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贴的符纸只剩下两张了,后背那张护身符在骨须从地下穿出时撞偏其方向,腹部的一张也在挡住骨须从空中钻下的第二次穿刺后功成消散了。
“阿岩——还要看着吗——”金钟震响一般的几个字如同天降巨掌密不透风的压下,按的人几乎无法呼吸。
石洞中的泊眠立刻痛苦的捂住耳朵,不自觉的紧皱眉头。
潭缜元头晕眼花,耳中嗡嗡响动像是无数蜜蜂振翅,吵闹的同时还有几只在她耳中狠狠蛰了几下。
青铜剑横斜在不远处的碎石间,不断的挣动,震出泠泠的金属脆响。
然而没等潭缜元忍下内脏震荡带来的不适,一道黑影从远处闪现,石斧带起厉风当头砸下。
此时,紧缚的骨须终于被飞来青光一剑斩断,隐隐金线环绕中软面条一般瘫痪在地,不能收回。
潭缜元闪身避过,随即单手撑地,飞身一腿重如钢筋鞭在岩犀牛膝窝。
岩犀牛只觉得腿弯处被巨石砸过,但其身形巨大又无比敦实,受此一下也只是单腿微屈,他肉山一般的体格运斤成风,转瞬之间就站定回身,旋即再劈。
潭缜元向后一扑与岩犀牛拉开十数尺距离,然而下一秒脑后劲风忽至,潭缜元还没站稳,不无狼狈的原地趴下一个俯卧撑。
抬头扫视,一根绿色巨藤带着风声呼啸而过,一击未中,又以诡异的角度歪斜向一旁蓄势待发。
潭缜元环顾周围,空中已然升起了密密麻麻的藤蔓,摇头晃脑如无数丛林巨蟒。
看着眼前提斧已至的犀牛怪和偷袭不成暴怒乱飞的妖藤,潭缜元再没多想,回头一筷子飞穿进岩犀牛眼眶,拔腿就跑。
“二打一啊!?不公平吧!!!”
潭缜元在密集如雨点的藤蔓间上蹿下跳,躲过拦腰断头打来的一根又一根妖藤,留下一句欲哭无泪的怒吼后左右跃上一层层崎岖的石台。
来不及看期间腿上背上被擦中的几下,千钧之力恐怖如斯,如果真的结实挨上了恐怕就要断骨头碎内脏了。
姨妈姨妈你什么时候来啊!
潭缜元已经接近来时那片方形小空地了,一道金光突然送来一纸金符,金符自燃,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元,接我一下。”
肖符师短短几个字犹如仙乐入耳,唤醒潭缜元逃命中渐沉的心。
救兵来了!
潭缜元左右一看,挑了块看着较为脆弱的黑岩,手起刀落,狂砍三下,砸落一地碎屑,又不知从哪里捻出一张奇怪的暗紫色符篆,拍在仅受皮外伤的黑岩间。
此时,地面上隆隆的震响已经近在咫尺,脚下岩石刹那间从中断裂,人骨般白而微黄的根须像张开的五指,再次从地下扭曲钻出。
潭缜元在岩块间跳跃躲闪,每一落地就立即有无数根须从下方向上包起,并且其反应速度已经越来越快。
根须从开始的手指粗细渐长成手臂粗细,在地下不断伸长传递,遍布整个妖洞。
潭缜元躲闪不及,被面前竖壁上突出的根须抓个正着。
无数根须交织成密不透风的茧房,她听见自己骨骼在重重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内脏似乎要被禁锢在腹腔中一同挤爆。
当根须带刺的尖梢探向挣扎的脖颈,她闻到了植物**的气息,以及同样来自于大地肺腑中的泥腥。
被拖进墙中间隙的前一刻,潭缜元全力掷出青铜剑,正中紫符中央,并且神奇的陷入石壁内数尺。
剑身缓慢旋转了九十度,其上錾刻的暗金龙纹缓缓亮起,金光沿石壁碎纹游走,隐约显出一道门的形状。
那光亮被根须切割拧碎,从缝隙漏下,在她因窒息而模糊的视野里战栗。
这是她隐入黑暗前,看到的最后画面。
树根勒紧,潭缜元听到自己的骨头咔咔作响,腰侧的仅剩的一张护身符殊死抗衡这场黑暗中的绞杀,根须有些勒进肉里,可能有某些令人身体麻痹的毒素。
镶进石头里吗?她想。
周围越来越热,简直快到滚烫的地步,没过多久,只觉周围令人窒息的挤压感消失了,包缠全身的根须大网也突然散开。
血液骤然恢复流通使她瞬息间全身麻痹,仿佛千万根冰冷的针从血管深处向外穿刺,细密、锐利,带着令人牙酸的痒意。
冻僵的神经像被点燃的引线,噼啪作响地复活。
那不是温暖,而是一种灼烈的刺痛,仿佛血液不再是液体,而是化作了熔化的铁水,正粗暴地灌入原本干涸、冰冷的血管模具。
这股灼流轰然灌入胸腔,先是惊悸的停顿,随即开始疯狂擂动,将一**滚烫的悸动泵向全身每一个末梢。
热力与刺痛在腹部汇合,搅成一团翻江倒海的酸麻。
突如其来的下坠感。
潭缜元的眼睛还没适应黑暗过后的亮光,后背就已经重重接触到了岩石地面。
她仰头咳出一口血,从高处坠落的冲击感让她大脑空白了几秒,随后铺天盖地的剧痛如潮水般淹没她的口鼻。
血色视线中,目测三四层楼高的顶壁上,密密麻麻的低垂着一大片保龄球般的阴影。
然而还不等她细看,斜上方,一根巨型鱼钩状根须慢慢在她面前垂下来,拖曳在地,蠕动着钻入潭缜元身下,挤出一点间隙。
肋骨之间传来尖锐的痛感,她张了张嘴,涌上的却是一股温热咸腥的液体,她忍不住咳了一声,鲜血便从唇角溢了出来。
起初只是一缕,随即变成大口大口的呕出。
那疼感从身下一层层剥开皮肉,不紧不慢的向上推进。
潭缜元不可致信的看着那弯没有尖头的“鱼钩”缓缓当胸穿出。
抽动的手指努力几次召不来青铜刀,那根鱼勾向上一点点提起,撕扯着潭缜元肋间伤口横拖了几步。
血色泅染后背衣物,地面擦出一条血痕。
疼痛刺激令她从麻痹中微微清醒过来,竭力弹起一手抓住鱼钩侧过身减伤口撕扯,一手还能召出乾坤袖中所剩无几的符篆。
符纸拍上“鱼钩”,她隔空一指“鱼线”后。
“轰”
爆炸声震荡整间地下石室,无数根须在远处的石壁顶乱晃,爆炸声后,只余几片纸屑从空中四散飘落。
“鱼线”在一声巨响中猝然崩断,“鱼钩”却仍穿在两肋当中。
潭缜元缓慢平复呼吸,浑身肌肉紧绷,竭力保持冷静。
当第一波剧痛终于退去时,潭缜元平摊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像水产市场肮脏水坑里一只被踩碎的虾。
汗水浸透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眼皮,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气味。
她尝试移动指尖,那细微的动作却像扯动了连接全身痛觉的引线。
于是她不动了,就那样躺着,感受着疼痛由尖锐变成钝重。
呼吸是一种折磨,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都唤醒新的痛楚。
过了很久,她才能试着放松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花了整整一分钟。
熬过了最初的剧痛时刻,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用最后一丝意志翻开手掌,再召青铜刀。
几秒后,顶壁落下一道青影,转瞬间飞回潭缜元手中。
她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这里热的像桑拿房,汗水淌进大大小小的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
潭缜元一头冷汗,转去看中央冒着滚滚热气的圆形水池,水池中央,一缕缕只有小指粗细的根须,合抱成比上层树干更粗的一股,从上方的岩顶向下,伸进热水池中。
“当啷”
手上一空,心下一惊,潭缜元顾不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艰难的挪动了一下。
危机忽至的警觉压榨出她最后一丝力气,竟然还本能的想要挣扎起身。
谁料她肩膀一抬,就被人漫不经心的抵住,向前一掀,随后毫无防备的翻身摔回地面。
在潭缜元无力挣扎的余光中,她看到那人已然端着青铜剑起身,举在石灯下细细端详。
那人踢得不重,潭缜元却略带焦躁与疑惑的“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她这一次抬手召令时,青铜剑没有听召回到她手中。
泊眠没看她,踱步至潭缜元身侧,把再次想要起身的潭缜元坐回地上。
这下后背朝上,后肋间的伤口再次被牵扯,潭缜元本能向上一弹。
泊眠见状从善如流的向后挪了挪,以示照顾伤情。
“……我还以为你是胆子比较小的类型。”潭缜元有气无力的枕着自己的一边手臂,声音轻的像一阵虚弱的风。
但是泊眠听清了,她托腮思考片刻,把青铜刀放回潭缜元手边道:“我只是不太擅长骗人,一般做善后工作。”
疼痛渐渐变得迟钝,只有越发炽热的空气在炙烤她的神经,无尽的疲惫拉扯着她的意识不断下沉。
潭缜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援军没到,树妖虎视眈眈,旁边还有一只只是暂时不会要她命的妖怪。
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自己却已然枕着胳膊昏昏欲睡。
她想再发传讯符,而用尽全力挪动脑袋看向身侧乾坤袋的一刻,顿时只余无尽的绝望。
符纸被鲜血浸染,已然全部糊成一团,连辨认都无比困难了。
“你怎么称呼?”泊眠的声音突然从潭缜元肩后传来。
潭缜元半梦半醒报上名字。
这下轮到泊眠哼哼冷笑:“我们真有缘啊,你也不会说谎?”
两人之间的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泊眠回报了姓名。
潭缜元感觉背上的妖怪在翻动她朝下的一面,泊眠的声音像隔了一层水:“要用药吗,你好像一直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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