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舒！”
见齐舒玉转动轮椅就要离开，齐风止心里没来由地一慌，下意识一把拉住椅背。
“你要去哪？”
齐舒玉抬起头，撞进哥哥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睛，心头微微一颤。
可他很快压下情绪，脸上流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轻声说：“风止哥，别担心，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听到这句话，齐风止喉头一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家道剧变，分离多年，他才终于找回这个弟弟。可当年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如今却被困于轮椅之上，日日与病痛相伴。齐舒玉并不知道，他那一抹强撑出来的笑意，映在苍白的脸上，反而更令人心疼。
“小舒……跟我回罗斯兰家族吧？你和吕斯不是从小就认识吗...”
话刚出口，齐风止就后悔了。这岂不是和齐愿之前劝小舒去【黑塔】是一个意思吗？小舒才刚明确拒绝，自己怎么又忍不住给他压力？
可一看到小舒明明已经虚弱成这样，却仍为齐家奔走坚持，齐风止就怎么也放不下这颗心。
他知道弟弟的脾气，简直和已故的伯父如出一辙——
一头倔驴！
而这时，齐舒玉却正了神色，认真望向他：“风止哥，在我们最终目标达成之前，我的身份绝不能暴露。”
“【至高论坛】至今没有撤销对我的通缉，这也是我拒绝阿愿的原因。一旦我的行踪被察觉，等待我们的将是永无止境的追杀。”
“因为【阿尔法】的存在，他们是绝不会放过我的。而我若投靠任何一方势力，也只会给对方招来灾祸。”
他语气稍缓，脸上再度浮现出那抹令人心安的微笑，继续说道：“更何况，我真的能照顾好自己。别忘了，我可是‘流浪旅行者’协会的会长啊!”
这一刻他眼中流露的光彩明亮而坚定，稍稍驱散了齐风止心中那份源于离别的不安。
齐风止终于释然了些，伸手揉乱他的头发，低笑：“是，我们家小舒最厉害了。”
是啊，“流浪旅行者”——那可是整片大陆上最擅远行、最懂生存的组织。就连一向嘴硬的吕斯兰特·罗斯兰，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他始终逊齐舒玉一筹。
“齐舒玉，”他最终郑重地开口，“有事别总一个人扛。齐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给我记住了！”
齐舒玉笑了笑，操纵轮椅转身离开，抬手潇洒地挥了两下，算是告别。
离开偏厅后，齐舒玉脑海中仍不断回放着在唐家核心数据库中所见的那些资料：
【生物义肢移植计划】
【脏器组织增殖培育】
【万用子宫养殖计划】
【脑脊液活性维持实验】
……
这些，不都是当年陆家主导的生物工程技术吗？
为什么唐家会突然涉足这个领域？
没有陆家上古遗物的支持，这类实验根本不可能推进......
难道陆寒舟已经与唐家达成了某种协议？
可他这样做，难道不怕再次引来众怒吗？
暂且不说这些计划中诸多非人道的实验内容——即便道德上应受谴责，只要利益足够庞大，那些表面光鲜的大家族，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
真正的问题是：谁都不愿重蹈覆辙。
一旦被其它家族察觉，当年陆家的惨剧，恐怕就将再度上演。
“陆寒舟啊陆寒舟，你可别在这种事上犯糊涂...”
不过齐舒玉并不知道，陆寒舟之所以如此冒险，正是为了他。
齐舒玉一路沉思，不知不觉便被【阿尔法】带到了宴会厅旁的湖边。
劝人容易劝己难。
他齐舒玉，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的自负，一再触犯众怒？
只是他，从未后悔。
【阿尔法】：今日能量消耗严重！身体多项指标急剧下降！
建议：立即停止思考，回房休息！
虚拟屏幕上，【阿尔法】张牙舞爪地发出“警告”，齐舒玉忍不住轻笑。
【阿尔法】，这个由他亲手缔造的“孩子”......
尽管正是因为这项【人工智能】技术，才引来【至高论坛】对他极深的忌惮，以致于让齐家和自己经历这种种！
可齐舒玉，却从未后悔创造它。
是的，今天实在太过奔波。白天才刚刚晕厥过一次，现在确实不该再勉强自己。
但晚风拂过湖面，带来湿润的芬芳，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他贪恋这片宁静的夜空——在下城待得太久，看惯了废尘蔽日，如今再见这天高星明、水波清漾，只觉得心胸豁然开朗。
天幕之上繁星闪烁，微光落在他颈间佩戴的上古遗物——【晨星】之上。
这是齐家的立身之本，是通往星界的钥匙。
尽管如今【晨星】光芒黯淡、陷入沉寂，齐舒玉却依然相信：只要他在，一切总有转机。
凝视着暗淡的【晨星】，齐舒玉忽然明白了唐家这一连串动作背后的动机——
唐家所掌握的上古遗物【天机】，早在数年前离奇失踪。
这对任何一个世家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但现在看来，唐家似乎找到了新的上古遗物。
那件遗物虽然力量强大，却极其狂躁、难以控制。
“【聚能核心】...是吗？”
他轻声低语——这个名字，同样来自唐家的数据库。
但还有一件事，更让他在意。
“顾长海...”
默念这个名字，齐舒玉的眉头渐渐蹙紧。
湖畔，夜风微凉。
顾长海将一杯清茶递给失魂落魄的王帆。
“谢谢你，长海叔。”
王帆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茶杯，自己也说不清今天究竟怎么了，竟会如此失态。
不过是来自那位名声赫赫的“妖星”的邀请，何至于让自己仓皇逃窜？
清茶的香气在他舌尖悄然化开，王帆正欲感叹这茶韵独特，却未曾察觉茶包中逸出的淡粉色雾气，正无声浸染他的眼眸。
“长海叔……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说吧，小帆。”顾长海拍了拍他的肩，顺势在一旁坐下。
“您知道，我虽然出生在下城，却并未真正在底层挣扎求存过……那些肮脏的巷道、饥饿的哭喊、为了一口干净的水而大打出手的日常——于我而言，更多是窗外的景象，而非切身的苦难。”
“可正因如此，下城的同伴看我时，总带着疏离。我知道，他们心中从未真正的接纳过我！”
“我未曾与他们共同受苦，又凭什么得到他们的认同？”王帆的声音低了下去，“而在上城人眼中……我永远是他们眼中有所图谋的低贱下城人！”
“无论我多么努力，这个烙印永远擦不掉。”
——当然，胖子和大花除外。王帆在心底悄悄补充。他们是真正接纳自己的人，可这样的温暖，却又让他感觉到恐惧。
“我想加入上城——我真的想。”
“我想让我妈彻底离开那个人渣……不想她再像过去那样拼命工作，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起。”
“我不想让我弟弟活成我从前那样……终日惶惶，看不到明天。”
“现在，我终于能在上城独立生活了，一切看起来都在变好……”
“可是为什么，我反而觉得……自己像一座孤岛？”
王帆闭上眼，唐麟昊的笑容浮现眼前。
还有他那些朋友投来的目光——像在看蝼蚁，像打量一件玩物。
更让他无措的，是阿昊曾经说过的话：
【小子！可以啊！这才多久，就鸟枪换炮了！】
【呵，下城出来的果然不一样，抱大腿倒挺熟练！】
......
王帆知道，阿昊不是在说他。
可每一次回想，心脏仍抽搐般地疼。
他仰起头望向夜空中的繁星，声音里带着几分凄清：
“我既不属于养育我的下城...也不属于我渴望加入的上城。”
“长海叔，如果我哪里都不属于....”
“那我到底该去向何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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