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已经来好几天了,老师,真的不管吗? ”小助理压低声音,手指地绞在一起。
“每天都来?”
“雷打不动,每天六点准时出现。”
阮误生原本打定主意不理会,但现在这情形不得不理一下,“明天我去找他。”
次日清晨六点半,树叶在微风中簌簌作响,为这场不可避免的相遇伴奏。
佝偻的身影就站在门口,当真正看清那张脸时,他呼吸仍不免停滞了片刻。
岁月在这张脸上刻满了沟壑,深陷的眼窝,龟裂的嘴唇,比记忆中苍老很多,但他依然认出来了——程林。
阮误生曾以为他早已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化作无人认领的尸骨,独独没想过如今这个本应消失在记忆中的人,还能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程林同样看见了他,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扯开满口黑黄交错的牙,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好久不见?我的好外甥。”
阮误生神色变幻不定,不知道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是要做什么,“来报复我?还是想看我过得惨不惨?”
“你这个劲儿,跟程问真像。”程林嘶哑地笑起来,“我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把你生下来,为了你爹那点儿钱?”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妈爱生不生,反正没跟你生。”阮误生声音冷硬,“以后不要站在这,跟有病似的。”
程林仿佛听不懂人话,目光飘向远处,喃喃道:“程拾雨呢?过得好吗?”
“她现在姓戚,不是你养的就别惦记。”阮误生打断他这副想要叙旧的模样,“直接说吧,你来干什么?”
程林这下听得懂了,搓着粗糙的手指,“我得病了,没钱治,你看……”
“那就去死。”阮误生早有所料,每次要钱之前他的前摇就是上演这一戏码,“滚。”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个令他作呕的男人,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回忆上。
程林没滚,接下来的日子,他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开场白要么是虚伪的叙旧,要么精心编排的诉苦,每一句台词都装得要死。
阮误生不得不每天赴这场窒息的晨间仪式,有回程林手里拎着瓶廉价的酒,已经醉得东倒西歪。
阮误生倚靠在树干上,无不嘲讽:“去庆祝自己快死了?要我祝你忌日快乐吗?”
酒气混着腐臭扑面而来,程林打了个酒嗝,思维混乱却不忘铺垫,“聊、聊聊天嘛,别这么……粗鲁。”
“陪聊收费。”
程林已经进入自己的聊天模式,晃晃悠悠地凑近,晦暗的眼珠亮起诡光,“你、你还跟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子……搞对象不?”
积压的耐心瞬间崩断,阮误生眼神阴郁,“搞什么对象,我先搞死你。我没你那么有时间,不想跟你扯这些,你要多少钱?”
程林欣喜若狂,伸出两根手指,又畏缩回一根:“一百万。一百万买你一个清静,这笔买卖你干不干?”
阮误生抬了抬下巴,“可以。你过来。”
程林为这突如其来的爽快而惊喜,毫无防备地靠近。
下一秒,一记响亮的耳光朝他脸上呼啸而至,枯瘦的身躯撞在树上,惊落满地树叶,为这场闹剧撒下纸钱。
阮误生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轻声道:“跟我叫嚣,你算什么东西?”
“靠靠靠!”程林被这一巴掌扇懵了,羞愤交加,“你他妈贱不贱呢?”
暴怒中,他抡起酒瓶砸来。阮误生下意识抬手挡住——今天气温高,他只穿了件薄衬衫。
玻璃碎裂的声响刺耳,酒液夹杂鲜血顺着小臂蜿蜒而下,在上面绽放红玫,疼痛如野火燎原般蔓延。
程林倒也不是真有种,真见血便慌了神,“哎、我不是、不是我干的,是你自己……”
剧痛反而让思绪异常清明。阮误生反手扣住程林的手腕,骨节错位的脆响与惨叫同时迸发。
染血的牙齿滚落,他捡起锋利的玻璃碎片,将人死死按在地上, “你是想死吗。”
“等……等一下!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好歹……啊——”程林的辩解全都化为哀嚎。
“关我屁事。”碎片缓缓划过污浊的脸,血痕从颧骨蔓延至下颌,像条丑陋的蜈蚣。阮误生嗤笑一声,一字一顿送上此生最真挚的祝福,“祝你早死。”
“死不了。”阮误生在小助理紧张又害怕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处理伤口,酒精淋上去时额角渗出细汗。
“还是去医院吧,老师。”小助理急得快哭出来,“我看着都疼。”
“没事儿。”阮误生安抚一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有外套吗?”
小助理忙不迭把自己的外套拿过来,一件粉白色的牛仔外套,袖口绣着小小的花朵。
有点小,阮误生勉强套上,袖子紧绷在伤口处,布料摩擦着伤口的刺痛一阵阵传来。
但他宁愿忍受这种疼痛,也不愿被连嘉逸发现,那个人会为此担忧很久。
然而同居唯一的坏处就是做了心虚事容易被发现,尤其是在了解自己的人面前。
连嘉逸回来时正见阮误生坐在落地窗前沉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海棠花的毛。
“跨种族虐待啊?”连嘉逸如常开玩笑。
阮误生反应慢了半拍:“啊。”
连嘉逸走近,握了一下他的手臂,阮误生条件反射似的抽开了。
他的动作凝滞,转而若无其事地笑,但眼底的笑意有些淡,“还挺高冷嘛,晚上想吃什么?”
他像平时一样聊着日常琐事,阮误生没再表现出异常。
直到晚饭后,连嘉逸还是开口问:“你怎么了?”
“没事儿。”阮误生说。
“连我也不能说吗,这儿也没有外人。”连嘉逸此时没有笑,没什么表情看着他的时候有七分连谈的影子,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在不经意间流露,“还是说你打心底把我当做外人?”
“没有。”阮误生又说了一次,“没事儿。”
沟通无果,连嘉逸不想再多说,将阮误生往墙上顶,动作迅速却不粗暴,扯开他的衣服,看见里面一圈圈白色绷带已经有些浸血。
连嘉逸盯着那沉默了许久,才缓慢又带着点温柔地解开他的绷带。
当那道骇人的伤口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然后连嘉逸说出了第一句话:“你要死啊。”
阮误生还没反应过来,连嘉逸又说:“要是全世界都像你这么处理伤口,全世界都感染死光光了。”
身体突然悬空,阮误生被小心安置在沙发上,连嘉逸翻出医药箱,跪在他面前重新处理伤口,碘伏棉签轻柔地擦拭,“我弄疼你没。”
“没。”
“等会儿去医院。”连嘉逸缠好新绷带。
阮误生“嗯”了一声,此时有些心虚,不敢直视连嘉逸的眼睛。
连嘉逸这才步入正题,简单的三个字:“你骗我。”
“对不起,你别生气,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只觉得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阮误生垂眸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碰了碰他的脸,“不用你来插手。”
连嘉逸管他什么我的你的事,“我特别讨厌你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你知道吗,以前是朋友,行,不关我事我就认了,那现在呢?我们还是朋友?你随便找个朋友就能亲吻做、爱?”
“没有,我不是……算了,这事我的错,但我不想你操心这些。”阮误生揉了揉眉心,“你想怎么样?”
我想掐住你的脖颈。我想咬断你的舌头。我想把你禁锢在方寸之间。我想看你在我身下被我*到崩溃哭泣。我想问你要一个缘由。究竟为何。为何至此。为何如此。
“我什么都不想。”连嘉逸只说,“我只想要你一句准话,我俩都别拧巴了行吗,人长了嘴巴是为了沟通,不是吵架的。”
“我舅舅回来了,就这样而已。”阮误生坦白,“私事,你不用管我。”
连嘉逸突然咬上他的唇,不是亲吻,是惩罚性的啃噬,铁锈味在口腔弥漫。
他捉住阮误生推拒的手,稍稍分离,“你这嘴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吗。”
“你想听什么?甜言蜜语?”阮误生仰头,“我说给你听,这事就过去了行不行?”
“怎么过去?凭什么过去?凭什么到头来要我一无所知?”连嘉逸尖锐地质问,“你还是在床上听话。”
“想做就做。”
连嘉逸:“……”
他笑了,带着点咬牙切齿。
“亲爱的,您这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啊,能不能分享一下您的脑回路?”
“放手。”
“就不能依赖我一点吗,宝宝?”连嘉逸语气挫败,捧住他的手掌,虔诚地亲吻每一根手指,末了牵引这只手轻轻贴上自己的心口,“不吵了好么?你其实可以不用什么都自己面对,你可以利用我,哪怕是踩着我上位。”
回应他的是一声极轻的叹息,“我过去二十几年最需要依靠的时候没人出现,现在有点事还用不着让另一个男人替我出生入死,我没那么弱。”
“我知道了。”连嘉逸松开手,替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你安心做你的事,我帮你扫清障碍。”
他沉声说:“我早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我帮得了你,有我在。”
有我在。
荆棘我替你踏平,风雪我为你遮挡,所有伤痛都由我承受,歧路上我定与你同在,我们别回首,
我来成为你的归处。
章名来自《愿与愁》禁止k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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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风雪同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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