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太阳晒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懒洋洋的惬意。
江心澄一觉睡到九点半，自然醒，舒服得每个毛孔都在唱歌。她慢吞吞地爬起来，像只餍足的猫，先在洒满阳光的地板上来了个毫无形象的拉伸。
昨天周默跟她约好了，十一点车来接她去陆行之的别墅。她的行李早就收拾妥当，最重要的那箱自然是她的宝贝画具和颜料。
她悠哉悠哉地啃了个面包，喝了杯牛奶，然后开始对着镜子捣鼓她的“素颜心机妆”——
啧，今天可是第一天“杀”上门，气场不能输，但也不能显得太有攻击性，毕竟现在算是……寄人篱下？
呸呸呸，是战略合作！
十一点整，周默的电话准时响起。
“江老师，我到了，您住几零几？我上来帮您拿行李。”
“不用不用，我自己下来，就一个箱子和一个画箱。”
江心澄一手拖着硕大的行李箱，一手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宝贝画箱，走出门去。临了，还腾出只手来，恋恋不舍地拍了拍自家公寓的门，告了个别。
“宝贝儿，我要暂时离开你几个月了，一定要想我啊！记得保佑我别被资本家欺负得太惨！”
_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最终到了一个绿树环绕的别墅区，停在一扇低调但厚重的铁艺大门前。周默按了下遥控，大门缓缓滑开。
刚一驶入，江心澄的眼睛就有些直了。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修剪得极其平整、绿意盎然的巨大草坪，远处甚至还有个小型的喷泉水景。一条干净的车道蜿蜒通向一幢线条简洁现代、通体以浅色系为主的三层独栋别墅，一旁还有一栋二层小楼。
整个环境开阔、宁静，带着一种不张扬但极具分量的高级感，和她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小公寓完全是两个世界。
“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啊……”江心澄小声嘀咕，“在市区居然有这么大……这么......空旷的地方。”她脑子里莫名地冒出“地广人稀”四个字。
周默引着她走向主楼入口。一位穿着合身中式褂衫、精神矍铄、笑容慈祥的长者已经站在门口等候。
“福叔，这位就是江心澄江小姐。”周默介绍道，“江小姐，这位是福叔，别墅的管家。”
江心澄笑盈盈地，声音又甜又脆：“福叔好！接下来要麻烦您啦！”
不知怎的，这位福叔让她觉得特别亲切有眼缘。
福叔笑呵呵地点头：“江小姐太客气了，欢迎您来。快请进。”
福叔领着她在屋里屋外大致参观了一下。江心澄越看越咋舌：挑高的大客厅、宽敞得能打羽毛球的餐厅、功能齐全的影音室、器械一大堆的健身房、巨大的露台，后面的花园里甚至还有各种果树和一个大大的游泳池……
她忍不住问：“福叔，这里……还住着陆总......陆行之的家人吗？”
“没有的，江小姐。这里平时就少爷一个人住，现在加上您。我，还有厨师张磊、佣人小满和程冉，以及司机乐明，我们都住在旁边那栋小楼里，方便照应，也不会打扰到主人家。”
江心澄一听，心里开始疯狂吐槽：这陆行之是有自闭症还是领地意识过强？一个人住这么大这么空的房子，他不觉得瘆得慌吗？晚上起来倒杯水会不会迷路啊？
想着想着，她后背开始有点发凉，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这地方这么大……晚上不会闹鬼吧？”
“你怕鬼？”
一个清淡的、带着些许揶揄的声音突然从她侧后方响起。
江心澄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陆行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连接客厅的走廊入口，正倚着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衬衫和灰色长裤，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些居家的随意，但那股子清冷疏离的气质一点没变。
“谁、谁说的！”江心澄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下巴猛地一抬。
“神经，谁那么幼稚啊，谁这么大了还怕鬼啊？”
话说得是挺好，但眼神却有些飘忽。
因为......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位大小姐确实从小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就怕一样东西......怕鬼！特别是这种又大又空的老房子！
好吧，虽然这房子和老沾不上一点边......
江心澄又望望四周，脑子里冒出来的全是晚上窗帘后面、楼梯拐角......
打住！不能再想了！
一旁的陆行之将她脸上的小剧场尽收眼底，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但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弯了下嘴角，转而看向福叔：“福叔，去安排人帮江小姐把行李搬到房间。”
然后他对江心澄说：“跟我来，带你去看你的画室和房间。”
陆行之带着她上了二楼，推开一扇朝南的房间门。
“这是你的卧室，带独立卫浴。隔壁这间是给你准备的画室，采光很好，应该符合你的要求。缺什么或者有什么不习惯的，直接告诉福叔或者我都行。”
江心澄探头看了看。
卧室布置得很舒适，色调柔和，窗外正对着花园里最好的一片景观。画室更是宽敞明亮，正等着她用宝贝把它填满呢。
嗯，不错不错，就冲着这，他之前得罪自己的事情还是可以原谅一下的。
她满意地点点头：“嗯，还不错，谢啦陆总。”
两人从画室出来，走到楼梯口。江心澄下意识朝上望了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好奇。
“楼上是我卧室和书房，”陆行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打扰。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也可以上来找我。”
他话音刚落，江心澄就像被按了某个开关，猛地抬起一只手，掌心向外，做了个非常标准的停止手势。
“打住！陆总放心，我非常有身为合约室友的自觉性和边界感。除非这房子着火了或者是有外星人入侵，否则，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事去找你的！我的活动范围，就锁定在二楼及以下了！”
她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在划定一条三八线，恨不得当场立个字据。
陆行之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脸上无波无澜，只吐出了两个字：
“随你。”
_
中午，两人第一次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大大的餐桌上摆满了菜肴，摆盘精致，香气……嗯，很健康。清蒸鱼、白灼菜心、山药炒木耳、菌菇汤……琳琅满目的，但色调就......很寡淡。
江心澄拿着筷子，对着满桌子的健康轻食，有种无从下嘴的感觉。她的胃，那可是无辣不欢的，香辣可口的口味菜才是她的快乐源泉。
陆行之看她举着筷子半天没动，抬眼问：“怎么了？不合胃口？”
江心澄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表情诚恳又带着点狡黠。
“陆总，您这饮食习惯，真是……人如其食，清心寡欲，健康得像一本养生教科书。挺好的，特别养生。”
简直跟你这个人一样，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无聊，没有一丝烟火气！
当然，后半句憋在了心里。
——嗯，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口德的。
陆行之拿着汤匙的手顿了一下，显然听出了她话里的刻薄，但他并没计较，只是对侍立在旁的福叔说：“让张师傅再给江小姐做两个口味菜。”
“不用麻烦！”江心澄立刻阻止，笑嘻嘻地说：“嘿！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带了存货宝贝！”
说完，她蹭地站起来，风风火火地就往自己房间跑，留下一阵小旋风。没过几分钟，她又蹬蹬蹬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盒子。
在陆行之略显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以及福叔、闻声探出头来的厨师张磊、还有佣人小满和程冉好奇的围观下，江心澄利索地拆开了那盒——
自热火锅。
她熟练地加水，盖上盖子，听着里面开始“咕嘟咕嘟”地响，满足地吸了吸鼻子。然后她就在陆行之旁边的座位坐下，眼巴巴地等着她的救命稻草成熟。
一时间，餐厅里的气氛有点微妙。
陆行之表情莫测地看着那盒冒着热气的物体，又看看身边一脸期待、眼睛亮晶晶的江心澄。福叔眼神里满是慈祥的笑意。厨师张磊则一脸严肃，感觉自己的专业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佣人小满和程冉互相交换了个“以后这家里可有趣了”的眼神。
十五分钟后，江心澄心满意足地嗦着宽粉，辣得嘴唇红艳艳的，鼻尖冒出汗珠，一边吹气一边说：“嘶……过瘾！陆总你真不来一口？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别太亏待自己嘛！”
陆行之看着她那毫无形象大快朵颐的样子，再看看自己面前清淡的菜式，沉默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一顿午饭就在这种奇妙的、冰火两重天的氛围中结束了。
江心澄揉着吃撑的肚子，打了个哈欠：“哎呀，晕碳了晕碳了，我得去眯个午觉，回见啊。”
还没等陆行之回答，她就溜达着回了自己房间，行李堆在墙角也懒得收拾，直接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
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花园美景，阳光透过纱帘变得柔和。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看着眼前陌生又无比奢华的环境，刚才吃饭时的热闹劲过去了，一丝难得的、对她来说很稀有的惆怅悄悄冒了出来。
她竟然就这么住进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虽然签了协议，算是工作，但这感觉还是有点……奇幻。
这里好大，好安静，好陌生。和她那个堆满画稿、随处放着零食、充满了生活痕迹的小窝完全不同。
突然有点寂寞是怎么回事……
好想她的小公寓啊……
那个陆行之，私下里不会有什么怪癖吧？比如其实是个恶毒变态控制狂？表面冰山禁欲，实则……
打住打住！
江心澄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一边在心里进行着自我唾弃和对陆行之毫无根据的恶毒幻想，一边感受着陌生环境带来的细微不安。
但这份多愁善感显然不是咸鱼澄的主流风格。还没惆怅满五分钟，那点小小的不安就被周公的强大召唤击败了。
她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角挤出两滴生理性泪水，嘟囔了一句“管他呢，先睡了再说……”，然后脑袋一歪，秒睡过去。
另一边，陆行之用完午餐，便直接去了三楼的书房。
他先处理了几封紧急邮件，又浏览了一下行业新闻，然后便开始看承远文化最新的投研简报和几家合作品牌的线上数据波动图。
然而，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他的注意力却破天荒地飘开了一小下。
脑子里莫名地、不受控制地浮现起刚才午餐时的画面。
那个女孩举着自热火锅像举着胜利旗帜一样冲进来，辣得嘴唇通红却一脸满足地大快朵颐，眼睛亮得惊人，整个人鲜活、生动，甚至有点……吵闹，像一颗突然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蛮不讲理地打破了这里一贯的绝对秩序和……寂静。
他端起手边的黑咖啡喝了一口。
或许，这四个月的合作，并不会像他最初预想的那么……可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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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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