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宁和唐回在一起后不久,就将自己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的原因告诉了陈念。
一切都源于青葱岁月的那段以悲剧收尾的初恋,源于年少时遇到过太惊艳、太难忘怀的人。
沈碧宁在念高中时,就和班里一个男生互生情愫,偷偷的喜欢着对方。
男生叫夏程,是学校公认的校草兼学霸,与沈碧宁站在一块儿那更是金童玉女般的相配。
高中一入学的时候,班里就有几个好事的学生极力撮合夏程和沈碧宁,校花校草的cp向来是青春期的学生们最喜闻乐见的。
一开始,两人都觉得班里的同学好无聊,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谁想这“绯闻”一传就是将近两年。
到了高三上半学期的时候,因为一次偶然的集体活动,沈碧宁和夏程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相处的机会,还是单独相处的那种,一来二回,两人就渐渐的喜欢上了对方。
但因为高考近在咫尺,他们并没有正儿八经的着急谈恋爱,而是约定好要一起考到京市去,等上了大学,再正式的在一起。
有了心仪之人陪着一起努力,高三的课业再繁重也有盼头,沈碧宁和夏程就这么保守着这个秘密,共同前进,只等着高考结束,就可以收获甜美的爱情果实。
后来沈碧宁再回忆起那段时光,觉得那是她一生中最朝气蓬勃的日子。都说少年心性终究是不可重来之物,她以后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了。
梦想是美好的,但现实总是很残酷,它就喜欢在你最充满希望、最想要努力的时光里,给你狠狠的上一课。
高三下半学期开学没几天,夏程就开始狂流鼻血,止都止不住的那种,终于有一次在班级里晕倒被送往医院后,他再也没有回来学校。
夏程患的是急性白血病,最严重的那种类型,发现基本就是晚期,很难医治的好。
当这个消息由班主任哽咽着在讲台上说出时,多半个班的同学都哭了。
但沈碧宁没有,那一刻她的脑子是懵的,好像突然间陷入了无法摆脱的噩梦当中。她拼命的告诉自己快点醒来,只要醒了,噩梦就结束了,她再次重新睁开眼时,依然能看到夏程在她的书桌旁俯下身子对她笑。
他说:“宁宁,最近学业太辛苦了,周末我们去逛街吃顿好的怎么样,就当休息了。”
在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叫她“宁宁”。
然而这一切终究不是梦,而是残忍的现实,夏程就是病了,病的很严重,病的无法来上学,病的无法参加高考。
周末休息的时候,班里几个和夏程要好的同学去医院看望他。他的精神很差,迅速消瘦了下来。
他强打起精神来和同学说话,可没说上多一会儿,就体力不支。
几个同学含着眼泪离开了,夏程的父亲送他们出来,眼眶都是红的。
这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在短时间内苍老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当中,他看着这几个和儿子一样年纪的孩子,哽咽着说道:“我现在什么要求都没有,不要求他学习好,不要求他考名牌大学。他能恢复健康就是我唯一的心愿,实在不行,活着就好。”
而夏程的母亲,已经快要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垮,她寸步不离的守在儿子的病床前,连去厕所都掐着时间,生怕一回来就只能看到儿子冰冷的尸体。
沈碧宁没有和同学们一起去看望夏程,她是一个人单独去的。
她看到夏程时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掉眼泪,惹得旁边夏程的妈妈跟着一起哭。
夏程似乎不愿意看到母亲和心仪的女孩儿为自己难过,强颜欢笑的说道:“宁宁你别哭了,医生说我这个病能治好,真的。只不过我可能赶不上今年和你一起参加高考了,我得复读一年明年再战。到时候我就考你上的那所大学,还得请学姐你多多关照啊。”
大概是怕耽误沈碧宁高考,夏程不许她再来探望,两人只偶尔发发短信打打电话什么的。
夏程说:“宁宁,我不能耽误你,你乖乖的备战高考,我们还来日方长呢。”
后来沈碧宁真的没有再去过医院,她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她很听夏程的话。
同时,身为医生子女的她也清楚,夏程的病好不了了,他只能等待时间的流逝,奔赴注定的死亡。
她能做什么呢?似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两人共同的梦想,然后永远的记住他。
那年的七月,当大多数高考生陆陆续续的开始收到录取通知书之际,夏程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走的那天家里并没有告诉沈碧宁,只是事后夏妈妈约沈碧宁见面,给了沈碧宁一封信。
夏妈妈哭着说:“这是小程弥留之际用尽最后的体力写给你的,我代为转交。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我想你对小程来说应该很重要,他在最后的那段时间很辛苦,但每次提起你都是带着笑的。姑娘,谢谢你出现在小程的生命中。”
*
那天,沈碧宁和陈念说完这些后,眼泪一直止不住的流。
陈念心疼的为沈碧宁擦眼泪,犹豫了一下后才问道:“所以你做善终服务,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之前医院里偶尔聊到沈碧宁做善终服务,很多人就十分不理解。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沈院长身为非常出色的外科手术医生,他的女儿既然决定做医生却不女承父业,而跑去做什么善终服务。
不是他们瞧不起这个工作,只是在大多数人眼里,善终服务不算传统医学,在国内的认可度并不高。说句实话,如果沈碧宁不是院长的女儿,她走这条路简直是一步一个坎儿。
现在听完沈碧宁的故事,陈念想她找到了答案。
“是的,我做善终服务,可以说开始的原因就是为了他。他走之后我陆陆续续的从很多老同学口中听说了他最后那段日子的经历,他过的很痛苦,病痛的折磨和一些心理上的问题困扰着他。一开始他是恐惧,害怕死亡;慢慢的,他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公平,他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是他要得这种病;再后来是深深的不舍,不舍得深爱他的父母,不舍得朋友,不舍得我,不舍得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未看过更多更远的风景,就要死去;在生命的最后几天,他再度回到恐惧甚至崩溃的状态,他经常握着父母的手,哭着说自己不想死,求他们救救他……他是那样阳光又体面的人,可在死亡来临之际,仍旧摆脱不了人之常情的恐惧和阴暗面。我从事善终服务后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有同行能帮帮他,或许他能走的更舒服些。”
陈念终于是明白了沈碧宁为什么一直单身的原因,她不是对那个叫夏程的男生有多么的念念不忘,她只是害怕再次面对失去。
于是,陈念坦然的问出自己的疑问,“宁宁,你不谈恋爱,是不是害怕再遇到夏程这种事,再次面对生离死别?”
沈碧宁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思考了良久,她终是点了点头。
“很讽刺吧,我是个医生,还是从事善终服务的医生,我居然畏惧面对死亡,我是不是真的很懦弱。”沈碧宁苦笑了一下,笑着笑着,眼泪再次滚落。
陈念握住沈碧宁的手,心疼的说道:“宁宁你不是懦弱,你是太重感情了。你不希望身边的人突然离开,无论是疾病还是意外,你都接受不了,你希望你在乎的人永远陪在你身边。可是宁宁,这世上哪儿有能预判死亡的人呢?谁敢保证自己能平安活到老?我们是医生,这种事见的还少吗?我说句不中听的,无论是你的父母还是我,甚至是你自己,都没有人敢肯定的说自己一定能长命百岁。这世上有生就有死,不想和在乎的人分开,最重要的不是畏惧死亡、甚至是远离你想亲近的人,而是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那么即便死亡来临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心存遗憾。”
*
在陈念的劝说下,沈碧宁终于下定决心正式死亡这件事,当陈念听到她说从未看过夏程留给自己的那封信的时候,坚持要陪她一起看信。
于是陈念来到了沈碧宁家里,在沈碧宁的房间里,她找出来被自己封起来多年的信件,然后在好友的鼓励和陪同下,虔诚的拆开了信。
信的内容出奇的短,只是说感激沈碧宁曾经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希望沈碧宁未来能够幸福。
沈碧宁看完信后扑到陈念怀里嚎啕大哭,哭过之后,她想她终于能释怀了,她可以放下夏程放下这段无疾而终的初恋,重新出发。
*
所以当陈念见沈碧宁和唐回在合约结束后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还以为沈碧宁还有心结在,终于是忍不住找上门来,企图再度劝说一番。
不曾想沈碧宁给出的回答却是正好相反。
“念念,我跟唐回的事,问题不在我。我其实是很想和他进一步发展的,我承认我喜欢他,我想他也喜欢我。可是你知道吗,他亲口跟我说过,他是个不婚主义者。通常说出这种话的男人有两种,一种是玩完就甩不想负责任的渣男,还有一种就是干脆连恋爱都不谈的苦行僧。从唐回的日常上来看,很显然,他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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