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希没有死,可是她被抓走了。
当二红一黑龙骑士驱龙攻击陶希时,陶希采取了逃策,有趣地说或叫捉迷藏。
以一敌三再加上三条训练有素的龙兽,陶希是没有胜算的,她只是想办法拖延时间。她相信乾翼。
她一直是在搏命赌爱的。
当她大声地喊出:“哥哥,救我!”时,她闭上了眼睛等死。因为,她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灵力,“厚德载物”六式及“女象技法”救命招式一招都使不出来。
而二红一黑龙及三名龙骑士,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更惨。他们被一道舒卷的白光扭曲了,刹那只化作二红一黑的云烟消失在雷电的空气中。一点点的残渣也被雨冲洗干净。
陶希晕迷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下午,金色的阳光洒在青山之上。
山并不高,却柔媚如床。
四面的青草柔软似纱似被似流动的清波。
在山的南面,有九曲之河,河边的玉石闪烁光芒。
在山的北面,有翠黛之壁,作为屏障,又如镜般照影。
陶希看到自己窈窕的玉影映照其中。
竟然是**裸的。美得□□。
“青丘。”陶希惊讶地说。
“算你还识相。”远远地传来一个柔媚又如孩童般清丽声音,不见其人。
“前辈神功,为何不现身。”
“咯咯,你不是也爱捉迷藏?”
陶希嗔道:“你侵犯了我的**。”
“嘿嘿,虽然挺美,却毕竟是□□凡身。”
陶希缓和了语气,把自己红衣服穿好。说:“我原本以为你是劫色的。”
“哼,就凭你这点姿色,太高估自己了。”
“不是劫色,就是救命,谢谢前辈出手相救。”
“前辈,前辈。你再说这两个字,我让你今后变哑巴。”
陶希整理好衣服说:“那好吧,我走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远方冷冷的声音。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嘛,色也不劫,身也不现。”
“真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才可以走。”
“如果不真实呢?”
“必受天劫。”
“好。”
“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陶希:“爱,全心全意的爱。”
“毫无保留?”
“毫无保留!”
此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为什么?”
陶希笑了笑:“你已是第三个问题了,我保留回答的权利。”
片刻的沉默。
远方悠悠地说:“有意思。”
“那我可以走了吧。”
“可以了。”
“看在我回答两个问题的份上,送我一程吧。”
一道白光舒卷自如,陶希在原地像一张红纸被撕掉,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些时。
青丘山巅,缓缓飞回一位白衣仙姝。如果三界六道,上三十三重天,下十八层地,乃至古今万亿年,最美的仙子是嫦娥,那么嫦娥之美也只配做眼下这位仙姝的婢女。
这位白衣仙姝,手掠额边青丝,向北面翠黛之壁望去,隐约见一只纯白色的九尾狐在镜中微笑。
白衣仙姝不知为何,轻轻叹息一下,然后飘然而去。
下午酉时初,已黄昏,日未落,月将升。
空心国交心镇,镇外东面一座山边。
乾翼、锐兮坐在罗庚身上,正在山附近飞翔巡察,找心易阁。
锐兮:“大雕兄,你结交的朋友铁吗?不会上当受骗吧,空心国可能根本不存在心易阁。”
罗庚:“怎么会,那是我对着东海初升的太阳交拜的兄弟。他说今后我有心病难题,可到空心国心易阁找他。”
乾翼问:“他是空心国人还是其他别样的神仙呢?”
“他叫月华,是兔脸人身的修仙者。当时因凝命丹被龙骑士追杀。我出手相救,杀了龙骑士顺便把龙也吃了。所以我们结交了朋友。”
锐兮好奇问:“凝命丹,已经听你说两次,能说得详细点么?”
罗庚:“嗯,我知道是养心人的特供专用药,如果没有凝命丹保命,像阿牛那样的换心者**成是要死的。”
乾翼:“凝命丹很难炼吗?”
罗庚:“我听月华说只有凝命鼎才能炼出来。”
锐兮更为好奇:“凝命鼎?”她的内心突然兴奋起来。
正说话之中,山下隐约传来锐声的呼喊。
“哥哥,你在哪里?”
乾翼一听,急道:“是陶希,咱们快下去。”
罗庚:“陶希是谁?”
锐兮冷冷地说:“他的女朋友之一。”
罗庚:“排在你后面就行。”
转瞬,他们发现了陶希,浑圆夕阳下,少女一身红。
半日不见,已如隔世。
“哥哥,你想我吗?”陶希又嗔又喜又娇,握住乾翼的手,完全没把锐兮和罗庚放在眼里。
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世界哪能仅仅两个人呢。
“喂,你没有死真是庆幸啊。”锐兮公主算是与陶希打了招呼。
陶希竟然不计较,笑吟吟地说:“我命大呗,一阵怪风把我卷到这,真是救命的风。”
乾翼相信,也不相信,终于还是相信。反正陶希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对他而言,仿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大家安全就好。”乾翼又对陶希介绍罗庚说,“这位是雕兄罗庚,多亏了他帮助我们才飞到这里。”
“嗯,好大的鸟,好鸟。”陶希咯咯直乐,对罗庚说:“你比我家的大笨鸟好看多了!简直是英俊的神雕。”
罗庚被陶希一夸,很受用。说:“你挺有意思,我们是好朋友了。”看来,今天是罗庚的交朋友日。
陶希抱住罗庚的颈甚是亲热,与罗庚的交情居然有后来居上的态势。
锐兮公主努嘴,心道,就会媚惑人。
陶希又问乾翼他们在干什么?乾翼答道除了找你,还找罗庚的朋友月华,寻找治心的药。
陶希笑道:“心肝,看来你真的受伤不轻。若是为我,见了我,心病就该无药而愈了。”话音未落,乾翼却仿佛发了神经一般,脸痛苦地扭曲,手捂着心痛处,然后像一片卷纸,抟扶摇着旋转起来,啊啊……他全身转得比陀螺还快,乃至整个人飞起来有十几米高。
锐兮着急对陶希说:“哼,你可又咒了他,又咒了他。”
陶希想起早上时乾翼也有类似的发作。却不知怎么是好。
半空中,乾翼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他猛然一掌把自己拍昏。而刹那,锐兮公主的血器灵飞出,再次把乾翼吐出的血吸食干净。
陶希一见急道:“你拿我哥哥的心血来炼器?”一掌“直方利大”劈向血器灵。血器灵闪电般躲开神速地飞入锐兮公主衣袋。
而此时,乾翼重重地摔落地上。
两个美丽女子,怒目相视。同样的招式,准备再打。
陶希:“你敢伤我哥哥一根毫毛,我先杀了你!”
锐兮:“他是我保镖,因为你,他才这样的,哼!”
罗庚急劝:“先别打,看他死了没有。”
大家缓过神来,一番救助。乾翼终于醒了。
一日,心伤三次,一次比一次惨重,他仿佛残废了一般。
天地相隔,凡世人间。一位白衣女子,嘴角渗出了血,她既欢喜,又痛心地说:“乾翼还活着。”她是林瑶瑟,身在京华大学量子纠缠实验室。她抹干嘴角的血,喃喃自语:“连我都受了反噬之伤,乾翼只怕受的伤更重了。”
算来,乾翼、陶希她们失踪已经半年。如今立春时节,再过些天就过年了。林瑶瑟虚弱地走出实验室,苍白的脸,手捂心口,在寒冷的风中,状如西子捧心而颦。在清冷的大学校园里,没有人可以帮助她,连父亲林涵理都不再相信她所谓的量子纠缠,可以检测到陶希她们的生命状态。林涵理暗自对陶楚风说,咱家瑟儿是不是因为恋爱失心疯了,陶希和那个小子乾翼失踪,她比任何人都着急,都上心,半年来都把我的实验室当家了,连快过年都不回来,心里还有没有我们父母……陶楚风反而讽刺说,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物理化吗,有本事把陶希她们找回来啊,现在倒让瑟儿受苦钻研。我当妈的只感同身受。就算是因为恋爱失心疯,也失得其所。
林瑶瑟在冷冷的飘雪中,独自行走。多么美的雪啊,瑞雪兆丰年。她轻得只想化作雪,却连化雪的力气都没有。方才,她在实验室又一次使出“翩若惊鸿”式与乾翼建立量子纠缠态,可纠缠的结果却是自己心血淋淋。难道不该纠缠,难道因为陶希与乾翼在一起的缘故,量子纠缠态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再也不是心心相印的样子?难道爱的根本,并非纠缠吗?难道纠缠在不同时空作用下表现方式完全不同?而我流的血,或许正是乾翼传递的信息?他正在受伤?这是血的警示?如林瑶瑟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子,在雪中停下来,头脑晕旋,雪一直下,她无力地昏倒了过去。
阴影之中,走出来一个小伙子。他身体看着瘦弱,依然可以轻松地抱起林瑶瑟,仿佛林瑶瑟轻如片雪一般。
“十三,怎么办?她晕倒了。”小伙子一边抱着林瑶瑟一边无线通话。
“把她抱回林教授家呗,这叫还璧归林,说不定你还可以做上门的女婿。”
“这个林姐姐比我大,跟我长得也不般配的。”
“东方正,她喜欢姐弟恋嘛。”
“那也不是我喜欢的型。”
“要是她是锐兮公主,只怕你现在就流鼻血了。”
“十三,你还是告诉我现在怎么办?”
“你不敢抱她回家,那就抱到我宿舍来吧。”
“好。”
升十三的宿舍,很普通的大学女研究生宿舍,有两个床位。其中一个床位已经收拾了铺盖,暂时腾空了,因为放寒假。升十三的舍友叫宋竹,读天文系研一班。正巧,升十三也攻读天文系研究生学位。她们都是今年秋季入学的。再过些天农历大年三十过了,又该是新的一年。
现在,林瑶瑟躺在了升十三的床上。她之所以有这样的待遇,除了她父亲是著名教授,母亲是知名社会科学研究专家,也还有她与陶希、乾翼、蒙一苇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与林瑶瑟有关系的这些人又搭上锐兮公主,升十三就想搞明白,是什么魔幻之力,让她们一同消失了。
这世间,居然还有让升十三找不着的人与物,升十三是不甘心的。
林瑶瑟既是太疲劳,也是心力太虚弱才晕倒的。加班干活不注重休息的结果必然如此,何况她受到了与乾翼心灵量子纠缠连接而受伤的反噬。乾翼的纠缠态集中在半日之内,他内心受高频脉冲式爆发的纠缠冲击,伤得很重。而林瑶瑟是在半年内反复做实验,也是她主动发起的纠缠,因此反作用力是渐进低频式的,她的反应起初无非像女孩子恋爱时的纠结心,受伤根本感觉不到,但日积月累,到现在后果也相当严重了。现在林瑶瑟仍沉迷不醒。
升十三轻轻地向林瑶瑟苍白而清丽的脸伸出右掌,靠近只差十厘米左右。她的掌心发出热,温暖的热光。
升十三轻轻地像在说梦话:“你睡吧,好好地睡吧,我带你去见陶希,去见乾翼,见你想见的任何人……”
林瑶瑟的脸渐渐地放松,缓缓地有了红润,她慢慢地恢复呼吸。
“现在,你很安全,请你再放松,就像一根羽毛飞起来……”
“很好,现在你已经飘起来了,你的心也空明透彻起来。”
林瑶瑟喃喃梦呓:“我的心空不了。”
“是的,空的心就没有价值了,我帮你守护最有价值的心。”
林瑶瑟梦呓:“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我是你的意念,我是你的脑海,我是你的梦想,我是你的价值所在。你要相信我,把心灵完全放飞。”
林瑶瑟梦呓:“那好吧,我的心与他的心是牵连在一起的,我的心交付给你,他的心也就交付给你,当你感知我的心,也就感知他的心。”
“她是谁?是你要找的陶希吗……”
林瑶瑟没有反应。
升十三继续催眠:“他是你的爱,是乾翼,我们都知道了,不必隐瞒,我们交心,无论现实还是虚幻,无论过去还是未来。”
林瑶瑟:“是的,我们交心。”
“好,我感知到你的心,如同我心,顺着心脉我们感知整个宇宙,宇宙很大又很小,小得只有一颗心就装下了。”
林瑶瑟继续梦呓:“可他的心像是在宇宙八荒之外,只有共鸣才证明存在。”
“是的,我们共鸣印证那颗心的存在……”
“需要心法才可以印证……”
“好,很好,我们就运用心法……”
林瑶瑟睡得那么甜,面含微笑:“翩若惊鸿。”
升十三微微一笑:“翩若惊鸿,心暖花开。”
“心暖花开……”
升十三轻轻地如梦幻般诱导:“对,保持春暖花开的美好,我们想象一朵桃花,在十秒内慢慢地开放。”
“一朵桃花在十秒内慢慢地开放。”
“好,我们轻轻地读秒,轻轻地读,一、二、三……”
“一、二、三……”
此时,在离升十三不远的另一张床沿,坐着东方正。他拿着神玖牌钢笔,迅速地记录着一些数据,信息量很大,他努力压制砰砰直跳的心,生怕把被深度催眠的林瑶瑟惊醒。
五合天心,大不相同。
心圣天界百年不遇的歌神帝江演唱会,在月亮初升之时拉开了序幕。
昏忽走向一只巨大的鼓。鼓是新鼓,昏忽用了八十一年制成就为了今天击响。鼓皮除了豹虎熊罴材质,更炼入八首人面、虎身十尾的天吴,以及人面鸟身、脚踩两条黄蛇的禺?的精魂。昏忽月盘一样的脸,迎着月亮升起撞向了大鼓,咚!咚!咚!
五合天心穿云入霄的五色花建筑,在鼓声中迎着圆月仿佛盛开了。五色花焕发出的万丈光芒,有序地把五合天心方圆万里空域切分成五块天幕,再一块块地向万里之外的天域实时复制拓延。现场演唱会的投影如天女散花一般展开,除了让心圣天界的中心区域人员看到现场会,还可以让远及万里的各类神仙妖人兽仰望星空,同步观看现场直播实况。此时远在空心国交心镇东山上的乾翼等人,也看到了红得发紫的天幕,看到昏忽用头撞向大鼓。
罗庚激动地说:“帝江演唱会我听过前辈讲过,真没料到开场的气势如此磅礴。”
更大的磅礴从东边的天际而来。
咚!咚!咚!伴随着闪电雷鸣,东升的月亮都在晃荡。雷鼓,是东海边际的雷鼓引发地动天摇。天雷整整百响方歇。
在咚!咚!咚!的雷鼓声中,乾翼仿佛感觉自己的心跳恢复了力量,再也不怕纠缠牵绊了。
罗庚招呼大家说,我们先到最近的山顶上去,那里有楼宇,我们观看帝江的演唱会再作安排吧。大家没有不被帝江的演唱会所吸引的,于是都听从金雕导游罗庚的安排。
五合天心竟然汇聚了九万名唱诗歌使,分高音、中音、低音、男音、女音、童音等声部,在晨倏、昏忽联合双重指挥下,由宫戊、商兑、角震、徵离、羽坎五音乐师团队伴奏,五合天心的五色花大合唱开始了。
“南无喝呐怛那哆呐夜耶,南无阿俐耶婆卢羯帝,烁钵呐耶菩提萨陀婆耶,摩诃萨陀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谙,萨皤呐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俐陀,伊蒙阿俐耶婆卢吉帝室佛呐,愣驮婆南无那呐谨墀……波陀摩羯悉陀夜,娑婆诃那呐谨墀皤伽呐耶娑婆诃,摩婆利胜羯呐夜娑婆诃,南无喝呐怛那哆呐夜耶南无阿俐耶,婆罗吉帝烁皤呐夜娑婆诃,谙悉殿都漫多呐跋陀耶娑婆诃。”
五合天心进行了约两刻钟的大合唱,歌声平和,安抚心灵。歌词大概的意思是为利乐一切众生,功德广如大海而叹莫能尽,无论是消障除难、得善遂愿,还是觉证解脱,能因其不可思议的大神威之力广为和谐。
“好是好听,就是听不懂。”陶希扭头对乾翼说话。
乾翼还在歌声的抚慰中,心没那么痛了。他微笑说:“听不懂意思的歌有时反而更有意思。”
锐兮说:“声可养人动人感人,声也可吓人救人杀人。乾翼你说是吧。”她想起上午与龙骑士打斗时乾翼突然的一声吼,像雷鼓,像狮子吼。
陶希嘻戏道:“某公主唱歌的话,一定是河东狮吼。”
“你说谁呢?”
“我没说谁啊,就是胡说而已嘛。”
“哼,什么胡说!狮吼总比狐说强。”
锐兮公主与陶希正斗着嘴,突然看见天幕剧场走出一名女子来。
她走路的样子,像一朵黄莲花,因为红得发紫的天幕光色,她又像红莲花瓣中迎风的黄花蕊。
“真美,真美……”罗庚赞叹不已。
“她是谁?”整个心圣天界仿佛都在问。
昏忽在舞台上激动地介绍说:“这位就是我们五合天心新歌星蒙一苇,她的歌声香染人心。”
蒙一苇仿佛接过了这个舞台。
属于她的新舞台,新天地。
音乐也像清香的荷花一般传染,千万朵荷花随风飘的样子,就是此时音乐传递的信息。
“莲愿意与落日分享悲伤,
刻骨铭心的人变化了脸庞。
莲纯洁如一,含苞欲放在水中央,
莲是爱情花,指向天堂,
莲的绽放是燃烧尽芬芳,
如今一苇飞渡的别离,追不上月亮。
为什么莲花这么红,只为初恋童话;
为什么莲心这样痛,却说真水无香;
请把悠悠的花瓣散到四海八荒,
让我随秋风,随缘,随了沧桑。
……
歌声悠扬而悲伤,刹那感染了心圣天界四海八荒。
心圣天界自开天发辟地以来,帝江们传唱的是古歌,奏的是雅乐,都是幸福和美的调调。帝江听着蒙一苇唱了这首悲伤的心歌,那种哀而不伤、婉约优美的演绎,他也悲伤着、感动着,又激动和兴奋着,绵绵不绝的灵感突然贯穿他的七情六欲,五脏六腑。他在幕后六足四翼舞蹈不休,根本停不下来。
空心国交心镇东山,漫山遍野的枫林,如火一样鲜艳,风起风落,又如血一般涌起风浪。
东山上建有一个开放式亭阁,却不是罗庚所寻的心易阁,而是新阁,阁上横匾题写古篆大字:“含章阁”。在含章阁左边有一座约一亩地的小院,其门关着,主人却是外出了。
乾翼等一行人在阁边停驻。此时通过看天幕直播,连锐兮公主这种对音乐无感的人,都被蒙一苇的歌声所感动。说:“难怪华夏王国上亿的少男少女迷恋她啊,我们冒着天大的危险到这里,感情就是听她的天界演唱会。”
乾翼却有点发呆的样子。他在受刑,蒙一苇的每一句歌词都像尖刀捅入他的心脏。
陶希扯乾翼的耳朵。“喂,后悔了吧。哼,你这个神哥哥还来得及去赎罪呢。”
乾翼说:“希儿别闹,我痛。”
陶希手上继续用劲:“跟我在一起还敢说痛。你已经对不起人家了,不许再对不起我!”
真是蛮不讲理的爱情,蛮有蛮的可爱,蛮有蛮的道理。
片刻,陶希又像只猫似的,靠在乾翼身旁,陶醉地听着蒙一苇的歌唱,仿佛跟她没有一点儿关系。
乾翼抚一下陶希前额一缕金发。
锐兮公主只装作不见不知……
他们继续观看天幕,现场转播的演唱会。
蒙一苇一首歌唱完,天堂感动得下了流星雨。
然后,四海八荒响起震天的呼声:“帝江,登场!帝江,登场。”久久不停,直到流星雨停。
帝江仍没有现身。
音乐再次响起,天空从四面八方涌现十二个有圆,有弦,有弯,有眉的各式月亮。蒙一苇深情而悲伤地唱起《神哥哥》:
神哥哥,你在春天来到我心房
风儿吹,摇摆我的梦想
桃花绽放一个比天鹅羽毛
还轻的神话
我陶醉了,你知道吗
神哥哥,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的思念你收到了吧
泪水啊总会在脆弱时落下
初恋的幸福
在水边呼唤,等你回答
神哥哥,为我们的前世今生
我祈祷月亮也有粉红色
把我的娇羞带给幸福的萌芽
初恋的歌儿
到达桃花,妹妹长大了
泪水啊总会在脆弱时落下
神哥哥回来吧,陪我
到达桃花……
蒙一苇一边唱,天空中的月亮一个一个地破碎,消失……
直到剩下最后一轮,蒙一苇歌声止。
四海八荒又响起涛声般的呼声:“神哥哥,帝江……神哥哥,帝江!”
白衣四翼,英俊天神模样的帝江,终于从舞台隐身之处飞向舞台中央。他围绕蒙一苇飞翔旋转了三圈才停了下来。
四海八荒发出赞美和惊叹声。
“这就是帝江大神啊。”
晨倏、昏忽尽情发挥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宫戊、商兑、角震、徵离、羽坎合率一万五千名乐师如醉如痴地演奏起心圣天界有史以来悲怆雄壮的大奏鸣乐曲……仿佛一位痛苦的神,他的心已被箭射穿,正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爬向高高的圣殿,他一身的血迹如书法于白玉台阶,血将尽,书将止,他终于到了门口,用尽未死的心力,当…当…当…叩门!叩爱情之门!
一百年前,帝江的歌是那么快乐和美,现在彻底地颠覆了心圣天界歌迷的印象。帝江开唱,是苍凉的歌:
“碧云天,黄叶地,圣殿外。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唯有落日醉……桂影扶疏,今夕清辉不足。万里青天,姮娥何处,驾此幻玉?江山不老,情易老,光阴照我,心血潮,一生所爱红尘拒,命运之门咫尺,叩不开。是恨莫恨,是怪莫怪……”
仿佛,心圣天界被帝江用雄浑略带沙哑的歌声给刺伤了。
或者像一把钝刀割肉。
安静,静穆了许多。
然后就是鬼哭神嚎一般的发泄。
心圣天界的生灵,众神们像是受刑的囚徒。
音乐又转轻灵而忧伤,蒙一苇歌声:
“爱得那么深,离你如此远,
对你的思念,至今不改变。
把当初的眷恋,深深埋心田,
天上和人间,今生难再见。”
五合天心九万名唱诗歌使轻微伴唱:
“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蒙一苇接着歌唱:
“梦里偶相遇,依然的笑脸。
幸福是幻影,如露还似电。
天空多行云,飞鸿怎牵连,
四海八荒外,逝水的流年……”
这歌,唱伤了心圣天界的超凡出世诸圣灵。也唱伤了正在空心国交心镇的乾翼。
陶希幽幽地对乾翼说:“怎么样,神哥哥,该死心了吧。”
锐兮公主也说:“歌词说不能做你的梦,就是不能做你的蒙啊。蒙一苇的蒙,与梦想的梦,读音是一样的。”
陶希讽刺道:“公主你华语学得快到家了。”
乾翼有点恼羞这两个人拿自己开心,说:“这歌词是伴唱,又不是她亲自唱出来的。”
“这,你就不懂了,女孩子心里话常是拐着弯说的。”陶希得意地说,“你看人家和帝江大神一唱一和才是般配。”
这对仿佛天使一般的存在,正在合唱一首蒙一苇带上来的民间古歌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台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随之而来的是合唱,延绵不息的合唱。共鸣到心圣天界每一片天空,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
不知有多少歌迷在陶醉,悲伤地陶醉。不知多少神兽被这歌声驯服。
帝江对着心圣天界说:“从前我带来多少快乐,现在我就带来多少悲伤!”
“从前的我就当是死了……”
帝江的话还未说完,突然五合天心的天空正中,仿佛开放了一朵五色莲花,极绚烂。
天堂花。千年一遇的天堂花,只有高级神灵渡劫时才出现。
天堂花带着雷电之力,绽放,如鞭子向舞台中央抽下。
啪,一道红光抽在帝江身上。帝江从英俊天神变回真身,重重地倒在了舞台上。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紧跟着又是——
啪,一道黄光抽在帝江那一团粉肉脸上。帝江的嘴巴被抹平了。
“小鲜肉。”离帝江最近的蒙一苇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本能一般扑向帝江,抱住他想保护他。帝江扇起两个前翼,蒙一苇轻如片羽般飞向晨倏,晨倏伸手把蒙一苇接住了。在她耳边急切地说:“帝江在受劫,谁都不能帮助他。”
啪,一道白光继续抽在帝江脸上。帝江的鼻子消失了。
啪,一道玄光继续抽打帝江。帝江的耳朵也消失了。
啪,一道青光继续抽打帝江。削掉了帝江的一对翅膀和一对脚。他变得只有四足两翼和双眼。
帝江受五色光电抽打,却并没有死。他慢慢地有点摇晃着站了起来。他失去了嘴,却依然用那团受劫的鲜肉之体震荡着发出声音:“今日的我是新生。”
“帝江万岁!歌神万岁!”
整个心圣天界又沸腾起来。
蒙一苇跑向帝江,心疼地说:“小鲜肉,小鲜肉,你还好吗?”眼神里满满的关切。
帝江眨巴眨巴眼睛说:“苇儿,我很好,谢谢你。”
“你还可以歌唱吗?”
帝江:“可以的。来,我们一起歌唱!”
五合天心重新奏起优美的音乐。帝江双翼一捧,把蒙一苇抱上了自己的肉身。他们领唱,五合天心乐团大合唱:
“不怕贫寒丑陋,也不怕苦难
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怕
只要有朋友
在感伤的时候倾诉衷肠
不必交杯醉酒,也不必迷茫
就算生离当死别也不怕
只要有朋友
在孤单的时候可以牵挂
亲爱的朋友,相伴天涯
就算尝遍九天的忧伤
只要在一起歌唱
就什么都不怕……”
歌声中,舞台上空的五色天堂花缓和地降落。
天堂花越来越温和,如舞蹈的片片羽毛,围绕帝江、蒙一苇、晨倏、昏忽旋转起来。天堂花越旋转越快,歌声也越来越明亮激昂。
突然,天堂花的花瓣合拢,把四人都裹住。变作一道灵光直角度射空而去。
“啊,羽化飞升了!”
“他们飞升上九天了。”
整个心圣天界充满羡慕和激动之情。
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此时约是夜深亥时中。乾翼望着一轮月接近天心。
锐兮公主困惑地问罗庚:“怎么,演唱会结束了吧。”
罗庚说:“何止结束。帝江大神带着蒙一苇神游到上九天,另一个天域了。”
乾翼问罗庚:“如果我们继续追呢?”
陶希冷冷地说:“哼,还做梦。你有多大能量啊,我们怎么活着还不知道呢。”
“今晚真是世所罕见,不仅目睹帝江大神渡劫,还羽化飞升上九天。这是强大的神力感应和天地机缘造化的结果。”罗庚思索并接着说,“要想去上九天,也不是没办法,我听家族前辈传说有相关的法宝。”
锐兮接话说:“要是有这样的法宝能上天入地,肯定很有趣。”
乾翼摸摸自己的心窝,隐约还疼,说:“今天太累了,我倒是真想回家。”
陶希:“家,大笨鸟,你也想家?”
乾翼若有所思,想起落日山和母亲来。他问罗庚:“你们这里有个地方叫落日山吗?”
罗庚摇头,说:“日月山倒是有,落日山没听说过。”
月光如雪。
恰在此时,天空中有异动,远远传来声:“下面何人,半夜还在这烦扰?”紧跟着月色下飞落一个长着人脸的大枭,人脸枭的身上坐着一位长着山羊胡子模样的仙家,他的两条腿相互交缠,就像麻花一般。
罗庚回话说:“这位仙师,我们在找心易阁,不知是不是就是贵地。”
山羊胡子仙家:“哦。心易阁在八年前毁了。这里是旧址,新起的阁名改为含章阁。”
罗庚关切地问:“你认识月华吗?他怎么样了?”
山羊胡子仙家的两条腿慢慢解开交缠,从人脸枭身上跨下来,问道:“你与月华什么关系?”
“朋友,老朋友。”
“你这个朋友做得不称职啊,月华已经死了。”
罗庚不敢相信。“他怎么死的?”
“八年前他因为修仙药,被龙骑士兵团诛杀的。”山羊胡子话中有点恼恨,“跟你们这些人虫也有关系,你们也是想修仙才到这里来的吧。”
乾翼答道:“修仙不敢,我们是为了治病才寻来的。”
“治心病吗?”山羊胡子盯着乾翼仔细看了一会,“有趣得很,修仙都是从治心开始的。”
陶希:“喂,少废话,你有没有治心的药!”
山羊胡子哼一声。带着人脸枭,到旁边小院开了门进院,竟然不再理会阁中这帮人。山羊胡子仙家颇有背景,他是看完五合天心的现场演唱会回来的,心想着帝江飞升的事,又犯困了,懒得理会罗庚等众。
陶希等人吃了闭门羹,有话好好说多重要,何况是求神仙。
乾翼叹气说:“天晚了,我们就在阁中休息,明早再做打算。”
一行人只能如此。进入夜阑人静时。
陶希靠着乾翼的肩膀,似睡非睡。乾翼回想起往事,悄悄地私语:“传说的姤,希儿你怎么看?”
陶希似梦呓:“你怎么看,我就怎么看。”
乾翼叹道:“我曾经救过一个人,她醒来一下子把我打晕了。”
“你该想想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乾翼怅然若失,他的心现在不再十分疼痛,却又比心痛还纠结。
陶希私语:“我长久都在逃命,敌友难辨,生死似梦,我睡着时,你会守护还是下手呢?”
“你知道,我发过誓的。”
“发誓不过是执念,”陶希话中有点恼了,“是谁追着蒙一苇到了这儿。”
“发誓,就要做到的。”
“但愿如此。”
锐兮公主不远处发话:“喂,烦不烦,要聊天到外面荒野去,本公主休息了。”
终于,世界安静了下来。
再美好的世界也有睡的时候,再痛苦的世界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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