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鸾从此在思雍镇安居下来。
两位哥哥给他筹资买了座小院儿,二进的院子,在镇上已是难得,新年下起了雪,薄薄地附在屋檐上,让水乡景致更朦胧了一层。
正月,张家人回乡祭祖,张鸾在乡下住了两天,就匆匆忙忙地赶回镇上,概因家里还有个小祖宗等着他。
回了家,张鸾直奔卧室,把身上沾雪的素衣换下来,葛婆婆已经帮他烤好了衣裳,穿在身上暖烘烘的,他用热水净了脸,揣上葛婆婆给的手炉看孩子去了。摇篮里躺着一个白净的小婴儿,恰好是他醒着的时候,咿咿呀呀地玩着拳头,被张鸾轻轻抱进怀里,叫得更欢快了些。
“想阿姆了,是不是?”张鸾拿手指戳他的小脸。
“啊~啊~”小孩子像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伸手去够他的手指。
他生了一个漂亮的小哥儿,孕痣同阿姆一样,鲜明地长在眉间。他好奇的很,圆溜溜的眼睛喜欢盯着人瞧,还是个婴孩,就可以看出鼻子直而挺,只这一点不太像南乡人。
张鸾很喜欢他的孩子,是命运的意外,更是天赐的惊喜,在最好的时机来到他身边,好像生来就是为了享受所有人的宠爱。
正月十五,黎潼带着丈夫孩子来张家拜访,两家人认识不久,但是相处得极为融洽。齐乐融融的晚宴过后,一家子聚在屋里相谈,二哥张明叹息了一声,道:“听闻北方起了战乱,羌人打到了陇山脚下,如今长安城正在死守,今年南边的税收又要加高了。”
他在码头边最大的酒楼做账房,消息自然是灵通的。张华顿了顿盛汤的手,看到桌对面的缘哥儿轻微一僵,接着恍若无事般,跟黎潼一起逗怀里的孩子。
“不是才三个月……怎么就打到了陇山?”
朝廷每年都和边疆有着大大小小的摩擦,去年腊月,打仗的消息又传到江南,人们也只当小打小闹一场,专心准备着新年。谁料眨眼之间,胡人已经攻入中原腹地。
于是正月刚过,家家户户都囤起了粮食和盐,推开门,街上都是步履匆忙的行人。一时之间,举国上下,人心惶惶。
转眼到了中秋,镇上并无太多热闹的景象,张鸾坐在家中守着牙牙学语的小燕哥儿,得到了长安城覆没的消息——胡人斩杀了皇帝,霸占皇宫,堂而皇之地做起了主人,权臣荣瑾带头归顺羌族,更是稳固了胡贼的统治。
一时间,人人称颂的青天大老爷成了卖国贼,不论在茶楼酒肆,还是在人潮拥挤的大街,都能听到百姓的谩骂声。
世态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山河破碎,朝代更迭,不过是史书上的一撇一捺,他这样的一个升斗小民,看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而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的呀。
燕哥儿在他的床上睡着了,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四肢伸展着,头发滚得凌乱。张鸾给他掖好被子,坐在窗边望着月亮。
像眺望着遥远的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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