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客房已经没人了。
床铺平整的甚至没有任何褶皱,就连昨晚洗澡的客浴,也找不到一丝被冒犯的痕迹。
彭奇挑眉,有些吃惊。
毕竟平时许必的表现总让他觉得这是个什么也不在乎的人,可他不仅能敏锐的察觉到别人的习惯,还把房间收拾得如此细致,甚至于彭奇想在此基础上完善,都无从下手。
他习惯的东西都在原地好好摆着,床单也蜕下来换了新的,贴心的让他没有察觉到任何被侵入的感觉。
尤其是阳台晾的白床单有些好笑,其实他压根不是许必以为的那种“洁癖”癌,有洁癖的从来都不是彭奇。
彭奇吃了早餐,脑子里快速过了今天的计划,不被爷爷传唤的日子里,无非就是学习和练琴,但今天,可能得提前完成。
……
下午五点,黄师傅开车到了别墅门口,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就看见彭奇走了出来。
青年人一袭黑色的中山西装,十分精神,手里提着一个长方型的木匣子,不慌不忙朝这边走来。
黄师傅上前接过,好奇道:“您怎么知道老先生今天找您。”
毕竟得知彭少爷今年要高考后,可是很长时间都没让他回老宅了。
彭奇说,“猜的。”
车子呼啸着朝彭家老宅驶去,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彭家四房,只有孙辈在场,按照长幼次序落座。
看着里面的场景,彭奇微不可查地吐了口气,然后挺直身板迈过门槛。
将琴盒交给保姆,直视前方,穿过正门和坐在上位的爷爷问好,然后依次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准备落座。
“坐过来。”年迈的老人看向家族最小的孩子,浑浊的眼神里却只能勉强看清模糊的轮廓。
管家立马将凳子移到老先生旁边。
彭奇无视众人目光,坦然自若的走过去坐到了爷爷身边。
“奇奇,爷爷果然最疼的就是你了。”
开始了。
彭奇看过去,是今年刚大学毕业的四表姐在说话,她脸上的笑容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彭奇很小的时候就判断出来,这个笑容不是真的。
彭奇垂眼,不慌不忙道:“爷爷都很疼他的孙子,只是我好久没回来罢了。”
“这话说的,三表哥留学两年才回来一次,也没见爷爷这样啊。”
“三表哥少在外面闯点祸,爷爷自然能多疼他一点。像表姐这么优秀,爷爷就很疼你。”
彭奇面色谦和,可语气强硬,分毫不让地将每一句话堵了回去。
四表姐不说话了,当着老爷子面,她哪里敢说半个不是。
老二接道:“奇奇,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爷爷对家里孩子的发展从不设约束,谁长这么大还没闯点祸,你不也一样吗,听大哥说,你昨晚跑会所去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像是找到了苗头来攻击彭奇。
“小小年纪去会所干吗?爷爷,我就说把表弟一个人放外面会学坏的吧。”
“没时间回来看爷爷,倒有时间出去鬼混,我看你也没那么忙吗。”
“……”
不管是儿子还是孙子,彭老爷子向来乐见其成他们互相争抢,在竞争中锻炼生存,说是对每个人的成长不设限制,可事实上,出一点差错,就会毫不留情的被踢出局。
彭奇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被一群所谓有亲缘关系的家人们针对,心情早就没了波动,甚至能反过来藐视事实胡说八道。
“我给大表哥说过了,我朋友的弟弟被绑架,我帮忙找人,这事随便一查就能知道。”
“难道…表哥们以为我进去干那种龌龊的坏事?我还没成年,不能乱搞男女关系。”
老三讽刺道:“小小年纪,懂得倒还不少。”
“我不知道,都是大表哥的朋友教我的。”
“你给弟弟找的什么人?”向来不管他们的老爷子罕见插嘴了。
“不是爷爷,陈丕人挺好的,您见过。”
彭奇语气淡淡的补充道:“人确实挺好的,还要了我的联系方式,说是约我一起出去玩儿呢。”
说完还不忘乖巧的给老爷子添了杯热茶。
谈老爷子喝了口茶,淡淡道:“胡闹。”
表哥表姐们:……
饭毕,彭奇带着琴盒,在书房给爷爷拉二胡,平时拉两个小时老爷子都神采奕奕,可今天没多久,老爷子就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彭奇把毯子给他盖在身上,轻手轻脚拉上门出去了。
昨天背上挨了几下,一整个白天居然都忘了处理伤口,他抻了抻酸痛的腰,打算一会回去顺路拿放在彭家的药箱。
“我……彭奇…臭小子…眼里了。”
猛不防听见了自己名字,彭奇循声走近。
茶室里,彭奇二表哥和他的父亲正在品茶。
彭奇听见他二表哥说:“老爷子眼看着身体不行了,熬到他走了,那小子再狂有什么用?谁让他爹是个废物,早被踢出局了。”
“那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老爷子从小到大把他带在身边参加了多少会议,你们谁有这殊荣,还以为你爷爷他只是单纯的宠孙子呢。”
“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牙尖嘴利,表里不一,就因为爸妈不管,爷爷就对他格外照顾,那我还早早死了妈呢,也没见他多疼我。”
“别说混话。”彭奇三叔缓缓喝了口茶,“老爷子主意大着呢,到现在都没把企业交出去,你们以为是在等什么?”
“还能等那小子长大?想什么呢,他顶破天了以后在公司挂个闲职,那么大个企业,给他他也接不住,我大哥在公司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还能被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挤下去不成……”
从宅子里出来的时候,彭奇呼吸了口新鲜空气,顿时觉得头脑清晰不少。
他罕见的没赶时间,让司机不用送他,一个人沿着巷子,慢慢走了出去。
大脑接受的消息太多,需要时间处理。
晚上的巷子里人烟稀薄,柳树叶子被风刮得刺啦作响,彭奇随手折了个树枝,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朝前走去。
……
晚上八点,一辆黑色轿车匆匆驶进谈家小院。
为首的中年人步伐匆忙进了客厅,来不及向父母妻儿打照呼,目标明确的径直向楼上书房走去。
谈斌进去的时候,男人坐在沙发上,撑着手正在假寐,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出声,那人就已经缓缓睁开了眼。
谈斌连忙恭敬道:“许先生。”
“回来了。”声音凉凉的,有些低沉。
“谈老板工作一切顺利?”
谈斌弯腰,“是,多亏了许先生的帮助,一切都很顺利。”
许必打了个哈欠,“那就好。”
谈斌为难道:“许先生,谈则那小子不知轻重,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计较,我下来会狠狠教训他的!”
许必摆摆手,“这事不用你管。”
“是…”谈斌不知道这位打得什么主意,也不敢贸然询问。
“麻烦谈老板把谈则叫回来。”
“现在?”
“嗯。”
谈斌一向搞不清这位,此时也是,“好,我这就去给他打电话。”
谈斌出去吩咐助理,让他把谈则找回来。
“二少爷被人打进了医院。”
“谁干…”谈斌还没来得及生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难看,“把他接回来,医生也一起带着。”
……
回到小区已经晚上十一点,彭奇快到家门口了才反应过来忘了绕路去谈家拿药箱。
算了,彭奇想。
说不定都睡了。
“彭奇。”
彭奇抬眼,看见男人抱着小孩正站在他家门口的石雕旁边。
小许立马从师哥怀里挣脱下来,屁颠颠地朝愣在原地的彭奇哥哥跑来。
有一双小小的,温暖的手牵住彭奇的掌心晃了两下,将发愣的人给唤了回来。
彭奇摸了摸小许的头,问他:“你们怎么来了?”
“谈则回来了,许孜玄不敢在家呆,吵着要来找你,打扰你吗?”
听见这话,彭奇第一反应不是麻烦和不高兴,而是他们需要我。
许大夫和小许需要我。
“进去再说。”彭奇牵着小许的手,正欲进门,走了几步才发现许必站在原地没动,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彭奇居然巧妙的察觉到了他的意思。
“你不会想说一句人带到,我先走了。”
还好许必只是说,“没事。”
时间不早了,小许已经呈现出迷离状态,许必把孩子像拿猪肉一样提起来,一本正经对彭奇说:“洗干净的,放哪儿?”
彭奇乐了,“那就还放昨天的圈里。”
许大夫挑眉,不愧是人机,笑点超乎寻常的低。
彭奇洗澡之前,给谈乐发了条消息。
彭奇奇:睡了没?
彭奇奇:没睡的话辛苦跑一趟,把你家的药箱给我送来。
野叶纽彼:?
彭奇奇用了一点点修辞方法陈述事实:昨天被你哥砸的后背全是伤。
野叶纽彼:我靠,有事没事?
彭奇奇:把药箱送过来就没事。
野叶纽彼:等着。
从浴室出来,彭奇光着身子对镜照了照,后背上果不其然有两道印子,一道在肩胛骨,一道在后腰,自己上药非常勉强,需要讲身子扭出诡异的程度,还会有一部分够不到。
彭奇想,没人规定,不能找帮忙的人帮忙吧,有来有往,这才是健康的关系。
彭奇把衣柜打开,找到了印象里那件宽松的圆领毛衣,头发吹的半干,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然后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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