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佘清烤的烧烤相当好吃。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木炭的炙烤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刷子一刷,滋滋冒出的油被带走,孜然粒、辣椒面、混合着秘制酱料,在肉串的反转间,均匀地裹上,肉串也随之变得焦黄诱人。
风吹走缭绕的烟火,香料和肉串共有的味道层层叠叠杂糅着进入鼻腔,喉结不由得滚动,咽下充盈的口水。
“佘哥,好了没啊?”谢安站在一旁,捂着空扁的肚子,眼睛泛着绿光。
佘清将手中的烧烤利落地拿起,划成一道弧线,调料在空中飞舞,肉串结结实实的落在了烧烤盘子里。
谢安无意识地吞咽,眼睛一直不眨地盯着盘子,力道之大仿佛要将盘子盯出一个洞。
盘子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谢安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直至,到了他的眼前。
他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
下一秒,盘子长了眼睛一样将他避开。
只见佘清端着盘子摇着狗尾巴一般,屁颠屁颠地走到了陈生面前,像是献宝一般。
“师兄,你吃吗?”
谢安:?
陆明深,周行,以及一众同事:……
他们一群人靠在一起,无语地盯着远处的二人。
今天月色很好,落在陈生身上,盈盈泛着光,衬得委身的佘清都暗淡了几分。
几番交谈,陈生终于纡尊降贵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从近乎满溢的盘子里下意识地拿出两根后,又昂着头,高傲地对佘清说了些什么。
下一秒,佘清朝着他们走了回来,几人心里瞬间升起希望。
“这呢这呢!”看着他的轨迹不对,几人招呼着喊道。
佘清看了他们一眼,转而拿起了一旁的饮料和酒,露出灿烂又欠打的微笑。
“这些都是师兄的,他说他口渴,我给他拿饮料。”
众人:?
“佘哥!你怎么可以如此厚此薄彼!”
“佘哥!主管给你下什么药啦!我也要吃!”
此时聪明的人已经跑到了陈生身边。
“陈哥,你看他!”陆明深不满。
陈生偏头,拿出一串递给了陆明深,笑了笑,“不看。”
众人一看有戏,立马群起而围之,东一个人西一个人,将他围了个滴水不漏。
等人群吃饱喝足,满意地散去的时候,佘清早就安静地站在了微醺的陈生身旁。
俯下身子,轻声,师兄,你醉了。
他晃了晃杯子,眼里细细碎碎满是星光,他说,我醉了吗?
佘清只是笑,不答,直至他的脸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晃悠。
陈生想,或许是真的醉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簇拥他,否则,佘清怎么会用如此温和的眼光看待他。
他刚刚,可是干出了那样的事情,恶心到令人想吐的事情。
如是想着,迷离浪漫的沙滩忽然变成了颜色繁杂的酒店。
海风吹过的身子已经变得粘腻,脸上身上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如融化的糖果沾了满身的感觉。
他脱下了衣服,自如地向浴室走去。
只是才刚走到一半,就被佘清拦住,他红着脸,像是天边绚丽的晚霞。
“怎么?”陈生挑眉。
佘清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低低沉沉,眼神晦暗,喉间滚动,“师兄,你醉了,不好洗澡。”
“那怎么办?”他勾起嘴角,难得笑得灿烂,他反问着,“难不成你给我洗?”
大抵是酒喝多了晕了脑子,他才会说出如此不可思议的话来。
从下午一直压抑到晚上,一只到现在。
于是他不停地喝酒,想着:醉了的话就不知道了。醉了的话,这个世界就与他无关了。
可佘清没有,一如既往地待他好。他终于觉察出几分卑劣,藏在他骨子里,深深的,不可磨灭的卑劣。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他至始至终都明白这个道理,他心窄,容不下任何人。
他闭上了眼,等着佘清恼羞成怒将他抛下,而后重重地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或许,这样可以给他带来几分清醒。
“可……可以吗?”得来的却是佘清不可思议的声音。
他不语,只是笑。笑他从来看不清眼前的人,笑他永远都在误解。
于是,稀里糊涂地,佘清一步步抱着他,走向了浴室。
温热的水带起薄雾,浴室水雾弥漫间,世界都变得不再分明,好似一场旖旎的梦。
热水喷洒在陈生身上,带来一股细微颤栗,他仰着头,忽然发现他和佘清离得是那么的近。
好像只要一抬头,就可以吻到鲜红的唇,而后足以唇齿交融,将所有的情感融进这个荒谬的夜色里。
可他的眼神太正气,只是认认真真地附上沐浴露,而后细细涂抹,宽大又有些粗粒的手掌在他细腻的肌肤上划过,带来隐秘的不可说,也带来了他此生最大的恐惧。
于是,他咽下不适,嘲笑着自己的荒唐,将粘腻的哼叫融在淅沥的花洒声里,他终于受不住,将手附在了他的手上。
“别……别弄了。”
他从佘清半抱的怀中挣扎着起身,双腿还有些发软,扶着墙。
“我可以一个人洗。”
佘清眼神担忧,可最终还是被请了出去。
靠在墙上,陈生近乎跪坐在地上,感受着酒精的侵扰,同自己的**做斗争。
陈生啊陈生,你真是疯了。
居然想做出这样的事情。
关了花洒,将头埋入手里,一滴泪,从手掌划过而后滴落。
浴室无声,只有细微的哭泣,如同当年。
“你就是个怪物,你滚出去!我家里不需要你这样的人!”厚重的木椅被男人拎起,重重地向他的哥哥甩去。
下意识地,陈生挡在了哥哥面前。
剧烈的疼痛瞬间在身体炸开,眼泪如泉涌,瘦小的他站在房间里面,看着从未见过的暴怒的父亲狰狞的面色,和一旁掩面哭泣的母亲,身后,则是昂着头倔强的哥哥。
那一刻,他竟有些不知,究竟是心更痛还是身体更痛。
“恶心的同性恋,你给我滚!你就是你妈一个杂种!”他猛地将他的母亲推倒,揪起母亲的领子,质问:“说,是不是你在外面鬼混,染上了别人的种?”
母亲的哭泣声越来越大,往日儒雅随和的父亲成了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只因为哥哥的那一句:“我不喜欢女生,我有喜欢的男生了。”
是的,二十二岁的哥哥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父亲企图介绍给他女孩时,他拒绝了。
为此,在十六岁的除夕,在荒唐的哄闹声中,他的哥哥被赶出了家门,他也随之跟了出去。
寒风刺骨,雪花发狂了一样四下,茫茫天地间,他们连一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他问哥哥,为什么我们会被抛弃,他问哥哥,为什么你要喜欢男生。
哥哥朝着手心哈了哈气。
因为我是怪物,怪物就是会与众不同。
一个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怪物,注定被驱离。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在漫天风月中离去,连带着他支离破碎的家。
漫天风雪飘飘洒洒,送他一人。
他冷得发抖,哆哆嗦嗦地躺在了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仿佛那一年的雪踏过千山万水,穿越时代的沟壑再次来到了他的眼前。
想起刚刚荒谬的想法,连灵魂都害怕到颤抖。
难道,他也要和哥哥一样了吗?
他想哭,可眼泪早就在十八岁那年流干。
呜呜咽咽,也只是红了眼眶。
“师兄!”门瞬间被推开,带来巨大的响声。
温暖的手掌将他拉拢,他躺在那个人的怀里,暖暖的阳光味将他包裹。
周遭开始变得吵闹,抱着他的手臂开始发抖,隐约间听到的话净是担心。
“师兄,你怎么了,你还好吗?”那人轻微地晃了晃他,像是害怕。
他忽然想,如果睁开眼,还会是那样的局面吗?争吵,哄闹,异样的眼光,不解的神态。
于是,他睁开了眼。
那人终于没有再晃他,而是红了眼眶,下一秒,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师兄,你吓死我了。”
“你在里面不出来,我……我真的很害怕……”
话音刚落,胸前就滴下了一颗潮湿。
他抬起酸软的手臂,将他的头扶起。
“傻狗,别哭了。”
“我没事的。”
那人哭得更凶了,像是要把所有的泪哭出来,佘清的眼泪好像总是为他而流,他忽然想到还泪的林妹妹。
“好了,林妹妹,别哭了。”
佘清撇嘴,吸了吸鼻子,嘟囔着将他擦干然后放在了床上。
眼睛始终看着他,就好像怕有人将他偷走一般。
“师兄,你这样,我害怕。”
佘清在他身边躺下,中间隔了一小条缝隙。
他知道,师兄不喜欢和人睡在一起。
“没事的,不会了。”陈生说完,忽然感到了一丝好奇,“佘清,你不觉得我很……恶心吗?”
他侧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下午,那件事情。”
佘清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会那样觉得?师兄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不?”
佘清的手勾住陈生翘起的头发,将他压下,“因为你是师兄。”
“只要你是师兄,你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关系。”
心中一动,陈生嗤笑着转过身去,似是嘲讽。
“睡吧。”
拉下了灯,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细微的呼吸声昭示着另一个人的存在。
陈生忽然觉得真的有什么变了,藏在心底越拧越紧的结也隐隐有了松绑的迹象。
他转过头去,佘清此时早已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
佘清长得属实好看,五官凌厉,像是上帝精心制作的完美雕像,他伸出手,在空中描摹。
心里再次隐秘地升起一股恐惧。
而后,他猛地转身,在黑夜的掩盖下,颤抖着睡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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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人人人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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