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年坐在电脑旁，林梦染的话还一直在耳边回荡。
世事无常，谁知道他是不是突然间烂掉的呢，苦楚不是霸凌的理由，也不必把堕落美化为保护身边人而不得不妥协。
环境确实能造就一个人，但如果自身足够坚韧，总会拨开迷雾见云层。
企鹅号的提示音让陆知年短暂回了神，随意一瞥，漫不经心点开。
【J】: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J】：这几天都挺忙的，没注意看消息，对不起啦！
陆知年手指按在屏幕上，删删减减，最后变成一句不咸不淡的“没事”。
对面输入好一会，聊天框才蹦出来几个字：哥哥，生气了吗QAQ
陆知年垂下眼，一时间有点语塞。
【J】：哥哥，给你看路边的小猫。
夜晚的街灯笼出一层光晕，把小猫和少年框在小圈里。
手机像素不算好，加上模糊的光线，只能看出一只或黑或灰的小猫依偎在灌木丛里，陆知年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小猫头上的那只手上，纤细修长，粉红的指尖陷在小猫的毛发中。
他垂下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爱吃小草莓】：很可爱。
【爱吃小草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边，快回家吧，不要让家人担心。
软软应该也是一直抱着手机，消息一条一条跳出来。
【J】：我也觉得它很可爱。
【J】：今天老师拖堂了，回来就有些晚啦！
【J】：哥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我有一个朋友，她遇到了一个人，那人一直想和她交朋友，她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和那人交朋友，要是那个人知道了会不会难过。
陆知年挑眉。
【J】：你朋友是真心想和那人交朋友的吗？还是说更多的是因为某些原因。
陆知年不急，看着“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来来回回闪了好一会。
【J】：她真心想和那人交朋友，但是不能深交。
陆知年了然，要是有人敢这样欺骗他感情，肯定会揍得连爹妈都不认识。善意的谎言它也是谎言。
【爱吃小草莓】：骗人是不对的，最好的方法呢，就是去解释清楚，是要继续做朋友还是绝交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J】：可是，要是不和对方做朋友，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借口留下来。
陆知年轻笑着，有点像暗恋的桥段。
【爱吃小草莓】：她是不是喜欢那个人。
江澈愣了一会，喜欢吗？开什么玩笑，他只是需要陆知年的帮助，而那之前，他只能尽力帮某个人把成绩提上去。
至于其他的，他接近的目的本来就不纯，也就不奢望了。
初秋的风带着点凉从脸颊拂过，吹散飘渺的愁绪，他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
忽闪的睫毛，紧抿的唇，搭在键盘上的双手。
【J】：她不喜欢。
江澈把手机揣进兜里，蹲下身抚摸着蹭脚腕的小猫。
这里原本是有一只猫妈妈和五只小奶猫的，但不知是别人捉回去了还是出事了，上周经过时只剩下一只了。
它窝在草丛里，发出低低的求救声，要不是江澈耳朵尖，还不一定能够听到。
他扒开灌木丛，小猫奄奄一息躺在干枯的茅草上，明明都自身难保，他还是把衣服脱下来兜着小猫往宠物店赶。
跑到街上的时候，亮灯的店都没几家，他冲出小巷拐进一家兽医店。
“您好，请帮我看看小猫怎么了？”他喘着气，轻轻揭开衣服露出里边的小猫。
“我看看。”老医生把白大褂穿上，带好手套，手从上往下摸。
小猫抖着身子，摸到肚子时发出一阵响声。
老医生把它翻了个身，认真摸了好一会，“没啥大事，就是饿着了。”
江澈点点头，“谢谢医生，多少钱。”
老医生摆摆手，“要啥钱。”他打量了江澈好一会，“最好还是给它打个疫苗。”
江澈应了一声，买了小袋猫粮再三道谢，抱着小猫往回赶。
一来一回耽误了半个多小时，他把小猫放在草地上，掏出一张白纸对折几下，往里边倒了小半猫粮，又翻出一个空瓶子剪开倒了碗水放在它面前。
小猫伸出舌头舔舔猫粮又舔舔水，江澈没忍住揉了一下它的头，也不知道猫妈妈和其他小猫哪去了，他拨开灌木丛往里走了几步，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顺着寻去，在小湖旁看到了它们的尸体，有几只苍蝇还在上边打转。
江澈刨了个坑把它们埋进去，小小的一个土堆。
他擦干净土堆前的石板把剩下的猫粮倒进去，又折了几支野花。
看它们的状况，应该是误食了药。前几天这附近出现了好几个咬人的流浪狗，人们一合计就买了点药，想要把它们药死。
谁知却被猫妈妈碰到了。
江澈把它们安葬好，返回去看小猫，猫粮吃得差不多了，正在用前掌玩水。
一见到江澈就冲他喵喵叫，江澈内心一片柔软，想把它带回家又怕江穆清养不活，于是打算等大一些再带回家。
说来也奇怪，江穆清养什么死什么，前几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弄了只老鼠，养了没几天就死了。
为此，他还开玩笑，自己这个动植物杀手，能把江澈养这么大真是个奇迹。
“喵喵喵——”
江澈抱起小猫，“很快，我就会带你回家。”
他放下小猫，把猫粮和水加满，“布丁，我先回家，明天再来看你，拜拜。”
“喵——”
陆知年把屏幕上的汤姆猫戳得乱叫，软软怎么啦，怎么不回消息了。
难不成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正在自己反思，连房门被推开都没注意到。
“知年，你在干什么。”
陆迎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他吓一跳，“老陆，你属猫的啊，走路一点声都没有。”
陆迎拉开凳子坐下，“你还好意思怪我，门都敲烂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了，跟老爸说说。”
眼巴巴等着网恋对象回消息这事太中二了，陆知年说不出来，“没。”
陆迎不想点破陆知年这幅死样，“知年，想好去哪个国家了吗？”
他说的是留学的事，按照陆知年目前的成绩，估计只能混个大专，还不如让他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
陆知年顿了一下，“还早，急什么？”
陆迎不太认同，“还是早确定下来的好。”
闻言，陆知年后仰靠在椅子上，揪起抱枕盖在自己脸上，“说实话，不想出国。”
“为什么？”陆迎掀开抱枕，“你有喜欢的人了？”
陆知年像被抓了小辫一样，“怎么可能，只是想单纯留在国内而已。”他一下子坐直，抬着头骄傲道：“况且，有我们班大学霸帮我补习，老陆你且等着，我一定会考上重本，到时候你开个私人飞机拉个“陆知年真牛逼”的横幅全国飞，贼拉风，保证面子挣得够够的。”
“行了。”陆迎拍了他一掌，“还醉着呢。”
陆知年小声嘟囔，“不信就算了。”
陆迎装作超不经意问道：“谁帮你啊！”
一说起这个，陆知年可来劲了，“江澈啊，老牛逼了，能考700多分呢。”
陆迎随声应和，“确实厉害，你可要好好学啊！”
陆知年拍着胸膛，“放心，明年给你拿个985回来。”
陆迎没把他的胡言乱语当回事，“你能考上本科，我就谢天谢地了。”
陆知年不乐意了，“要不打个赌，我考上了给我五百万，没考上送辆车安慰一下。”
“连吃带拿，好处全被你占了呗。”
“赌不赌。”
“你要五百万干什么？”
“创业。”
陆迎都乐了，“就你。”不是嘲笑自己儿子，而是对他有清晰的认知。
陆知年冷哼道：“赌不赌。”他不行，不是还有江澈吗？江澈那么聪明，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陆迎笑得岔气，“赌赌赌。”区区五百万和一辆车就当买个开心。
手机提示音把陆知年心里弄得痒痒的，他推着陆迎，“时间不早了，老爸晚安。”
“晚安。”陆迎话还没说完，门砰一声关上了，“呵，这臭小子。”
陆知年趴在床上，点开消息。
【J】：哥哥，我到家啦！(开心转圈圈)
陆知年一个语音打了过去，快要挂断时被接起来。
“软软。”他说，“好久不见。”
风从窗户吹进来，通过手机传到另一头，“好久不见。”
“软软，你在院子里吗？怎么有风声啊！”
江澈把窗子关严，“没窗户没关紧。”
陆知年笑了一声，抬头，看见天上的月，“软软，看窗外。”
江澈抬头，看到窗外的弯月。
“看到了吗？月亮。”
陆知年的声音温柔而沙哑，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看到了。”
陆知年心下一热，他在此刻看月亮，而另一个人也在此刻看月亮，或许会在未来的某天相遇，也可能缘于网络，止于现实。
但在初秋的夜晚，他们仰望过同一片星空。
“今夜月色很美。”
——我恰好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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