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客厅像两道天堑给有情人拍成了两条霜打的茄子。温锐拿着手机骚扰人,祁朗躺在床上眯着眼,折腾一天他已经很困了。
脸还肿的,但隔着屏幕看起来好了很多,毕竟祁朗只用另外半边脸对他,什么都只给看冰山一角。
好乖,温锐心疼地摸摸屏幕:“男朋友。”
祁朗嘴角扬起来,又皱皱眉:“叫我做什么?”
没想干什么,就想叫一声。
“想回家了,”温锐抱紧被子,“回家能睡一个床。”
祁朗逗他:“你不是不敢进我屋吗?”
“现在敢了。”温锐想起来祁朗抽屉里的校牌,“不过你挺早熟啊,那么小就喜欢我,我每天接你放学是不是把你美得不要不要啊。”
“那时候没有。每天都接习惯了,就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呸!温锐骂人:“德行!”
“但有一次,我六年级吧,”祁朗声音带着困意的沙哑,意外的好听,“你们班林佳佳要坐你的车,你说要接我,不肯让她坐,她气的指挥四个男同学把咱俩堵在亭子里放了你自行车的气,说谁都别坐了。”
“还有这事儿?”温锐完全不记得,他们班还有个叫林佳佳的?
“那天下大雨,咱们俩走回家淋成落汤鸡。”祁朗说完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但我很开心。”
“靠!”温锐装模作样地说,“你占有欲好强啊。”
“我喜欢你。”祁朗平躺,把手机放到墙壁边,“我也没办法。”
鼻梁到唇峰像起伏蜿蜒的山,越过下巴,流入喉结,淹没在黑色真丝睡衣敞开的最上面一颗纽扣里。
祁朗大概真的快睡着了,微阖着眼,轻轻吞咽,喉结上下起伏,像河流里起伏的船。温锐像宿醉的船夫,在这汪蜿蜒里随波逐流,目光不由自主地游移到祁朗红润的唇角——他们今天接过吻了。
温锐清了清嗓子。
“嗯?”祁朗以为在叫他,迷迷蒙蒙地微微偏头,水润的眼波隔着屏幕泼洒过来。
温锐突然口干舌燥,他胡乱抓住桌面的水杯,一口气喝了半杯,还没压住下半句鬼话:“明天,咳,明天……我们去外面住吧。”
“?”祁朗睁大了眼睛。
“就内什么,”温锐胡言乱语,“他们四个太没边界感了,进门不敲门的。咱们,咳,出去住吧。”
“可是……”祁朗面色为难。
温锐见他犹豫,立刻保证:“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就是……就是想贴着你睡。”
还想不被打扰地亲亲你。
“我知道,”祁朗小声说,“可是老师晚上给我发消息,要我明天必须回学校,我已经买了早上六点的车,九点要继续去参会。”
“什么?”温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你们实验室没其他人了吗?真把你一个本科生当牲口使了?”
“不是,”祁朗没这么不识抬举,“是老师给我的机会。”
“哦。”温锐好失望地躺回去,“那你去吧。这什么事儿啊,生日挨了打,刚谈俩小时两家人合伙骂,现在又被迫分居。”
分居……
祁朗闭上眼睛:“你什么时候回去?”
“周一!”温锐现在归心似箭,自己把周二提前了一天,“有个挺要紧的技术条目希望能加进甲方标书里,我明天恐怕有的忙了。”
祁朗没这么黏糊,懂事地说:“那你快睡吧。”
“你跟哥哥说晚安。”
“晚安。”
“不是,”温锐跟教小学生一样,“得说哥哥晚安。”
“你又来劲了。”祁朗要挂电话。
“你追人就这么追的吗连个小小愿望都不给满足?”温锐不爽道,“你刚刚都叫过了。”
“你做梦了?”
“你给干妈说‘我哥不是这样的人’。”
“我没有。”
“你有!你叫一声吧。”温锐软磨硬泡,“就一声,乖,我毕生愿望之一就是听你叫我一声哥。”
“你叫我一声哥。”
“祁小朗!!!”
祁朗把他电话给挂了。
什么人啊!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
手里亮了一下,温锐还在回味祁朗那声不对自己讲的“我哥”,真好听啊,原来祁朗表面“温锐温锐温锐”背地里倒是嘴甜地“我哥我哥我哥”。
他心里喜滋滋,美得不得了,一翻身两腿夹紧被子,打开相册看刚刚截图的照片……
微信提示进来一条新消息。
【00祁小宝.:我毕生愿望是听你叫声老公,你叫来听听?】
*
天都没亮温锐就起了床,困得两眼直发愣,洗漱穿好衣服拉开门,站在楼道等祁朗,发消息:【小宝别睡了,出来哥哥送你去车站。】
发完手机没有显示正在输入的标志,他拿着手机屏幕当镜子的,捯饬头发和衣服,检查仪容仪表,看能不能一大早把男朋友帅个大跟头。
弄完又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中,他每天在这里等祁朗出门。不知道祁朗是不是也很怀念,会不会冲出来亲他一下。哈哈。
他满眼期待地等着祁朗出门。门吱呀推开,祁朗背着小书包,看见他一副牙痛的表情。
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啊!
祁朗站在门边甚至没有走过来,很为难地小声说:“你没说要送我。”
“这还用说?”温锐努力半天白费力气很失望,语气也不好了,“我不送你谁送你?”
祁爸从房间里出来了。
“爸……”温锐好尴尬地打招呼,“您今天挺热情啊。”
祁爸没理他,按电梯,更懒得看自己那个早和敌人并肩站在一起了的倒霉儿子:“你谈的什么对象,去个火车站还得爸爸送。你妈每天下班都是我接。”
被不点名批评了,温锐鞍前马后地跟进电梯按楼层:“爸,主要以前我俩都睡一个屋,也打扰不到您。”
祁爸目光划过来:“哦?你这是怪我棒打鸳鸯?”
温锐二皮脸:“您知道就好。”
祁爸差点给他从电梯里踹出去,但到底忍住了,不明所以地问祁朗:“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问完又觉得这话简直没有必要问,只要温锐在,祁朗的目光就一直黏在温锐身上,连现在都是。温锐回头发现了,就自然而然地放慢速度和他并排走,还不老实地要去牵祁朗的手……
被祁爸啪一下打掉了。
“你坐前面。”祁爸解锁车对祁朗说,又指着温锐,“你离我儿子远点。”
车里有点冰,祁爸上车去点火,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进,一步一挪地进入祁爸的扫射范围。
温锐抱怨他:“叫你爸送你干嘛呀!”
祁朗无辜道:“我想打车的,这么早,没想打扰你们。”
“打扰什么啊,”温锐小心去瞧他脸,好了很多,但还是发紫,心疼地想去牵他手又不敢,只能抓着后腰T恤,“我比闹钟醒的还早,就想早起跟你单独待一会。”
祁朗眼睛亮亮的:“待一会干什么?”
温锐没着急回答,在斟酌怎么说才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条饥渴的豺狼。
“亲一下吧。”祁朗把他心事说出来了。
刚才想的挺美,但是现在温锐有点怂了:“亲了我怕你爸开着车顶着咱俩到火车站去。”
祁朗低头乐。温锐笑着看着他:“回家再说吧,我很快回去。”
天没亮,俩人在路灯的微光里腻歪,祁爸看着就来气,气祁朗,气别人一招手他这宝贝儿子就上钩,没尊严。
他摇下车窗,和颜悦色地对亲儿子说:“我看你还是跟他上楼去吧,我自己去火车站,我替你去开会,好不好?”
俩人赶紧各就各位上车了。
到火车站就十几分钟,祁爸懒得送,还不让温锐送,祁朗只好自己进站去了。回程路上车厢里少了一个人,场面就变得很尴尬。
温锐没话找话:“爸,你换车了啊。挺酷的。”
祁爸哼了一声:“你认真的吗?”
温锐心惊肉跳,企图揣摩圣心:“认真啊,真、真挺酷的。”
祁爸看到他那个蠢样就烦:“我说你对小朗。”
揣摩岔了,温锐悻悻地说:“我不会拿他开玩笑。”
“我知道。”祁爸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偏头审视他,“但是你确定是爱情?”
温锐收起玩笑脸:“为什么这么问?”
“我认为你只是把他当弟弟。”祁爸顿了顿,“或者只是感动他为你做的事情。”
很巧,这句话温爸也问了,昨晚上,温爸让他想清楚了再去回话。
温锐沉默了一会:“爸,您同意他和我在一起吗?”
“没有父亲会同意他的两个儿子保持这样的关系。”祁爸坦白道,“但我不希望你们分手。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温锐连忙说:“我表白的。”
“你不会。”祁爸一摆手打断他,“你太在乎他了,不会这样鲁莽地改变你们的关系。”
温锐笑了:“我觉得您说话前后矛盾啊。”
祁爸没有笑:“你明白我的意思。”
祁爸并不接受他婉转的回避,他和温爸一样,都在等待温锐一个承诺和剖白。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温锐一夜没睡好,都用来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于电影院里的表白,温锐十分震惊,没有喜,就是惊,但他没有一分想要拒绝的想法,所以他逃跑了。
他记得自己在去祁朗宿舍路上心脏砰砰地快要跳出来,虽然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但理智告诉他,祁朗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像秦斯炎一样把对一个人的依赖误解成了爱情。
可是看到衣柜里的照片的时候,他又觉得好像祁朗真的是认真的,可他不知道祁朗有多认真,总不可能十四岁就对他产生那样的感情。
所以他说“我习惯了对你好”,希望祁朗明白,无论祁朗因为什么原因和他表白,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都不会改变他对待祁朗的方式。
可是祁朗还在往前走。
这一次他慌了。
温锐至今的人生里只谈过一段荒谬的恋爱——他都不知道这能不能被称为恋爱。他明白自己的同意出于同情,可以忍受秦斯炎带着目的的靠近,也能接受两个人十年情谊里掺杂着索取和利益最终分崩离析。
他知道早晚两个人要结束这段关系,只要能好聚好散。
但祁朗不行,他没办法接受和祁朗分开。
很多东西是理智控制不住的。祁朗若有似无的肢体接触,两人房间里交叉摆放着的对方的物品,祁朗收集的关于他的小东西,自己家里谁也不让碰的祁朗的房间……昨晚在房间里那样肆无忌惮又被强行打断的吻。
温锐深深吸了一口气,非常认真地回答方才的问题:“爸,我想亲他。特别想。如果刚刚你不在,我已经把他按在楼道里亲二十分钟了。”
天空终于翻出了鱼肚白,世界开始苏醒。祁爸把温锐提溜进温家,扔到温爸脸前,大清早地扰民怒吼:“你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儿子!不知廉耻!不知廉耻!!!”
“这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温爸顶着一脑门起床气,“他没叫你一声爸吗?再说是谁先开始的,难道不是你儿子吗?”
“我儿子是被你儿子诱骗的!”祁爸指着温家电视柜上摆着的祁朗温锐小学时候的照片,“你看看谁家哥哥对弟弟像你儿子一样,你儿子就是从小居心叵测!”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对弟弟好也成错了?”
“咱俩也是发小,咱俩从出生起就是兄弟,你想想咱俩是怎么处的,你再看看你儿子!”
温爸思索两秒:“天天打架是什么很讲得出口的优秀品德吗?!”
祁爸暴跳如雷:“说句腿疼能不合眼地给揉一晚上也是什么很讲得出口的优秀品德吗?!”
两人面红耳赤统统在心里翻旧账,翻来翻去一齐背身,一个往厨房冲,一个往厕所跑,一个提着扫把,一个拿着墩布,朝着一脸懵逼的温锐大步奔来。
从小生长在**下的温锐是何许人也!完全没有乖宝宝祁朗那卧薪尝胆的忍耐精神。他早在两人背身时就预感到大事不妙,立刻抓起背包冲出家门消失在了清晨的鸟叫声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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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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