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锐走在漆黑寂静的校园里,晚风刮过他的头发。他心里很乱,就像他鼓起勇气终于打算开口拒绝,可是祁朗挂掉了电话。
他知道祁朗是在拖延,可是殊不知,他开口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鬼知道他说了祁朗会不会又给他甩三年脸子。
不知不觉走到咖啡店门口,这条街晚上人很少,因为路灯总是坏掉,树下的人行道漆黑,温锐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一脚踹在了腹上。
剧痛横冲直撞地袭来。温锐跌倒,初愈的腰伤前来添乱,他在睫毛细密的冷汗间看见了袭击他的人,是秦斯炎。
“你对得起我吗?”秦斯炎单手扯开领带,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带着一股没有喝酒却已经失智的癫狂,他揪住温锐的衬衫衣领把他上半身拎起来,“十年,我认识你十年,你就这样对我。”
那一脚已然让温锐再发不出声音,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秦斯炎随意地拽着。
“为什么?!”秦斯炎神经质地反复询问,“为什么我拼尽全力,也分不了你对他一半的关爱。他不稀罕你的家,你却一直等着他。我只有你这一个家,你却像扔一条狗一样把我打包丢出去!温锐,你还是人吗?!”
温锐想说不是你自己要搬出去的吗?可是确实说不出来话,衣领掐着喉咙,他甚至能感受到秦斯炎指尖迸发的狂怒的血液。他艰难挤出几个字:“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秦斯炎逐渐收紧衣领,温锐开始呛咳,“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行?!”
这没法解释,温锐对祁朗做的一切事在他的思维里都属于理所当然,他从来没想过为什么。留给祁朗房间只是因为他老家的卧室里挂着祁朗的衣服,所以他自己的家当然也要挂。他老家卧室的床有一半属于祁朗,那他的家也有一半属于……
祁朗?!
温锐懵然地睁大眼睛:“你们……你们不一样。”
“我们是不一样,”秦斯炎已经从他眼里看出一切,恨意沸反盈天,“你爱他,所以选择抛弃我。”
“你不要胡说!”温锐急了,“我们的问题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温锐,三年前的雨夜,你承诺不再让我无家可归,”秦斯炎已经听不到他的话语,他深陷雨夜难以逃离,“可是然后呢?然后呢温锐!这个家里永远有祁朗!我是一个男人,你在我眼皮底下每天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温锐被他吼得阵阵耳鸣,受伤的老腰又来作乱,他完全失去了抵抗力,秦斯炎把他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他吃痛地蜷起了身体,额头冷汗直流。
秦斯炎扯开禁锢着自己的衣领:“你说他是弟弟,那现在呢?我亲你你会闪躲,我摸你你完全没有反应,我住进你家,你就搬去书房。那你弟弟爱你,你为什么不觉得恶心?!”
上一秒温锐还在“你他妈才眉来眼去”,现在他直接抬拳去砸:“你他妈把嘴放干净点!”
秦斯炎轻松避开:“这是你第一次吼我,你知道么?你除了虚情假意什么也没给过我。可是祁朗有你的一切。为什么?我真想不通为什么。或许是你喜欢雏?”
秦斯炎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蹲下来强行把他双肩压在地上一腿压在温锐大腿上:“温锐,试试我,你会喜欢的!”
下一秒他开始扒温锐的衣服。我操,温锐惊呆了,衬衫刺啦一声他才想起抵挡:“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好在没有围观人群,只有咖啡馆正要打烊的老板发出惊呼。
肩膀陡然暴露在初秋的凉风里,温锐浑身炸起刺骨的寒意。腰痛再感觉不到,秦斯炎冰凉的双手仿佛毒蛇在他胸前游走,吐出蛇信伸向他的皮带。温锐狼狈地奋力抵挡,可秦斯炎像中了邪,力大无穷不做不休。
慌乱中温锐摸到手边树根下的空啤酒瓶,他咬牙扬起手,在砸下去前一秒秦斯炎横着飞出去了三米远。
祁朗大步追上,踩着胸口抬拳砸向秦斯炎面门。
午夜的漆黑融进他的身体,摇曳的树影似魔鬼的手攫住他的灵魂,此刻的祁朗没有人性只有恨意,拳头一下一下砸在秦斯炎脸上,秦斯炎很快没了声音。
尚没有从救兵天降的惊喜里回过神的温锐一见到祁朗拳头上的血就只剩惊吓,他惊惶地破了音:“小朗,停。”
叫了三四遍祁朗不理,温锐咬牙挪起来,使出全身力气扑到他背上紧紧抱住:“冷静!祁朗!”
祁朗的后背不断起伏,手臂肌肉充血鼓起,像一头狩猎中的狮子,双眼钉在猎物上,思维卡在停手和复仇之间悬而未决,全靠温锐两个字勉强维护有限的理智。
温锐心惊胆战地摸索到他的右手,勉强包住他半个拳头,竭力压制住声音里的慌乱,硬挤出一丝笑意安抚他:“别生气,我没事,就是有点冷,你看你愿不愿意把衣服借给我?”
怀中的躯体依旧起伏不定,温锐额头抵着祁朗后颈,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两人的体格差距——祁朗宽阔的脊背让温锐不确定再次动手他到底拦不拦得住。
“你不愿意借给我吗?”温锐把自己的声音放轻放缓,像哄小孩一样温柔,其实心里慌得要死,“那我只能感冒了。我感冒了怎么办呀?”
过了一会,温锐不确定有多久,祁朗贲张的肌肉慢慢软下来,温锐闭了闭眼,按捺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慢慢掰着他肩膀转过来,捧住他的脸固定在自己面前,不让他视线里再有秦斯炎:“小宝,看着我,哥哥没事,真没事,乖。”
可惜这一连深夜捉奸的剧情让温锐忘记了自己现在有多性感——他胸前的衣服已经成了时下流行的破洞装,紧张而搏动的呼吸带动着身前几缕布条不住晃动,和沙滩上的草裙舞者没什么两样,最关键这套衣服还是祁朗的。
过了近半分钟,祁朗终于抖了抖眼睫,神魂归位,他沉默地脱掉外衣裹住了温锐。
看样子是缓过来了。温锐暗暗吐了口气,心脏落下去,他便站不太住了。祁朗把人揽住,拿手机打车。
“你终于动手了,”秦斯炎躺在泥土里,脸上都是血,他偏头吐出一口带着牙的血水,“怎么不忍了?我以为你会忍一辈子。”
祁朗没有说话。温锐趴在祁朗肩膀上,不用抬头他就知道祁朗再不会和秦斯炎说一个字了。
“祁朗,你就是个窝囊的……”秦斯炎一字一顿地说,“傻、逼!”
祁朗收起手机,手在温锐腰上摸索,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温锐,”秦斯炎的双眼像猝了毒的刀子,“贱人。”
车光闪了眼,祁朗终于开口,用沙哑到不行的声音问温锐:“能站吗?”
其实不太行,但温锐怕他担心,还是点了下头,遥遥地看见车子停稳在路边:“是这辆吗?”
环着他的手一松,温锐连忙回头,祁朗的鞋已经踩到了秦斯炎喉口:“别再让我听到你叫他的名字。”
咽喉是要害,秦斯炎在他脚下整个人弓起来,温锐头发都吓炸了:“小朗!”
一声叫回理智,祁朗后退,转身将温锐抱起,几步走到车边,轻轻把温锐放进后排,自己绕到另一边进去,嘭一声关上了门。
出租车畅行在午夜的马路。
车厢漆黑,温锐的后腰垫着祁朗的大手,两个人各自偏头看着窗外,司机没有放歌,车厢里是寂静的沉默。
温锐把头抵在玻璃上,后怕地吐出一口气,悄悄地斜过视线寻找祁朗,可惜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
祁朗带血的右手搭在腿上,握着拳。
温锐把他的手拉过来,点亮车厢灯,用自己破烂的衬衣仔仔细细擦掉血迹。
好在没有伤口,血是别人的。
“我叫了救护车。”祁朗被他握着手,却没回头,一直看着窗外,“会有人管他的。”
温锐还在清理他指间的血污,仿佛没听到:“你怎么在这里?”
祁朗回过头:“你想不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阴阳怪气,温锐却还是好脾气,安安静静地等他火气过去。
过了一小会儿,祁朗压抑地吸了口气,把心里所有愤怒和怨恨的情绪压下去:“他是什么人你不清楚?还是说在你心里他温柔体贴,你那么激怒他他都不会伤害你。”
温锐捏着他的手没说话。
他确实没想到秦斯炎会对他动手。
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天开始,秦斯炎永远是内敛害羞的,讲话前先微笑,和人打交道时总是带着点不知所措的憨劲儿,看起来特别单纯难以苛责。
沉默的时间太久,祁朗凉凉地别过头去。
但重点不是这个。温锐发愁地揉了下眉心:“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不该这样冲动。如果他真的出了事,或者报警怎么办?”
“那就让他报不了警。”祁朗说。
温锐照着他的胳膊呼了下:“你中二病犯了吗?!”
祁朗终于安静下来,好半天,他轻轻地问:“温锐,你了解我吗?”
离得太近,温锐隐约闻到他身上自己家的洗衣液味儿,闻得他脑子乱乱的:“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在他的印象里,祁朗不太好相处,但是脾气并不糟糕,不喜欢的人压根不搭理,主打一个高冷之花,绝不会有暴怒的时刻。
可现在看来,祁朗会发火,也并不是不好相处——他和舍友相处的就很好。
他好像,并不了解祁朗?
“那我现在告诉你,”祁朗从他手里抽出手,“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忍不住动手。”
温锐惊声:“对我?!”
“对我。”祁朗直白地凝视他,“如果我是秦斯炎,我也想让祁朗去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