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焕耀踩着上课铃声冲进了教室，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座位前。他肩上的书包都没放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两眼空洞地平复了一下心率，怎料困意袭来，一心往课桌上趴。
他本想趁老师没来的空档眯一下，谁知意识在睡眠里迷失了方向。
他是被前座同学晃醒的，抬头直接撞上班主任严肃的目光。他立马垂眸，轻轻地取下书包。
班主任从左往右扫视了一遍，“有没有人知道班长去哪了？”
短暂的寂静后，班主任接下来的话，似一颗石子打破了水面的平静。“他昨晚上失踪了，他父母现在急疯了，到处在找人。谁要是知道他在哪，或着有任何线索，立刻告诉我！”
夏焕耀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苏森的座位，陡然想起昨晚在医院门口看到的身影，像极了苏森的轮廓。
平日里苏森总是热心帮他，如今失踪了，他心里出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偷偷掏出手机，给苏森发了一句：你现在在哪？
他来来回回掏出手机多次，都未等到苏森的消息。
随着时间流逝，担心愈发浓烈，夏焕耀不得不自我安慰：或许是手机没电了……肯定是手机没电了，他从不会忘记回我消息，哪怕没话也会回一个表情。
他手上无意识转着笔。他渐渐淡化了担心，脑子却开始了纠结。
要不要告诉班主任，那个身影像苏森？
万一那个不是苏森呢？那岂不是会白白浪费他们找人的时间……
如果那是苏森，肯定是因为江浩，那苏森肯定在医院。
最终，他决定放学后，去医院确认一下再说。
下课铃早已响过了，班主任仍在讲台上继续讲着未讲完的内容。
不知柳菁怎么会出现在教室外，她见还未下课，靠在走廊的围墙上玩着手机。
拖了大约两分钟，班主任终于宣布下课了。夏焕耀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麻袋，飞快地往外冲。
他刚出教室，柳菁展开左手手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夏焕耀被迫停下，抬眸看向柳菁，眉头微蹙，眼底浮现一丝焦躁。
“有事？”
他又补充，“麻烦直说，我急着去捡废品。”
柳菁将手里对折的纸条，在夏焕耀眼前晃了晃，“我是来送这个的。”
情书？
瞬间勾起了周围同学的八卦心，目光在夏焕耀和柳菁身上来来回回，期待能吃到大瓜。
“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夏焕耀问。
“对于你来说，这绝对是个好东西。”柳菁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让开！”夏焕耀认真了起来。他除了捡废品，其他事勾不起他任何兴趣。
柳菁想起上次夏焕耀怀疑她写纸条的事，于是特意强调，“这次纸条是我写的，不过是按照某人的要求写的。”
又来？上次就感觉自己成了柳菁和莫菰游戏中的一环，这次她这么说，又想拿我寻开心？
等等，“按照某人的要求”？难道某人是指莫菰？
算了，课间时间不多了，眼下还是见废品最重要。夏焕耀懒得搭理，开始寻找机会溜走。
柳菁在夏焕耀眼里看到了着急，索性直言：“你爱要不要，反正有人给了东西作为报酬，这个送到了就行。”
说完，她强行抓住夏焕耀的手腕，硬生生把纸条塞在了他手中。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定格了夏焕耀握着纸条的画面。
柳菁松了手，转身向自己班级走去。一路上盯着手机，两个拇指时不时在屏幕上敲一会儿，脸上洋溢着开心。
夏焕耀看了眼手里的纸条，直接扔在了地上。他刚抬脚去捡废品，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文明，弯腰捡了起来。目光一扫，落在一旁看热闹的梁风身上，他疾步向前，把纸条塞在梁风手里，“帮忙扔一下！”
课间只有固定的十分钟，班主任耽误了一些，柳菁又耽误了差不多两分钟，夏焕耀几乎用最快的速度在教室之间穿梭，但这个课间捡废品的计划仍未达标。
回到教室时，夏焕耀远远瞧见自己的课桌上铺着一张纸条。
越靠越近，通过纸张底色确定了，是让梁风扔掉的那张纸条。
夏焕耀把麻袋靠在墙上后，边喘着气边把目光射向梁风，眼里充满了质问。
梁风正侧着身子，跟左边的同桌开心地聊着什么。忽地瞥见夏焕耀看向自己，心里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嚷着：“上面的信息可能对你很重要，你还是看一眼吧！”
夏焕耀眉头微皱。他与梁风这人虽交集不多，但知道对方人品很好。他沉着脸走到课桌前，坐下后，拿起了纸条。
上面写着：中午吃完饭后，到校门口来捡瓶子，我已经帮你预约了收废品的师傅。
瞬间让他想起了昨晚上，莫菰向他申请好友时的附加消息。
当时夏焕耀不受控制地睡着了，没有回应莫菰。早上他起来晚了，忘了这个事，没想到莫菰竟然来这么一出。
可他上次不是跟柳菁闹掰了么？这是花了多大的代价让她传递消息……
夏焕耀决定等晚上回去了，找莫菰问个明白，特别是他在意的那个流言。
充实似乎会让时间流得更快，一晃就到了中午。
夏焕耀在食堂吃完饭后，向校门口而去。
他远远地就看到，门卫亭旁那座突兀的塑料瓶堆成的小山。瓶子颜色五花八门，大小形状不一，瞧上去竟有些艺术的味道。
校门外的两旁各停着一辆车。破旧的三轮车与锃亮的黑色轿车，像是两个人的不同人生。
轿车旁，倚着一位西装革履大叔。他眉头紧锁，正在吸着闷烟。而收废品的钱大叔在保卫亭窗前，跟亭内的门卫大叔在聊着什么。
大家在等着他的到来。
钱大叔瞥见夏焕耀来了，笑着打着招呼，“夏同学，今天收获不错哦！”
夏焕耀瞄了一眼塑料瓶山，一时不知如何回话。这不是他劳动成果，也不确定是不是莫菰送来的。
他憨笑不断，尴尬而不失礼貌。
既然知道是让他卖的，他也不客气了，毕竟他不会跟钱过不去，“要辛苦您了。”
随后跟门卫大叔问了声好。
想起教室里还有两麻袋废品，夏焕耀决定去拿来一起让钱大叔收走，省得放学让钱大叔还得跑一趟。
“大叔，您先装，我教室里还有两袋子，干脆给你一起收走。这样，你明天放学再过来，可以省点精力。”
“行！”钱大叔爽快地答应了，转身去三轮车上拿袋子。
夏焕耀刚转身去教室，那倚着车的西装大叔快步上前，唤住了他。
“同学，方便耽误你几分钟吗？”西装大叔声音低沉，眼里全是忧虑。
眼见西装大叔要迈入校园内了，门卫大叔迅速冲了出来，手臂一横，强行让他停下了脚步。
门卫大叔无奈地说：“兄弟，麻烦支持一下我的工作，没有老师来登记领人，我是没办法让校外的人进去的。”
“前面卸塑料瓶的时候，不是可以进吗？”西装大叔看着从身旁经过的钱大叔，又质问：“他怎么可以进去？”
“让你们搬塑料瓶进来，一是因为你们要帮助这位家境不好的同学；二是怕放在校外被别人捡走了。至于收费品的……”
门卫大叔解释着，眼里忽然出现了一抹同情，“他不进去帮忙装，那么多瓶子，这位同学一个人要弄到什么时候去？人家快要高考了，耽误了学习多不好。”
门卫大叔央求西装大叔，“我这样做已经算违规了，兄弟，你就别为难我一个看门的了。”
“行，我不进去！”西装大叔嘴角浮现一丝生硬的笑，带着些恳求说：“就在这，跟这位同学说几句话，总可以吧？”
门卫大叔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渐渐放下了防备，警惕地守在一旁。
夏焕耀虽不知西装大叔要做什么，但知道他跟莫菰有关系，正愁没处打听那家伙消失的原由。
他很想弄清楚，到底是不是同学间流传的那样，因为他往教室捡废品，导致莫菰查出肺部感染住院了。
“莫菰这些天做什么去了，眼看着就要高考了，还不抓紧学习。”
夏焕耀的话像戳中了西装大叔的痛处，他重重叹了口气，“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这不，来找你聊几句！
真的因为我住院了？
夏焕耀愣住了。
头一次听说，因为往教室捡废品导致住院，更何况离他还那么远。真是荒谬！
这是让他家长来兴师问罪了，还是劝我不要捡废品了？
所以搞这么一座塑料瓶山，是让我一次捡个够吗？
西装大叔没等夏焕耀回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他家的司机，你可以叫我殷叔。”
“莫菰他……唉，前些日子他爷爷走了，这孩子一直没走出来。最近又跟他妈闹了些不痛快……整日去找社会上的一些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完全不把学习放在心上。”
“马上就要高考了，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不想他自毁前程。”
他的目光转向塑料瓶山，眼神复杂，“最近这几日，他天天指使那些社会上的人，到处搜罗这些空瓶子，堆在自家的院子。”
“你是他同学，应该知道他有重度洁癖。见他如此反常，我还以为他精神出了问题。”
“今儿早上他吩咐我，叫几辆面包车把院里的瓶子全拉到这，还教我如何说服门卫。”
“我向门卫大哥了解了一下你……”殷叔沉重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丝欣慰，“我才明白，他费尽心思原来是为了你，我这心里反倒踏实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些恳求，“看他不顾洁癖为你着想，想必他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我自做主，想请你抽个空，帮忙开导一下他，让他回来学习。”
殷叔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令夏焕耀内心万分复杂。虽与莫菰只相处了几日，闹了不少矛盾，没想到莫菰还会为了他，做出这般行径。
总算破了那些流言，夏焕耀心里舒坦了不少。
他点了点头，“嗯，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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