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未明见他在清醒的状态下露出狂态,知晓徒儿定是恼火极了,耐心地安抚道:“为师昨夜说过,需要下山一趟,可能会耽搁一些时日,布**阵只是为了防止上山的人发现你。”
原景肯定地说:“你想把我困在这儿。”
不让别人发现他,施个障眼法就足够了,哪里用得上**阵,还拿自己的长刀作阵眼?
这分明是要困住他!
曲未明没有否认,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他确实想把徒儿暂时困在这里,以免他趁自己下山的时候偷偷溜走。
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徒儿,他怎会不了解他?
原景看他不说话,气得桃花落了一地。他从树上飘下来,跟他对峙:“别不承认,**阵横在这儿,我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这不是困是什么?”
“你走就走了,我又不拦你,你却布阵把我困住,还不让活人过来。”
“他们不来,那我吃什么?”
“小景!”曲未明皱眉,严厉地注视着他,语气堪称可怕,“无论如何不许吃人,我会回来喂你。”
原景头一回被他呵斥,不由怔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这人不仅用阵法困住他,现在还要训斥他,不许他吃人,凭什么呢?
他感觉十分委屈,他是桃花鬼,不吃人吃什么?他有这么多血桃花要养,不喝血怎么办,看着它们变回以前干巴巴的模样吗?
曲未明一见到他这般委屈的样子,就后悔方才语气重了。
他的徒儿失忆了,忘记了从前的所有事情,什么也不知道,他应该慢慢地教他,而不是横加指责。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听话,小景,不要乱吃东西,等师父回来喂你。”
“谁要你喂!”原景吸了下鼻子,眼角发红,一步步向前逼近,直至走到他的面前。
“鬼吃人天经地义,人杀鬼也天经地义。你不想我吃人,那就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
桃花鬼血红的眼睛瞪着他:“曲未明,你不杀我,就别拦着我吃人!”
鬼气犹如实质一般凝结,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扑向曲未明,然而丝毫无法撼动他坚实的身躯。
但他却向后退了一步。
他闭了闭眼睛,敛去眸中的痛苦,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师父不会伤你。”
原景不依不饶:“那你把阵法撤了。”
曲未明知道这样纠缠下去毫无意义,还可能激得对方失控,便不再争辩,又退了一步,退到**阵里,借阵法掩盖了身形,瞬间消失在桃花鬼的视野。
原景没想到他就这么跑了,气得都开始呼吸了。桃花炸毛一样张张合合,似乎在噬咬某人的血肉。
他咬牙切齿:“曲未明,你走了就别回来!”
在原地站了很久,他眼中的血色才逐渐消退。
挥挥手,落在地上的桃花争先恐后地跑回枝上,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一个个都缩成了花苞。
察觉到最大的威胁离开,藏了一晚上的骨蝶纷纷出来活动。一只骨蝶扇着翅膀想要飞走,眼见就要一头栽进**阵里,还好原景眼疾手快,一把把它给捉了回来。
**阵可不仅仅只是迷阵而已,活人进去了很难走出来。待得时间久了,灵魂也会被裹上迷障,变得浑浑噩噩,仿佛痴傻了一般。
如果是鬼,尤其是像他这样没有真正肉身保护的鬼,一旦进入了**阵,灵魂会就被一点点消磨掉,直至灭亡。
骨蝶灵魂很是脆弱,连自我意识都无法形成,若是进了**阵,恐怕用不了一刻钟就会消散。
原景把四处飞舞的骨蝶赶回树上,不准它们乱跑,自己却是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阵法。
隐隐约约的,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怎么破阵。
循着时有时无的灵感,和阵法未封口前窥见的景象,原景仔细搜寻着被隐藏起来的阵法节点。
他没敢一上来就冲着阵眼去,那把长刀不知斩了多少鬼怪,在煞气的濯洗下早已有了辟邪驱鬼之效。
只要看上一眼,他就升起森森的寒意,好像锋利的刀刃已经刺进了他的身体。
原景在阵法中转来转去,眼前的景物几经变化,却始终找不到记忆里插着小旗的地方。
更糟糕的是,他已经分不清来时的方向了。
不对啊,他明明看见曲未明就是从这里入阵的,为什么他从同样的地方走进来,不仅没有找到出口,还迷失在了里面?
原景焦急地寻找出口,他在**阵里待的够久了,思维像是被注入了粘稠的面浆,越来越迟钝,好几次他都迷迷糊糊地踩错了地方。
他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了一把熟悉的短刀,也插在地上。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曲未明一直揣在怀里的那把短刀,或许和长刀一样,也做压阵之用,即使不是阵眼,也肯定是破阵的关键。
原景强打精神,奋力朝短刀跑去。
他不清楚自己跑了多久,那把短刀还是好远,仿佛永远也跑不到跟前。
他有点跑不动了,只能慢慢走着。直到走也走不动的时候,他决定放弃,散去了桃花化身。
原景本以为他能回到桃树旁,随便挑一朵桃花化形而出,可他的灵魂却仍被束缚在原地,挣扎了好一会儿,只能再用之前的桃花幻出身躯。
迟滞的脑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可是已经迟了,他连桃树都看不到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岌岌可危,不足以支撑他分辨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他头疼得厉害,眼前一阵阵模糊,坚持着往回走。可走着走着,他再一次看到了那把插在地上的短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又被引回了这个地方。
原景坐在地上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换了个方向前进,每一步都比上一步要耗费更多的力气。
他头痛欲裂,大脑早已无法思考,只能凭着趋利避害的本能踯躅前行。这回没有再看到短刀了,可他依旧找不到离开的办法。
他终于再也撑不住了,踉跄着跪倒在地。
原景咬着牙想要起身,手脚却不听使唤,原本轻飘飘的身子此刻沉重无比,好似有千钧巨石压在背上,压得他直不起腰。
但他知道没有石头压着,因为他的脊椎一点也不疼,疼的只有愈发混沌的脑袋。
他彻底倒在地上。
原景难受得蜷缩起来,明明不需要空气,他却有了窒息的感觉,只能大口地喘着气,像是离水的鱼。
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连握紧也做不到。意识一点点消沉下去,头疼也消失了,只剩下一阵阵木然。
慢慢的,慢慢的,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阵在消磨他的灵魂,而他无力抵抗。
他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会那么果决地踏入阵法,或许是失控的影响尚未完全褪去,或许是对**阵莫名其妙的熟悉给了他自信。
也或许是经过这一段时日的接触,他以为曲未明至少不会害他......
无论如何,现在都太晚了,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是应该是悲伤的,毕竟他就要死了,可是模模糊糊觉得这样竟然也不错。
至少不疼了,也不难受了,不像——
不像什么?
他忘了。
......
**阵静静地运转着,将昏迷的桃花鬼送回桃树之下。
树上的桃花交头接耳、左顾右盼,有朵花儿落下来,砸在原景的额头,又滚到乌黑的发上。
然而他的眉头依然皱着,似是很不好受的样子,脸颊苍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
对于其他鬼而言,这样的样貌再正常不过。但桃花鬼不一样,很多时候他都看上去像个活人,尤其是饮血的时候,脸色红润得像是有了温度。
桃花沙沙作响,似有风将一声叹息淹没。
曲未明自阵法中走出,他其实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阵法外面,默默地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小景的一身本事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哪怕失忆了,普通的迷阵恐怕也根本困不了多久,他只能选择布下**阵。
为了不真正伤害到对方,他在布阵时就对**阵进行了不少改动,一旦到达极限,阵法会自动将徒儿送出去。
尽管知道小景并非真正受到伤害,但看见他难受的样子,曲未明还是心疼极了。
他硬是忍到现在才出来,不然若是被看见,这孩子万一以为自己一直守在外面,便不管不顾地胡来可怎么办?
如今吃了点苦头,哪怕再入阵探索也不会这般莽撞,应是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曲未明弯下腰,轻轻托起原景的头,划开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有技巧地捏住原景的下巴,让他张开嘴来。
鲜血从伤处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滴在少年口中。
品尝到鲜血的味道,原景自觉地大口吞咽,将猩红的液体咽进喉咙。得到了滋养,虚弱的身体好了起来,惨白的面颊也逐渐染上了粉色。
曲未明用手抹去了他唇上沾染的艳红:“小景,等师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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