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耻大辱。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涩泽龙彦从昏迷中醒来后,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狼狈的画着乌龟的脸,心中冒出来“奇耻大辱”四个大字。
涩泽龙彦很小的时候就觉醒了异能,所以被家族寄予厚望,一直以来都是被捧着的,身边的仆人们如众星捧月一样顺着他,从有意识起就顺风顺水,没有受过挫折——直到遇见赤染枫。
他不知道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红发少年叫什么名字,不过在人生中的第一次滑铁卢过后,涩泽龙彦已经死死记住了对方那张漫不经心笑着的苍白脸庞,明明是个站不起来的残废,却一副游刃有余的轻松样子,仿佛击败他只是随手而为,根本用不着废什么力气。
令涩泽龙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除了脸上被画了耻辱的图案以外,接下来还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他。
“龙彦,你以后就跟着赤染大人吧。”两鬓花白的老人叹息着,以一种极其惋惜的目光看着不可置信的白发孩童,仿佛在用无奈的眼神诉说一个事实——他们保不住涩泽龙彦。
涩泽龙彦得罪了那位大人,涩泽家不过一介商户,根本无力反抗,家族中唯一在军部说得上话的还早早与家族决裂……思来想去,也只能断臂求生了,放弃涩泽龙彦这个异能特殊、潜力巨大的孩子,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涩泽龙彦半晌才“啊?”了一声,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老人离去,大脑艰难地消化着残酷的事实——他就这么被家族放弃了?真的假的?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帮他收拾东西的仆人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穿梭着,涩泽龙彦即使心里再不相信,也不得不面对惨淡的现实。
坐上那位大人派来的车时,涩泽龙彦心中还是恍惚的,直到仆人们止步于一处风格古典的宅邸,屋檐下的几串银制风铃在空中摇曳着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才意识到——他们到了。
涩泽龙彦微微抬起头来,看着上方那块不同于寻常日本人家习惯的牌匾,那牌匾挂在府邸正门上方,用鎏金的字体写着【赤染】,让涩泽龙彦立刻明白了这是哪里。
从家族带来的仆人们没有跟着涩泽龙彦一同进门,而是恭敬地在门口站着,并谦卑地垂下头颅,等涩泽龙彦的身影彻底消失,仆人们才跟着有出入许可的车辆一同离开了军队驻扎区域。
若非涩泽龙彦被那位大人要了过来,或许他们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来一次这里。作为军部的核心区域,也是国家军事力量的中枢,平时出入严格,更何况如今正是战争期间,严苛等级更上一层楼。
涩泽龙彦迈过门槛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看,只看到了仆人们整整齐齐低下的头,仿佛他正要进入的是什么龙潭虎穴。
事实上也确实是龙潭虎穴——至少对于涩泽龙彦来说是。
他来之前已经从长辈的交代中明白了,他突然被勒令离开家族是因为他此前的一次胡作非为。
他还记得长辈看着他的眼神有多可惜,仿佛在注视着一颗即将陨落的星星,无比痛惜。
“龙彦,哎。”长辈本来想叮嘱他几句,还是没忍住埋怨道,“你平日里弄出些小动静也便罢了,在东京,我们左右是有办法替你收拾烂摊子的。可是你惹事之前,也不看看你惹的是谁,还记得你昨天招惹的人吗?”
“那是军部某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的子侄,你得罪了对方,对方就找那位大人告状,指名道姓把你要了过去。”长辈说道,“别怪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了。”以涩泽家的能量,怎么能和那种大人物硬碰硬呢?
比起以卵击石,还是退一步比较好。
涩泽龙彦的脑海中还回荡着长辈们最后的忠告,跟着那位大人派来引路的下属走到了宅邸内部。宅邸内部的布置也充满了古典韵味,宽敞,又不乏设计感。
走在木走廊上,路过几株开得正艳的红椿树,这座宅邸的主人似乎偏爱铃声,屋檐下每隔几米都挂了一串风铃,每逢风吹过,都会响起“叮叮当当”的乐声。
风景正好,涩泽龙彦却没有半份轻松的感觉,反而心里很沉重,预感到了自己的下场。他终于对自己惹的人产生了深刻的认知,那是以他目前的能力和地位开罪不起的大人物。
前方,说不定就是我的葬身之地,涩泽龙彦心想。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和慌张,在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下,他居然镇定了起来,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要如何做,才有可能活下来?
涩泽龙彦虽然年纪小,却不是那种敢做不敢认的人,这回是他栽了,他认了,要他为此事付出代价,也是理所当然,他甚至认为对方取走他的性命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换做是他,有人不长眼睛地惹到他头上,死都是轻的。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摆在眼前的就只有一个问题了——想想怎么捡回一条命。
“大人,涩泽家的幼子到了。”
经过弯弯绕绕的回廊,引路者最终在一扇双面绣的屏风前停下了脚步,屏风后面大概是那位大人物在办公,听到下属的汇报,对方淡淡应了一声,“嗯。退下吧。”
然后室内就只剩下了涩泽龙彦和对方二人。
在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安静中,屏风后终于传来了搁笔的声音,像是结束了工作。
涩泽龙彦紧绷着身子,从额角沁出薄汗,刚好外边吹来一阵微风,让他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你家长辈想必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为什么把你要过来。”对方突然开口,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是成年男性的声音。
“……是的,阁下。”涩泽龙彦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尽管知道对方隔着屏风,根本看不到他,还是本能地对更强大的存在低下了头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
他看了很久地面,久到眼睛都有些发酸,才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呵笑,奇怪的是,音色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更像是少年音。
而且,非常耳熟。
笑声只是短暂地起了一瞬,又飞快地消失了,仿佛屏风后从来都只有一个人,仿佛那个坐轮椅的红发少年没有在后面笑意盈盈地准备看他的笑话。
“……”涩泽龙彦几乎是立刻就抬起头来,看向笑声传来的地方,他发誓,他一定在哪里听过这种笑声,就在不久前,他记得很清楚——就在他昏迷的时候,那个用手刀打晕他的人在他耳边发出了一声呵笑,仿佛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他现在回想起来,被手刀击中的后颈还在隐隐作痛。
“……”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忍住了冲动,没有立刻揭穿屏风后还有另一个人的事实。
是了,对方是赤染大人的子侄,出现在这里也是情有可原的。
“……”屏风后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某种布帛,又好像有人在换衣服——等等,换衣服?这种场合?
涩泽龙彦听了一会儿,立刻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是不是,误入了什么禁.忌片场?
屏风里的古怪声音愈演愈烈,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乱七八糟的,光听着声音,他都能脑补出一段少儿不宜的画面。
过了一会儿,涩泽龙彦听到对方说,“……你先去找门口的森下士报道。明天再来我宅邸,我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涩泽龙彦大脑一片空白地走出了这座宅邸,门口确实有一名佩戴下士军衔徽章的军人等着他,对方一看见他,一双狐狸眼就眯了起来,笑着打了个招呼,“初次见面,涩泽家的公子,你可以叫我森下士。”
涩泽龙彦闷闷地点了个头,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死里逃生的事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军部的地盘,他当然也得礼貌一些。于是这里涩泽龙彦用了一种比较礼貌的说辞,“你好,森下士。”
……
涩泽龙彦到的时候,赤染枫正在拨弄自己的傀儡。他的傀儡长着一张与他十二岁一模一样的脸,他注视着傀儡无神的红瞳,就有种恍如隔世的奇妙感觉。
傀儡不被控制的时候,会维持着上次意识抽离之前的样子,他上次附身傀儡的时候是醒着的,所以现在回归本体的他看到的傀儡就睁着眼,瞳孔涣散,像是没骨头一样依靠在他怀里。
即使是赤染枫,也很少从旁观的视角观察自己,因而难免多看了一会儿,还兴致勃勃地帮人偶似的少年换了几身衣服——比起傀儡,果然还是人偶更好听一些。
让涩泽龙彦多等的那段时间,赤染枫抱着无意识的人偶,一直在整理人偶过于复杂的衣领,人偶的脖子无力地弯着,压在他的肩膀上,可能是姿势原因,人偶被压迫到了呼吸道,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类似呵笑的气音。
除了他,涩泽龙彦应该也听到了这一声来源不明的呵笑。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因为涩泽龙彦只是个没什么分量的小孩子,对方怎么想的并不重要。
赤染枫把涩泽龙彦要过来,充其量只是为了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对于这样烦人的小混蛋,他可不会大度原谅。
“少爷日子过够了,那就来体验一下士兵的生活吧。”赤染枫随手决定了对方接下来几个月的命运,用钢笔在新兵名册上加上了涩泽龙彦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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