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半空中犹如黑色花瓣漫天飘舞的飞蛾群，我不仅不觉得紧张，反而松下劲来，就连原本的惊惧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从古至今，在苗族图腾信仰中就有把蝴蝶和飞蛾列入在内，其中飞蛾在传说中能给人通鬼神的能力，故飞蛾图腾信仰也给人亦正亦邪的感觉。
天眼蛾，是古苗族飞蛾图腾信仰中的一种，它外观有点类似于现实中的鸮目大蚕蛾，体型却比鸮目大蚕蛾要大得多，约莫一个成年人的手掌那般大小，它的通体漆黑，唯有两边翅膀呈人眼状黑白相间，所以在一些特别的昏暗环境中，如果不仔细去看，就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一只只活人的眼珠。
正常来说，一般的蝶蛾都有鲜艳的保护色，这些保护色能够使它们在自然环境中融入背景，使它们更容易隐藏起来，避免被捕食者发现，但这些保护色大都不具备攻击力，只是蝶蛾们为了生存而被动进化出的一种技能。
而天眼蛾，却是这“大都”之外的一个特例，天眼蛾的名字虽然也带着蛾，但它并非是单纯的飞蛾科，如殓蝇一般，天眼蛾也是蛊虫，它身上的人眼状保护色花纹具备极其强大的攻击力，当然，这里说的攻击力并非指物理层面，而是精神。
天眼蛾身上释放出的信息素具备深度致幻的能力，是蛊毒的一种，再配合它翅膀上“人眼珠”的轻微晃动，只需眨眼间，就会使遇到它的人或动物陷入深度幻境，这种深度幻境远超所谓的催眠或是鬼打墙之类......
由于这种幻境过于真实，且是在一瞬间就能欺骗你的大脑改变你所有的认知，所以一旦有人不小心陷入这种幻境，下场可谓是无解，因为这种深度幻境会不断的变化，循环，而你压根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幻，即使你明知道很多东西都不可能存在，一定是假的，但不论如何，你就是没办法从幻境中挣脱，即使是自残自伤到咬破舌尖，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一旦中招，你就会永远被困在幻境里，不断经历各种惊心动魄或是恐怖的事情，直至精疲力竭，身体机能得不到补充而死，然后那些天眼蛾就会一拥而上来享受它们胜利的果实。
而且据我所知，天眼蛾不同于普通的飞蛾，普通飞蛾都具有趋光性，且寿命极短；但天眼蛾喜黑惧光，在不受任何外界刺激的情况下，它们能趴着不吃不喝几十年，然后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就会疯狂产卵，一只雌性天眼蛾一次可产卵200-300粒，且因少有天敌，使得其存活率极高。
所以在远早时期，古苗人会培育天眼蛾用来守护一些重要的地方，比如祭坛，比如祠堂，还比如......墓葬之地，这些天眼蛾可以称得上是最完美的防盗手段，因为只要有外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闯入天眼蛾的聚集地，那他基本上就死路一条了。
有人会问，既然天眼蛾这么可怕，为什么还会有蛊师去费力培育？难道不担心自己中招吗？
这是因为天眼蛾对于蛊师而言，就显得很小儿科，身为蛊师，体内都会存在一只本命蛊，可以这么说，只有拥有本命蛊的行蛊者才能被叫作蛊师，没有本命蛊的那些都不入流，撑死算你是个玩虫的。
天眼蛾释放出的信息素虽然也会让蛊师中招，但只要在察觉出不对时及时催动本命蛊压制，幻境自会解除，只不过一开始我压根没往天眼蛾这方面去想，因为天眼蛾这种蛊虫在很久之前也几乎绝迹了，它并不算是一种常见的蛊虫，因其培育方法复杂，所以据书上记载，巫蛊界只有少数门派才拥有炼制天眼蛾的方法。
而且这种天眼蛾每繁殖过三代就须重新炼制，否则它体内的蛊毒会因繁殖逐渐消散，最终沦为普通的飞蛾。
话说回那具女尸，当我看到女尸身上的那张脸竟然是我自己时，我属实被吓住了，而且那张脸让人感觉很怪异，虽面无表情的瞪着我，但是那脸上分明透着一股阴郁和怨毒，让人看了就心惊。
而且看着看着，那张脸竟突然起了变化，眼睛吊了起来，嘴角不可思议的上扬，从那种面无表情变成极度狰狞的笑，再往后更是离奇，那张脸居然从中间扭曲碎开，五官挪位，好像是皮肉里面裹着什么东西要从中出来。
再然后。
我就被一只天眼蛾给咬了。
虽然那只天眼蛾以我当时的角度来看是从人脸下破皮而出的，但实际上，我知道它们一直围绕在我身边，蛊师的精血对蛊虫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所以它们等不及了，等不及我被幻境困死，就争先恐后的要来吸食我的血液，殊不知这也使我警醒，知晓了幻境的真相。
随着我体内本命蛊气息的释放，一只只黑色的天眼蛾受到惊吓向四周飞散，很快半空中几乎布满了舞动的‘人眼’，队伍里的那些人仍站在‘棺材海’里一动不动，但我知道，他们在幻境里可能已经吓疯了。
我站在原地，望着大量的天眼蛾逐渐飞散，等它们重新趴回崖壁上的那些棺材，排列成人眼的形状，我这才走向距离我最近的落赋清。
只是，看着她那张轮廓分明，五官犹如工匠精心雕琢完美到挑不出一点瑕疵的俏脸，我抬起的手却怎么也抽不下去，这么漂亮的脸，我实在不忍心看它挂上巴掌印。
“长得好看确实有特权呢......”我低声嘟囔一句，然后从衣服的内侧口袋掏出一个半指长的特制小瓶，拧开瓶盖用指腹小心的沾了一滴瓶内液体，轻轻的抹在了落赋清的人中处。
完事，我又快速的将瓶盖拧紧收好，小心地放回内侧口袋，这一系列动作无他，着实是因为这种药液太珍贵了，开窍通闭，辟疫驱瘴，醒脑回苏......这种药液不仅作用惊人，炼制方法更是复杂难熬，不仅炼制材料需要用到数十种珍贵草药以及各类毒物的毒液，光是长达半年的炼制时间，就足以让一位蛊师的耐心消磨殆尽。
好在，这也是我从夏细辛的牢室里顺的，否则我还不一定舍得给落赋清用，哪怕是一滴。
这一滴药液虽然足以让落赋清从深度幻境内清醒过来，只是被抹药的那种感觉......我不好说。
根据我以往的亲身尝试，那感觉绝对比直接往鼻腔里灌两桶风油精来的更刺激，就好像你的脑子失去了遮盖，不仅到处漏风，还漏的是冰天雪地里的刺骨寒风，那是一种强烈的精神刺激，那种刺激远非一般人能够忍受，但也只有这种刺激，能让人从深度幻境中清醒。
而且，这药液若是直接来上那么一口，哪怕必死之人都能强行续命半宿，相当于回光返照，当然，半宿之后照样尘归尘，土归土。
很快，在药液作用下，我看到落赋清原本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可她甚至来不及迷茫，就表情狰狞地捂着鼻子蹲了下去，显然是在强行忍受着某种非人折磨。
“呃......”直到第一声隐忍压抑的痛哼从落赋清的牙间泄出，她才红着双眼艰难地抬头看向我，紧皱眉头嗓音嘶哑问道：“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呃......我这是怎么了？”
苍白的面容，泛红的眼眶、额间凌乱的发丝......我低头看着落赋清那张清冷坚毅中夹带着破碎感的脸，心头莫名的狂跳了一下，这是在勾引我吗？
要不是那滴药液是我亲手给她抹上去，也知道药液产生的刺激效果本就霸道强烈，我都怀疑落赋清是不是故意勾引我！天老爷啊！真不怪我会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主要是......从认识到现在，我几时见过落赋清这幅脆弱易碎的模样？！虽然她这幅模样准确来说是我造成的，但......嘶哈嘶哈~勾引人不自知的坏女人！
“咕嘟~”
我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等到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被强行压制下去，这才故作镇定的开口回道：“你们刚才都陷入幻境了，原因是那些棺材上的人眼导致......别抬头！”
眼见落赋清听到我提起人眼就要抬头，我下意识一巴掌拍了上去，打的她脑袋一缩：“别看！再看小心又陷进去！那些不是人眼，是一种飞蛾，要是有活物盯着它翅膀上的人眼看，就会陷入幻境，这种幻境永无止境，一旦中招，靠中招者自己是没办法从幻境中挣脱出来的，只能借助幻境外的外力。”
说完，我整个人就愣住了，我刚才做了什么？我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我打了落赋清？！
果然，落赋清的眼神很快由惊愕转为冰冷，紧跟着，我就看到落赋清缓缓地站起身，她连鼻子都不捂了，两道寒光直直射向我，吓得我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抬起挡在身前胡乱挥舞：“你......你想干嘛？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要看，我一时情急！我！你不能打我！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打我的！你敢打我我就把罗恩毒死让你嫁不出去！哎哎哎你别......”
相较于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落赋清却显得格外冷静，她快速的扫了一眼其余人，无视掉我的胡言乱语问道：“只能借助外力，你没有陷入幻境？”
“额......”见落赋清这幅姿态不像是要对我动手，我想了想，虽然知道没有撒谎的必要，但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冷哼一声：“我是蛊师，体质特殊，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小儿科，还不足以让我中招。”
“哦？”落赋清的眸光狐疑，她定定地看向我，似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挥手打断：“既然你醒了，那其他人就都交给你了，用外力唤醒他们的法子无非就那么几种，痛觉的刺激是最直接的，所以我的建议是抽耳光，一直抽到他们清醒为止，另外，清醒之后记得叫他们别再抬头乱看！那些飞蛾翅膀上的人眼团案是陷入幻境的媒介，只要你们不盯着它看，就不会轻易中招。”
“你是怎么弄醒我的？”落赋清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没有疼痛的感觉，但是鼻腔和脑袋里那种仿佛被人塞了冰块的强烈刺激却叫她怎么也记不起从幻境转为现实的具体过程。
“给你抹了点开窍醒神的药。”我指了指自己的人中：“但是这种药很珍贵，平常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刚才给你用了一点现在都心疼的在滴血，所以我不可能再给他们用了，哎？你别这个眼神看我，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懒得上手抽你而已，而且最主要的，我怕你被抽醒了会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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