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花儿和赵家的故事，又想到其他三组人的可怕遭遇，王斌不禁觉得庆幸，吁了口气说道：“我们目前还没有碰到什么恐怖的事。”
众人依旧沉默，气氛沉重得连呼吸都变得压抑。
“留种，共媳，冥婚，还有活埋……”栩栩站在阴影里，苍白的脸微微抬起，声音轻得像是风一吹就散了，“这些难道还不算恐怖吗？”
漆黑的眼瞳看向王斌，栩栩明明只是个瘦弱的女孩，在王斌眼中甚至都不一定能活过一个蜃境，然而他却在对上她那双眼的时候，莫名打了个寒颤。
“更恐怖的是哪些村民！”昭昭用力搓着手臂，意图驱赶周身的阴寒，“说起花儿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一点同情！全在看戏……全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谁要吃这鬼席！”拿铁愤怒地喊了一声，肌肉健硕的手臂一拳砸进草垛，“我真想乱拳打死那个老畜生！”
老畜生自然是指赵老爷，偏偏他们还是赵老爷请来吃席的贵客。
“我们要眼睁睁看着新娘被活埋吗？”小鹿缩在昭昭后面，紧紧抓着她的手臂。
“或许……我们可以冥婚结束，人群散了，再偷偷把坟挖开？把花儿救出来！”昭昭自以为这是个好法子，语气满是天真，“我们带花儿离开这个鬼地方！”
“离开？”大山摇头苦笑，打破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去哪？这里是蜃境！除了这个村子，周围都是要人命的血雾！那新娘子……她也是这蜃境的一部分，她不把我们带走就不错了！你还想带她走？！”
简宁叹息了一声，拍了拍昭昭的胳膊，安慰她道：“达成通关条件，只有玩家才能离开蜃境，我们也同情花儿的遭遇，但她……从一开始就是蜃境的一部分。”
“不要将蜃境里的原住民当成人，蜃境也不是法治社会，不要给自己这么多的道德枷锁。”王斌强调，“完成任务，通关存活，才是唯一紧要的！”
陆远抱着手臂不确定地问道：“所以……我们必须吃席？看着赵家把人活埋……结冥婚吗？”
“都和你说了不是人！”大山没好气的说道：“都说了，蜃境里面除了我们，根本没有活人！”
之前他们还是十三个人，转眼只剩下十一个人了。
大山冷笑了一声，面露嘲讽之色，“这个蜃境比我原先想象的要复杂，超出了一般‘新手村’的难度，要是顺利吃完席就能完成任务，就等着烧高香吧你！”
几个新人哑口无言，老玩家也沉默着不再说话。
“谁说提示里的‘喜散封宴’指的是等待冥婚完成，结束宴席？”
晏清忽然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抬眼，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最后落在大山急躁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根据初始提示，晏清提供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思路：“宴席因冥婚而起，若冥婚失败而终，这所谓的喜宴办不成，自然也就散了。”
“胡扯！你他妈疯了？！”大山低吼，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在满村诡异的眼皮子底下破坏冥婚？你上赶着找死别连累我们！”
大山情绪激动，晏清却只是微微偏头，目光平静地印上大山因愤怒和恐惧而发红的双眼，平静的说道：“你不会真以为，按部就班完成这场冥婚，我们就能脱离蜃境了吧？”
“你什么意思？”王斌心里隐约有些不安，皱着眉头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一种直觉。”清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晏清语速平缓的说道：“还记得刚进来时大山说的话吗？当我们存在的世界某个灵异区域的恐惧无限增长，该区域就会形成一个被称为蜃境的里世界。”
有人轻轻点了点头。
晏清继续说道：“我们暂且抛却蜃境里的闭户村不谈，如果现实中闭户村的这场冥婚，当年真的‘顺利’完成了。花儿‘安分’的被埋进了土里，‘心甘情愿’的去阴曹伺候她的鬼丈夫……那这个村子，为什么会变成一个灵异区域？又为什么会有如此庞大、足以撑开一个蜃境的恐惧？”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个老玩家，包括大山在内，脸上都显露出茫然和思索的表情。
虽然是老玩家，但他们经历过的蜃境，最多也就四次，每一次都是战战兢兢地跟着提示走，努力完成完成蜃境“安排”的任务，从没想过要主动去改变“剧情”。晏清的反问，是他们从未尝试、也不敢尝试的新方向。
“这……”王斌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这他妈只是你的猜想！”大山回过神来，声音急躁。他用力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这动摇人心的念头，“蜃境的规则就是这样！按照提示走，才有活路，每个人都是这样！”
“改变剧情？我们会面对什么？更多的鬼？更强的规则抹杀？谁知道！你又能保证什么？！”大山没好气的冲晏清喊道：“不能拿所有人的命赌你的直觉！”
他环视众人惶恐不安的脸，尤其是那几个新人，厉声说道：“听着！老老实实等冥婚结束！这才是我们唯一确定的。看得见的生路！别被人给带偏了！”
“可是……”简宁看了看晏清，又看向情绪激动的大山，动摇的心有些挣扎。
就在这时，几声急切和惊慌的喊叫声忽然从流水席的方向传来，打破了草垛旁压抑紧绷的气氛。
“新娘子——！新娘子不见啦！！！”
“艹！”猛地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大山脸色剧变，也不顾上争论了，“新娘子跑了，冥婚还怎么完成？都别在这愣着了，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把人给找回来！快！”
大山几乎是吼出来的，转身就要冲出去。
“等等！”晏清再次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然存在分歧，那就兵分两路。”
目光沉静地扫过众人，晏清说道：“相信完成冥婚才是通关条件的，跟大山走，去找新娘。相信我的判断，愿意冒险尝试的，可以跟着我。别忘了，不止是新娘，我们还有蜡烛和纸人需要尽快找到。”
时间紧迫，容不下长篇大论的争执。晏清的话直截了当，让大家当下就做出选择。
“你也知道是冒险！”大山嗤笑了一声，狠狠瞪了晏清一眼，转头叫上比较相熟的王斌和陆远，“我们走！”
昭昭和小鹿之前分组就跟着王斌，虽然她们对救下花儿很心动，但大山说的不无道理，更何况他和王斌进的蜃境比晏清多，肯定更有经验。
小鹿缩手缩脚地拉着昭昭紧跟了上去，拿铁看了简宁一眼，也跟了过去。
原地只剩下晏清原本的那一组，和简宁绪子两名女生。
徐大还在发抖，但他看着大山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晏清沉着的侧脸，一咬牙站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帅哥……我、我相信你！我跟你！”
“好。”晏清没再多言，只对着大家点了点头，“我们抓紧时间，去没有探索过的区域看看。”
“你觉得蜡烛会在哪里？”简宁问道，光找到纸人还不行，蜡烛才是保命的根本。
“极大可能是在赵家。”
“赵家。”
晏清不假思索的回答，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栩栩与他异口同声的开了口。
“整个蜃境的背景故事就发生在赵家，所以重要道具应该就在赵家。”晏清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考虑，“我担心蜡烛这类重要道具，如果被我们找到也就是从赵家遗失的话，有可能会触发异变或是杀机，所以先找到纸人再说。”
这虽然是晏清第一次进蜃境，但当他确认自己现实世界的客户，所有的恐惧都源自蜃境之后，他将从客户那边获取的信息整合起来，对蜃境的了解未必少于大山。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和普通人透露蜃境的关键信息会被屏蔽。
比如系统、道具、升级相关的内容，在旁人听来会变成无意义的词句。但如果剔除关键信息，单纯当做故事或噩梦来讲述的话则不会。
想到这里，晏清不免有些唏嘘，这些客户多少都在接受心理治疗，他听说还有人最后住进了精神病院。不知道是在蜃境被逼疯的，还是身边的人无法理解痛苦才疯掉的，又或者他根本就没疯，只是除了晏清，别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
对于晏清的提议，大家没有异议，他们选择了与大山一行人相反的方向，继续在村中探索。
找到逃跑的新娘应该是新的任务，因为后来他们碰到的每一个村民，都顶着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说新娘不见了，让玩家帮忙找新娘。
“在找呢。”
晏清没有拒绝，也没有应承，但也没有说谎，另一队人确实在帮忙找新娘。
或许是他们还没有触犯规则，也或许如简宁所说，“蜃境不会给予玩家无法达成的生路。”
是以，这些青灰色的脸上挂着僵硬笑容的村民，只一直拿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他们，让他们无法无法摆脱这种无孔不入的窥视感，但却并未真正阻拦他们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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