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为什么爸爸妈妈不愿意见你?。”他看见小小的他坐在马路边上,仰着头问他哥哥。
“唔。”他思考了一下,“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
“不一样就要被所有人抛弃吗?”
哥哥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会被一部分人抛弃。”
“比如爸爸妈妈?”
“对,比如爸爸妈妈。”
小小的陈生垂下了脑袋,过了很久才语气闷闷地问。
“如果我以后这样,也会被抛弃吗?”
哥哥温暖地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哥哥也不知道啊。”
他语气淡了下来,看向了远处。
“但,妈妈可能会不高兴吧。”
那个时候的爸爸以为哥哥出柜的事情迁怒妈妈,一口咬定哥哥是个杂种,他的孩子才不会是这样一个变态。
于是,爸爸不顾妈妈的哀求、陈生的眼泪,决绝地选择了离婚。
哥哥一个人出去住了,留下的陈生跟着妈妈。
陈生想起妈妈以泪洗面的模样,神色暗淡了下来。
“嗯……妈妈会不高兴。”
“所以,我不能这样,对么?”
哥哥这次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以为不会有答复的时候,说:
“阿生喜欢女孩子当然是最好了,
只是……”
话还没说完,浅笑着的哥哥骤然消失,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了小小的陈生。
“所以,我不能让妈妈失望。”
声音飘渺,险些融散在风里。
场景悠然转换,这次到了家里。
又是一年春假,家里麻将声滚着,推牌喊碰的声音不绝于耳。
茶几前亲戚们围坐在一起,口水纷飞,瓜果皮四溅。
陈生拘束地站在这样的环境里,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可他偏偏还在听,脚下藤蔓飞速蔓延,将他捆绑在这早已褪色的破旧沙发上。
“陈生啊,你哥怎么样了?”
“我说陈生,你可不能像你哥那样……”
哄闹的声音不绝于耳,他皱着眉头,压着快要反胃的腹部,自己都想不起自己说了些什么。
大多,是一些应承话,他嗯嗯啊啊地也就答应了下来。
直到一刺透骨头又带着探究的眼神萦绕着他的周围。
阴冷的眼珠子不停地晃,带着些试探,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那张嘴张开。
远处的牌桌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可那人的声音依旧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像是吐着信子的藏在阴湿地里的毒蛇在身上环绕,粘腻又潮湿。
“陈生,你,喜欢女孩子的,对吧?”
他脸色煞白,嘴唇发抖,哄闹的声音快要让他的脑子炸开。
“是,我喜欢女孩子。”
“我不会像哥哥那样……”
“你骗人!”那人的声音猛地提高,一把扑在了他的身上,死死地抓着他的脖子。
“你骗人,你就是喜欢男的,死同性恋!”
周遭千百只手向他涌来,口,鼻,眼,全部被遮住。
每一块皮肤上都有我无数只手,皮肤紧绷到无法呼吸。
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混沌,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在被人不停地推搡。
“陈生——”
“陈生!”
声音尖利又骇人。
“陈哥。”声音骤然放软
迷迷糊糊地,顶着头痛欲裂的头,一睁眼就是佘清担忧到快要落泪的脸。
“师兄,我看你一直不醒……”
陈生挣扎着,在佘清的搀扶下靠在墙头,世界在眼前颠倒,捂着脸的双手不断的颤抖,缓了好片刻才有了一丝说话的力气。
酗酒之后情绪大起大落,生病和做噩梦也是难免。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艰难地撇见桌上早就泡好的药。
他伸出了手,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险些一个手滑将碗砸落。
佘清连忙接住,睫毛颤抖着,漆黑的眼里满是心疼。
“师兄,我喂你吧。”
声音小心翼翼却含着几分恳切,带着让人不好拂去的好意,生怕陈生拒绝。
不满地轻哼一声,掀起眼皮看到他耷拉着嘴巴的样子,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汤匙轻轻在碗里晃荡,捧在碗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舀起一勺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轻轻吹了吹才送到陈生嘴边。
顺势喝下,苦的他直皱眉。
佘清照例递上一颗糖。
阿尔卑斯的,很甜。
陈生久久凝视,终究没有接过。
他将糖推了回去。
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他所有的好推回,连带着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
在佘清错愕的目光中,沉默了好半晌,一下又一下捏着眉宇,狠下了心冷冷开口。
“你走吧。”
“为什么?”佘清想不明白,“我说了,不是不会嫌弃你的。”
他的语气急切起来,似是在证明自己。
“不会的师兄,而且,那件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几乎跪坐在地上,仰着头看向他,伸手,想去拉他。
他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陈生抽回了手,闭上了眼不去看他,疲惫的脸上满是倦意。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见你。”
“那为什么?”他的声音陡然增大,瞬间,顾虑到陈生身体状况后又将声音放软。
他拉着他的手,语气哽咽。
“师兄,你告诉我为什么,好不好。”
连尾音都在颤抖。
陈生眼睛紧闭,再睁眼时,只余冷漠。
“我讨厌你,这够了吗?”
他掀开了被子,踉跄起身,冷冷地扫了一眼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佘清。
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他的变化如此之快。
披上衣服,“团建后我会向公司辞职,主管的位置会是你的,以后我们就不要纠缠了。”
只要这样,一切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了。
还没走出两步,手再次被拉上。
身后传来破碎的声音,像是暴雨天里被捶打的落叶,辗转间零落。
“我不要主管的位置。”
“我只要你,阿生。”
“要我?”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咳嗽间嗤笑一声。
他伸出另一只手,一点点将佘清的手撕开。
心也仿佛撕下了一道口子。
“我不要你。”
冰冷又决绝。
佘清瞪圆了眼,绝望地看着陈生,泪水满溢,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板上。
陈生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将更难听的话咽进了嘴里。
“这个房间你住吧,我……”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佘清莽撞地抱起。
瞬间的失重让他惊慌了一瞬,无力地开始挣扎,“你要干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佘清始终阴着脸,心底莫名涌上了一股害怕。
但他被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佘清放得很轻,像是落在了一片云里。
“师兄今天还出去玩吗?”
他们公司团建一般没有固定活动,但前两天和最后一天总还是聚在一起的。
他的最抿成了一条缝,锐利的眼睛不再弯成月牙的形状,凭空多了一股威压。
只是眼角仍然是垂着晶莹的泪。
陈生莫名有些害怕,仍然梗着脖子语气强硬地说。
“不去。”
佘清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就走到了门口,“师兄,你在这住着吧,我出去在找一个房间。”
“感冒药在柜子里,不舒服的话自己泡,热水我已经烧好了。”
“你好好休息,好不好?”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语气听着有些瘆人,但更多的是失魂落魄。
“当然,如果你想要找陆明深泡的话也可以,我可以帮你叫他。”
呆呆地看着这个如同游魂一般无神的失魂落魄的佘清,喉咙干涩地像是被什么堵住,只余沉默。
室内安静地快要听到失魂落魄的人的呼吸声。
关门声响起,在房间里回荡不息,最后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心上。
无力地躺了下去。
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当他想起昨天浴室里面荒谬的想法后,心底的恐慌如魔鬼一般始终在他的心头盘绕。
如同一滩泥沼,让他越陷越深。
他指甲深深地掐进手掌,感受着连心的疼痛。
或许,离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想连累他,更不想,成为哥哥那般众叛亲离的人。
将手放在头上,一片滚烫。
所有力气在刚刚被抽空,终于变得无力。
昏昏沉沉,再次进入了梦境。
令人窒息的梦境重演,千百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
空气被一点点攫取,近乎窒息。
“不……不!”
他猛地坐起。
“我不会是怪物的……我不会是。”
所以,昨天的事情都是错觉。
只要,只要离佘清远一点就好了。
是的,就这样。
“陈……陈哥。”一旁的陆明深看着嘴中不断低语的陈生,吓了一大跳,随后连忙坐到了床边,满脸担忧。
他把手放在陈生的额头上,一片滚烫又满是冷汗。
“做噩梦了吗?你的烧还没有退下来,快躺着,休息一下。”
老妈子一般,连忙找了被子给他盖上。
“算是吧。”
陈生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喃喃着。
他觉得浑身发冷,寒意自骨子里渗透到他身体的每一寸。
“快睡吧祖宗,这是粥,快喝了。”
“你怎么来了?”陈生缓了好一会,将更多的被子放在自己身上,莫名想起来佘清离开时恐怖的脸,狐疑着问道。
“佘清找我,说你生病了让我照顾你一下。”
“他叫你来的?”
“对啊,”他不满地撇撇嘴,陈哥,要我说他真不厚道,你俩这次都是舍友了他都不肯照顾你一下,还要叫我来。”
陈生干干地嗯了一声。
想着佘清瘆人的语气,他以为他不会再管自己了,没想到……
脑海中莫名又闪现出他那泛红的眼睛和落寞的背影。
心里莫名酸酸的,满是愧疚。
他把这一股情绪强压下去,反复告诫着自己离他远点的事情。
“我没什么事。”他扯着嘴,露出一个笑容,“你跟他们出去玩吧,毕竟团建次数那么少,来玩一次也不容易。”
陆明深拉出一旁的椅子,反坐着,指了指外面。
“今天要下雨呢,出不去。”
向外看去,黑沉沉的天压着,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哎呀祖宗。”看着他这张煞白的如同死人的脸,陆明深生怕他下一秒不行了,直接一命呜呼。
“别看,外面冷,你再看也不会生出花来,快来吃东西。”
陈生笑了下,接过。
这个粥煮的很好,加了细碎的虾米和切成丁的玉米胡萝卜,配着几片装饰用的香菇,色彩明艳气息丰富,光是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入口,细腻鲜甜,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哪怕是胃口不佳的陈生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这哪里买的粥?”陈生吃下最后一口,觉得味道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擦了擦嘴,问。
陆明深挠了挠头,“我不知道,粥时佘清给我的,当时他还在酒店……”
他明白了什么,顿时拍手。
“对了,我看见他从后厨出来,这好像是他熬的粥。”
十一点五十一了,挣扎到这个点才写完,诶嘿,还是想夸夸自己,想写还是写完啦!虽然有点卡卡的……但我还是很棒![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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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人人人人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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