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夏焕耀在校门口，挤上了驶向医院的公交车。
下车后，径直来到住院部，乘坐电梯到达江浩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江浩的病房在左边的尽头，夏焕耀远远看到病房外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男生，双臂叠在屈起的膝上，额头紧紧贴着手臂，像极了将自己保护起来的刺猬。
夏焕耀路过时，没有过多在意，直接推开了病房的门。
江浩正坐在病床上刷着题。
夏焕耀边靠近边四处瞄了一下，没看到刘金花的身影，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他轻声关心：“江浩，感觉好点了吗？”
笔尖在纸面上不停地写着，江浩像没听见一样。
夏焕耀跟他没有过交集，找不到话题聊下去，直接表明来意，“苏森有来看你吗？”
江浩依旧无动于衷。
夏焕耀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听，继续说：“苏森今天一整天没去上课，也没请假，今天上课，我们老班说他昨晚上莫名失踪了，他家人到处在找人，问我们有没有线索。”
他顿了顿，隐瞒了昨晚上看到形似苏森的身影往医院跑，“我看你俩平时总是一块儿上下学，大家都在担心他，就过来问一下。你要是见到他的话，让他赶紧给家里回个电话。”
说完，看着江浩毫无波澜的侧脸，轻叹了一口气。“你好好养伤，我就不打扰了！”
夏焕耀转身向病房外走去。
在他关上病房的门时，江浩手中的笔戛然而止，缓缓抬起头，隔绝所有情绪的双眼，盯着紧闭的门。渐渐地、渐渐地，双眼翻涌出心底的五味杂陈。
夏焕耀走出医院大门后，匆匆赶往夏茂林摆摊的地方。半路上，他因一道熟悉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昏黄的路灯下，不少人坐在台阶上，目光全都聚焦在前面几个人身上，其中一个便是莫菰。
莫菰抱着吉他，站在架着的话筒前，边用拨片拨着琴弦，边唱着歌。
他左侧，坐着一个长发男生，正投入地敲打着架子鼓；右侧，扎着马尾的女生，站在古筝旁吹着长笛，旁边还搁着二胡、琵琶、竹笛。女生右侧，两个男生抱着贝斯，指尖在琴弦上跳动，偶尔和着莫菰的歌声伴唱。
他们前面的地上，放着一个敞开的吉他包，里面散落着零钱。旁边还立着一个琴谱架，上面放着收款码和点歌码。
这是夏焕耀第一次听莫菰投入地翻唱流行歌曲。他的嗓音低沉且富有磁性，像陈年美酒，令人陶醉其中。
他在人群里找了一空台阶，坐了下来。决定等莫菰结束后，找他好好聊聊，毕竟中午答应了殷叔。
莫菰唱了一首又一首，有观众点的，也有他随性唱的。
不知过了多久，莫菰向观众宣告接下来是最后一首歌。夏焕耀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多，他怕夏茂林着急，连忙起身找了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打了电话过去，说自个有点事，让其先回去。
等他再回到之前那片地方，人群正依依不舍地散去，莫菰和同伴正各自收拾着乐器。
莫菰忙碌间，无意瞧到夏焕耀正静静看着他。他动作一顿，放下了刚从麦克风架上取下的麦克风，从包里抽出几张酒精，边擦着手，边一步步走向夏焕耀。
他嘴角带着笑，“哟，破烂王，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在卖烤肠吗？”
以对莫菰的了解，夏焕耀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开门见山：“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个饭。”
“？”
莫菰擦手的动作停住了，瞪大了眼，歪着头打量了夏焕耀几眼后，调侃了起来，“你请我？你那么穷，能请得起我吃什么？再说，你这脏兮兮的样子，你敢请，我还不敢吃。”
夏焕耀没有在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地坚持，“那你直说，怎样才愿意给我一次跟你单独聊聊的机会？”
这话一出，莫菰猛地把身子往后一缩，满脸震惊，“你该不会真的……”他眼神带着难以置信，“你赶紧趁这个想法还未成熟，抹杀掉，我这么帅……”
他扬起下巴，无比自信地甩了一下刘海，“不是谁都能得到的，尤其是你这种……”
“停停停……”夏焕耀见莫菰越说越离谱，不得不打断。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要怼人的冲动，答应了殷叔的事，只能忍了。“你想象力真丰富，我纯粹是有正事跟你说。”
“哦？”莫菰挑了挑眉，胸有成竹地说：“难道是要感谢我送你瓶子的事？”
“不是。”
夏焕耀的否决勾起了莫菰的好奇，“那是什么？”
“说起来话长。”夏焕耀左右看了眼已冷清下来的周围，“今天太晚了，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俩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莫菰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现在也不算太晚啊。”他眼珠一转，提议着：“要不我请你喝奶茶？边喝边聊。”
夏焕耀想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主要是他现在还没有组织好语言，该怎样劝说莫菰回到学校上课，同时还不会让莫菰反感。
许久没得到回应，莫菰又说，“聊完了，我叫个的士送你回去，怎么样？”
夏焕耀纠结了半天，最终同意了。他觉得现在不解决，明天莫菰又会耽误一天学习。
莫菰转身去收拾乐器了。几分钟后，他跟同行的几人说了几句话，背着吉他，领着夏焕耀走向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两人并肩走了两分多钟，刚到店门口，看到一男一女在门边上正激烈地争吵。
女的吵着吵着，突然情绪失控，猛地抽出手中奶茶杯的吸管，不管不顾地朝眼前的男人身上挤。周围看热闹的人，惊呼着纷纷后退躲避，但事发突然，仍有人不幸中招。
其中，就有想找个机会钻进店里的莫菰。
“我靠！”莫菰看着在腹前衣服上晕开的奶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飞快地从挎包里掏出一包酒精湿巾，抽了四张就发现空了。
夏焕耀觉得这是让莫菰对自己改观的好时机，更能为接下来劝他返校做好铺垫。他目光迅速扫了一下四周 ，见旁边有个小卖部，“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冲到小卖部买了一包酒精湿巾，又买了一包抽纸。
他差不多花了一分钟，将东西递在莫菰身前。
莫菰盯着酒精湿巾和抽纸一小会儿，才接过去。
他边打开抽纸边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上次我在食堂打翻了饭菜，你请我吃东西也没要钱，算两清了。”夏焕耀看着莫菰擦着衣上的污渍，“事情还是改天再说吧，你赶紧回家换一件衣服。”
莫菰看着擦不掉的污渍，没了耐心，取下吉他压在自己鞋上，又取下挎包挂在吉他包上，迅速脱下外套，“幸好天气不是很冷，懒得擦了，直接扔了省事。”
说着，目光四处搜寻，很快锁定在不远处的垃圾桶上。背上挎包和吉他后，抬脚往前走去。
夏焕耀见莫菰的外套挺新的，就这样扔了多可惜，连忙上前阻拦，“丢了多可惜，要不我帮你洗干净？”
莫菰看了一眼手里的外套，直接扔给了夏焕耀，“想要就直说，送你了，我不要了。”
夏焕耀看了眼手里的衣服，又看着莫菰穿着单薄的T恤，决定还是直接说出目的：“其实我找你，是想让你……”
“让我什么？”
夏焕耀怕莫菰着凉，加快了语速，“见你这么多天没去学校，怕你耽误了高考，想劝你去学习。”脑袋里闪过第一次见莫菰傲娇的样子，“毕竟你是咱班唯一能考上大学的。”
“就这事？”莫菰神情冷了下来。
夏焕耀点了点头，“嗯。”
莫菰没有再说话，直接转身走到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直接走了。
夏焕耀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车流中，心里莫名会有失落感。他本想上前拦着莫菰，却没有勇气，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让莫菰情绪平复下来。
回家的路上，夏焕耀想了一路，决定找机会换一种方式试试。
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夏焕耀推开门时，夏茂林正坐在卫生间搓洗衣服。见他回来了，夏茂林立马起身，在裤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在锅上热着的饭菜。
“饿坏了吧！”
夏茂林关切地说了一句，笑着去了卫生间。
夏焕耀中午在食堂吃过后，一直到现在没吃过东西，胃里早就空空如也。他顾不上那么多，拉开椅子坐下便狼吞虎咽起来。
吃饱后，他刚回卧室，准备刷一会儿题。骤然间响起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紧随其后响起熟悉地女人嗓音：“夏茂林开门，夏茂林开门……”
一听嗓音就知道是刘金花。
回来半年多了，夏焕耀还是第一次见刘金花来这。
她现在不应该在医院照顾江浩吗？来这做什么？
夏茂林开了门后，刘金花像吃了火药一样，“你家那个野种呢？把我家江浩弄哪去了？”
江浩也失踪了？
夏焕耀心头一沉，起身出了卧室，想了解具体情况。此时夏茂林正在回怼刘金花，“你自己不在医院陪着，现在人不见，反而来怪我们。”
“大婶，我放学后去看他，他还好好地坐在床上写作业，这才过了几个小时，人怎么会不见了？”夏焕耀说。
刘金花目光死死盯着夏焕耀，抬手指着，咬牙切齿，“都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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