刺。

在一处存放着部分陈旧仪仗物品、位置相对偏僻的库房外,他们发现靠近墙根的一处排水口被枯枝败叶堵塞,积水已有半尺来深,正缓慢地向着库房门槛内渗入。

管事太监尖声催促着,命他们立刻疏通。

秦彬二话不说,挽起湿透的、沉甸甸的裤脚,率先踏入那浑浊冰冷的积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弯下腰,徒手伸入水下,摸索着堵塞物,用力地将缠绕在一起的湿滑树叶、淤泥和不知名的杂物,一把一把地掏出来,扔到旁边的空地上。

浑浊的泥水溅了他满头满脸,他也无暇擦拭,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不断流淌,模糊了视线。

手指在冰冷的污水和粗糙的杂物中反复摩擦,旧日冻疮的伤口被浸泡得发白、胀痛,新的擦伤带来火辣辣的刺痛。身体的疲惫与痛苦,几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专注,仿佛这疏通排水口,便是此刻天地间最重要的事情。只有在这种极致的、近乎自虐的体力消耗中,他才能暂时忘却那些盘踞在心头的、更沉重的阴影与压力。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手下动作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宫女的低声提醒,从库房另一侧的廊庑下传来。

似乎是一队宫人,正护送着某位主子,试图穿过这片雨幕,前往附近的宫室避雨。

秦彬并未抬头,甚至将身子伏得更低,只求不引起任何注意。

然而,那队人经过他们这群正在雨中劳作的罪奴身旁时,脚步却不由得放缓了些许。

一道带着惊愕、难以置信,又混合着复杂难言情绪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落在了秦彬那浸在污水中、布满伤痕与污泥的手上,以及他那被雨水淋得湿透、紧贴在瘦削身躯上、更显狼狈不堪的赭色背影上。

秦彬似有所觉,动作微微一顿,却依旧没有抬头。

“小姐……雨大,快些走吧,仔细着了风寒……”一个宫女小声地催促着。

那目光的主人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怔怔地望着那个身影。

片刻的静默,只有哗哗的雨声充斥耳际。然后,一声极轻的、带着颤抖的、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叹息,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秦彬的身体,在听到那声叹息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那声音……虽然极其轻微,且带着他未曾听过的、属于成年女子的忧愁与压抑,但那音色底子里,依稀还残留着一丝遥远的、几乎要被岁月磨灭的熟悉感。

苏……婉卿?

这个名字如同电光石火般在他脑海中闪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沾满污泥的掌心,那刺痛才让他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没有失控地抬起头来。

是她吗?那个曾经与他青梅竹马、言笑晏晏,被双方长辈默许,只待合适时机便要缔结婚约的苏家小姐?

那个在秦家出事之后,据闻其家族为了撇清关系、迅速与他划清界限,并在不久后便将她许配给了吏部侍郎之子的……旧识?

脚步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为匆忙,仿佛想要逃离什么令人不适的场景,很快便远去了,消失在雨幕与廊庑的尽头。

秦彬依旧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僵立在冰冷的积水中。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身体,却冲刷不掉心头那骤然翻涌上来的、混杂着酸楚、苦涩、难堪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厌恶的、卑劣的恍如隔世之感。

他从未指望过,在那场灭顶之灾中,苏家会为他做什么,苏婉卿又能改变什么。

各自保全,本是世间常态。他甚至应该庆幸,她并未被秦家牵连,得以保全自身,过着安稳的生活。

可是……当曾经那样熟悉、代表着过往所有美好与明亮岁月的人,以这样一种方式,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如此不堪的境地之中,那种巨大的落差,那种被故人目睹最狼狈模样的难堪,依旧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切割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他缓缓直起身,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庞,试图浇灭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名为“自尊”的火苗。他抬起那双沾满污泥、伤痕累累的手,看着雨水将污浊冲淡,露出底下苍白而粗糙的皮肤。

过往已矣,如这满地流淌的污水,肮脏,冰冷,无法回头。他早已不是那个名满京华的秦家公子,她亦已是他人之妇。

这一眼,这一声叹息,不过是命运在彻底碾碎他之前,额外附加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嘲弄罢了。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雨水泥土气息的、冰凉的空气,重新弯下腰,更加用力地、近乎发泄般地,清理着那堵塞的排水口。

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软弱,所有的回忆,都随着这污浊的泥水,一并彻底清除,埋葬在这无尽的雨幕之下。

雨后的宫廷,仿佛被彻底洗涤过一遍,碧空如洗,阳光明媚,连空气都带着一股清爽的气息。

然而,在这片看似澄澈的表象之下,某些角落里的阴谋,却如同雨后的菌类,在阴暗潮湿处悄然滋生,迅速蔓延。

内阁次辅王延的府邸,书房内。

厚重的紫檀木书架直抵天花,上面摆满了各种典籍与卷宗,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淡淡的樟木气味。

王延并未穿着官服,只着一身家常的藏蓝色直缀,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几株经过雨水滋润、愈发显得青翠欲滴的芭蕉。

他的面色不似陆承恩那般阴冷,却自有一种久居官场沉淀下来的阴沉与算计,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郁气。

管家悄无声息地引着一人从侧门而入,正是锦衣卫千户赵无恤。赵无恤换了常服,神态却依旧带着属下的恭谨。

“王大人。”赵无恤躬身行礼。

王延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但那笑意浮于表面,未曾浸入眼底:“赵千户不必多礼。可是陆指挥使那边,有何新的示下?”

他对于宫宴上儿子王瑾受辱、连带他王家颜面扫地之事,始终耿耿于怀,对秦彬的恨意,早已如同毒焰般灼烧在心。

赵无恤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回王大人,指挥使大人让属下前来,是有一事,需借重大人在朝中的影响力。”

“哦?但说无妨。”王延目光微闪。

“指挥使大人以为,那秦彬倚仗些许机巧,妄测圣意,已渐成气候,若任其发展,恐非朝廷之福,亦非大人所愿见。”赵无恤斟酌着词句,“然陛下对其似尚有几分……未尽之意。故而,硬来不得,需得……请君入瓮。”

“如何请法?”王延追问。

“秦彬不是曾于御前,对边关军务、盐政漕运等事,妄发议论吗?”赵无恤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指挥使大人的意思是,不妨……就在这些他‘擅长’的领域,为他设一个局。”

“近日,北疆不是有奏报,提及边境互市管理混乱,时有纠纷,甚至有军械流失之嫌吗?陛下对此,想必颇为关注。”

王延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明白了陆承恩的意图:“你的意思是……让本官在合适的时机,向陛下举荐,或至少是暗示,可以让秦彬这‘熟知边事’的罪奴,也‘参详’一下这互市管理的章程?”

“然后……我们再在其中,埋下一些看似无关紧要,实则致命的……‘疏漏’?”

“王大人明鉴!”赵无恤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比如,在某些看似为了加强管理、提高税收的条款中,埋下一些若被采纳,实则会严重损害边军利益、甚至可能资敌的隐患。”

“或者,在人员调配的建议上,做一些看似合理,实则会触动某些边镇将帅敏感神经的安排。只要他秦彬……”

“像之前那样,为了展现他的‘才智’,或者为了迎合陛下的某种心思,对此发表了意见,甚至只是未曾强烈反对……那么,一旦日后边关因此生出事端,或者有将领因此上奏抗议……”

王延接口道,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那么,他之前所有的‘聪慧’与‘见解’,都将成为他‘包藏祸心’、‘意图扰乱边防’的铁证!”

“届时,就算陛下之前对他有几分欣赏,在涉及军国安危、边镇稳定的重大问题上,也绝容不得他!”

“正是此理!”赵无恤点头,“而且,此事由王大人您在朝中提起,合情合理,不会引人怀疑。”

“具体的‘疏漏’之处,指挥使大人会命最精通此道的幕僚精心设计,务必做到自然隐蔽,似是而非,让那秦彬即便有所察觉,也难以完全辨明其中利害,或者,即便辨明了,在陛下面前,也未必敢、未必能说得清楚!”

王延沉吟片刻,脸上渐渐露出一种混合着快意与阴鸷的神情。他仿佛已经看到,秦彬在那精心编织的、带着甜美毒饵的陷阱面前,一步步走向毁灭的场景。

这比简单的□□折磨,更让他感到一种复仇的快感。

“好!此事,本官知道该如何做了。”王延最终下定决心,重重一拍桌案,“你回复陆指挥使,王某定当全力配合,务必让此獠,再无翻身之日!”

夜色,再次如同浓稠的墨汁,将乾西五所那间偏僻的斗室浸染得一片漆黑。

窗外,雨后初晴的夜空,星子寥落,一弯残月悬挂在天际,洒下清冷而微弱的光辉,勉强勾勒出室内简陋家具的模糊轮廓。

秦彬并未入睡。他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上裹着那床薄而硬、几乎无法抵御春寒的旧棉被。日间雨中劳作带来的寒意,似乎已经渗透到了骨髓深处,即使蜷缩着身体,依旧能感觉到那丝丝缕缕、无法驱散的冰冷。

膝盖和手腕的旧伤,在阴冷潮湿的天气里,如同苏醒的毒蛇,持续不断地啃噬着他的忍耐力,带来一阵阵钝痛。

然而,比身体上的不适更让他难以入眠的,是白日里那猝不及防的“偶遇”。

苏婉卿那张依稀熟悉、却又带着陌生忧愁与惊愕的面容,以及那一声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带着颤抖的叹息,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

他并不恨她,也谈不上怨。在那场滔天巨浪中,个人的情感渺小如尘埃,家族的存续才是首要。苏家的选择,无可厚非。

他只是……无法控制地,被那种巨大的、恍如隔世的荒谬感与悲凉感所淹没。

曾经那样亲近的、代表着过往所有安宁与美好的人,如今却隔着身份、地位、境遇的巨大鸿沟,连一次对视都成了奢望,连一声普通的问候都带着禁忌的味道。

她那一眼中的复杂情绪,是怜悯?是惋惜?

还是……一丝残留的、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晰的情愫?

他不知道,也不愿去深究。任何对于过往的留恋与回顾,在此刻,都是一种奢侈,更是一种危险。它们会软化他的意志,动摇他的决心,让他产生不切实际的软弱与幻想。

他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将那些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目光落在窗外那弯清冷的残月上,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冰冷。

林阁老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与话语,陆承恩无处不在的监视与恶意,王延等人显而易见的敌意,皇帝那莫测的态度,瑞王府那看似无意却可能蕴含深意的接触,还有今日苏婉卿那充满复杂意味的偶遇……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无数条或明或暗的丝线,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试图将他束缚,将他拖入更深的泥沼。

他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四周是看不到边际的、汹涌的黑暗与巨浪,脚下是脆弱得随时可能碎裂的船板。

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没有任何外力可以借助。他所能凭借的,只有自己那尚未被彻底摧垮的意志,以及那在绝境中被逼出的、愈发敏锐的警觉与隐忍。

他不能犯错。一步也不能。

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任何一次判断的失误,任何一点侥幸的心理,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万劫不复。

他缓缓抬起手,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的月光,看着自己那双即使经过雨水和污水的浸泡冲洗,依旧能看出累累伤痕与粗糙痕迹的手。

这双手,曾经执笔挥毫,写就锦绣文章;如今,却只能在污泥与冷水中挣扎,从事着最卑微的劳役。

然而,就是这双手,或许……也是他未来唯一可能用来揭开真相、搏出一线生机的武器。

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眼中的迷茫与脆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磐石般坚定的、近乎冷酷的决绝。

路,还很长。夜,正深沉。

他必须,也只能,独自走下去。在这无尽的黑暗与孤寂中,守护着那一点微弱的、名为真相与复仇的星火,直至……黎明降临,或者,彻底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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