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弥也跟着站住脚:“养伤。”
“伤好以后呢?”沈淮久面对面望着他。
楚弥又长又直的睫毛微微向下画出一条斜线。
他想了想,然后缓缓说:
“不知道。”
他重新抬起眼,有些调皮的歪了歪头。
“毕竟世事无常,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说不定到时候我就梦醒了呢?”
“啊?”沈淮久疑惑地望着他,“什么梦?”
楚弥笑了笑,沉思片刻后说:“说着玩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一会儿回去还有宵夜吃吗?”
“你饿了?”沈淮久问。
楚弥点了点头,“嗯,有吃的吗?”
家里是没有什么现成的了,不过……
“这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我带你过去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
虽然不知道沈淮久说的便利店是什么店,楚弥还是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嗯,好。”
接下来的几天,沈淮久每天晚上都会带着楚弥一起出门。
为了不让楚弥一个人无聊,沈淮久专门买了个手机给他。
楚弥本来话就不多,自从有了手机,话就更少了。
无论在任何时候看到他,他都安安静静地一个人戴着耳机。
周身上下好似被罩上了一层无比坚硬的透明玻璃罩,无形地将他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只有在沈淮久走过去,动手摘掉他一只耳机的时候,他才会稍稍抬起头。
淡淡问一句:“怎么了?”
那是他与世界唯一的交流。
沈淮久还是把原来的沙发换掉了。
原本的皮质沙发偏硬,类似于写字楼里的商务沙发。
至多只够两个正常体型的人并排端坐。
新沙发是沈淮久跑了好几条街才选到的。
是一个云朵形的单人沙发。
不止舒适柔软,完全按照人体工程结构制作,还能够自动调节成临时单人床。
沙发边上,被他放了一个可移动、带电源的可变形置物架。
竖起来的时候是单纯的置物架,最上面一层是木质隔板,可以看做边几,临时放杯子或手机。
横向展开后,则可以变身成一个小型餐桌。
有时营业时间长了,沈淮久会去附近,买一些不同口味的好吃的过来。
偶尔得了空闲,他也会陪着楚弥吃一点。
相熟的朋友,甚至客人们见多了,纷纷打趣。
说:知道的晓得沈淮久没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淮久养儿子呢!
其实,比起养儿子,他们更想说的是童养夫。
毕竟,没有谁家父亲看儿子,是那样深邃复杂的眼神。
可是,类似这种话,但凡谁敢开个头,沈淮久凌厉的目光,就会像刀子一样飞刺过去。
几次过后,也就没谁那么不识趣,为了一时嘴快嫌命长了。
殷絮和林书远整日看着近在眼前的这两人,常常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在彼此眼中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凝重。
他们有心劝说几句,可是,那两个人真的太规矩了。
连续几天下来,愣是一点身体接触都没有。
规矩、克制到这种份上,他们想开口都找不到切入点。
沈淮久一如既往工作。
只是审美直线提升。
每天一有空,就想着给楚弥买各种东西。
衣服、配饰、鞋袜、手机、平板、笔记本……
昨夜休息的空隙,甚至直接问了一句:
“林尔,想不想开车?九哥带你考驾照怎么样?”
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他自己还没买车呢。
不说别的,单单这几天,沈淮久在楚弥身上花的钱,上百万都要有了。
不到一周,将近七位数的开销,眼睛都不眨。
这能是一个普通酒馆小老板的消费水平吗?
再这么下去……
只怕要坏事。
所以当沈淮久问出这句后,他们的第一反应是看向沈淮久。
第二反应就是神色各异地,把视线直愣愣钉在楚弥身上。
而这一切,楚弥恍若未觉,毫不在意。
“不急。”
简单两个字,有人觉得楚弥识相。
总算有了点寄人篱下的自知之明。
更多的人,则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觉得楚弥说的是“不急”,而不是“不要”。
肯定是别有所图。
无论他们怎么想,沈淮久依旧故我。
听到楚弥说不急,他俯身蹲在楚弥面前,笑容宠溺温柔:
“也好,什么时候想学了再告诉我,九哥随时教你。”
楚弥安静地点了点头。
见沈淮久没什么其他想说的,便重新戴上耳机,让沈淮久帮他找新的内容听。
与此同时,旁观的人嘴角一抽,齐齐垮下脸,纷纷默叹——
“这恋爱脑完了!没治了!”
处在风暴中心的两人岁月静好。
而大龄青年沈淮久初次春心萌动,竟看上一个貌似刚成年的国风小男生的消息,宛如一场猝不及防的山火。
借着深夜的第一缕春风,转瞬燃遍了整座山川。
沈淮久的手机,一个接一个电话打进来,狂轰乱炸个不停。
除了自家老爹的电话以外,他一个都没接。
到后来,干脆开启了免打扰,将一切外界的声音隔绝开来。
就这么一星期过去了。
这天下午,沈淮久刚刚睡醒,就见楚弥自行梳洗完毕,一个人蹲在门口摆弄那些鹅卵石。
沈淮久猝不及防地愣在那里。
平稳的心跳开始失控。
他感觉自己有些分裂。
有些想发疯。
一方面,他控制不住地觉得楚弥蹲着摆弄那些石头的样子迷人的不得了。
另一方面,他的心却不由得一沉再沉。
林娘娘这是,装都不愿意装了吗?
沈淮久愣怔地望着楚弥的侧影,双拳无意识握紧。
他想过林尔可能待不久。
也想过就在这几天,林尔一定会离开。
这几天的生活,于他来说就像一场梦。
他知道是梦就一定会醒。
事实上,他每天都在做这样的心理准备。
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眼角泛红。
楚弥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沈淮久。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起身看向他的时候,眼睛是亮的,完全聚焦的。
“是我吵醒你了吗?”
他的声音真好听,像山中最高峰的那湾清泉。
沈淮久僵硬地摇摇头,哽了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语气自然问:
“眼睛好了?”
楚弥点头说:“嗯。”
沈淮久又问:“今晚,还跟我去酒馆吗?”
他忐忑极了,紧张得浑身直冒汗。
楚弥看了眼门外,语气一如既往淡然。
“现在天还亮着,先不去吧。”
沈淮久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心道:果然,他要走了。
无论他多想把这个梦多延长一段时间,梦醒这一刻还是来了。
要结束了。
“九哥,我想去景区里面逛逛。”
其实,自从楚弥被大水冲上岸的那个晚上开始,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尤其在他视力恢复以后。
之后的这几天,他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事实是他之前所有猜测中,最坏的那一种。
哪怕他还有太多必须要做的事。
是他拼死也想做到的事。
可是……
现实残忍,由不得他不认。
他确实已经不在原本的世界了。
他……
哪怕活着,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沈淮久这几天的各种表现,他并非无知无觉。
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沈淮久做的那些,究竟代表了什么。
可他的确无心这些情情爱爱的事。
说他自私也罢,亦或其他。
在他最神思不稳,仿佛坠入深海、几近溺毙的那段时间。
是沈淮久近乎直白的表现拉住了他。
尤其……
当他亲眼看到沈淮久因他而泛红的眼圈、紧握的双拳。
这一刻,就像一口新鲜的氧气,被强行注入他的心肺里。
“要一起吗?”
意外听见楚弥这么说,沈淮久一怔。
下一秒,本就泛红的眼睛里,猝然爆发出剧烈的惊喜。
紧绷的唇角不住抽动,脖颈间的青筋也跟着鼓动个不停。
他就像一个被压到庭上,被逼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结果已定。
却不曾想,在法官最终落锤的前一刻,他的案件竟出现了新的转机。
法官宣告休庭。
他的梦,似乎又有了继续延续下去的可能。
指尖掐住手心,沈淮久努力堆出一个笑脸,强压激动道:
“好,好啊!”
“去景区。”
他吸了一口气。
“去,我陪你去。”
“嗯。”
楚弥平静地望着他,表面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
可沈淮久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终于有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不复先前的沉沉死气。
这几日来,不光沈淮久不对劲,楚弥更不对劲。
他本不是如此封闭冷淡的人。
只是朋友们更了解之前的沈淮久,所以对比之下,总觉得楚弥的反应太过冷淡、疏离。
至少,看不出任何堪与沈淮久的付出相匹配的情谊。
其实,就连沈淮久偶尔都会怀疑。
自己一厢情愿的行为,是不是对楚弥造成了困扰。
以至于他才越来越沉默。
有时候一整天下来,楚弥除了“怎么?”“有事?”“嗯。”之外,再不会说第六个字。
今天,是楚弥说话最多的时候。
也是沈淮久最担心,最害怕的时候。
一张餐桌,两个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言。
两人默契地将食不言的规矩,身体力行地实践到了极致。
饭后,楚弥和沈淮久一起收拾了碗筷,将所有需要清洗的餐具放进洗碗机。
楚弥的动作熟稔,明明第一次做,一举一动却像是已经做了千万遍。
出门的时候,楚弥依旧戴着口罩。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勾着沈淮久的衣角,反而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不远不近地一路向前走着。
沈淮久说不清此时此刻自己的感受是什么。
失落有之,庆幸亦有之。
人生一世,至少,他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他们曾同住一个屋檐下,自己每日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
他也会顶着无聊,放弃宽大柔软的沙发,每天陪着自己上班,等自己下班。
距离最近的时候,这个人会一路牵着他的衣角。
现在,即使放开了手,他也会与自己并肩而行。
沈淮久想:有些人,不必拥抱。只要存在过,就足够撑起他此后一生的回忆了。
不同于沈淮久每一步的沉重。
楚弥第一次白天外出。
第一次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周围的每一处景色,每一处建筑。
他的步伐虽一如既往稳健,眼睛却是灵动的。
他脸上的表情,更是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来得生动。
“九哥,我听客人们说,这个景区叫弥不渡?”
“嗯。”
“是哪三个字?”
弥不渡夜晚光照不好。
虽然来过几次,但碍于要装瞎,楚弥的眼睛总是不能动,能看到的景物实在有限。
看着好奇宝宝一样的楚弥,沈淮久答:
“楚弥的弥,不是人的不,渡不过去的渡。”
楚弥闻言,猛地站住脚,眼神怪异地望向沈淮久。
“楚弥?”
“不是人?”
他单手抵唇轻咳一声,貌似不解地问:
“楚弥是谁?”
“很有名吗?”
“你跟他有仇?”
楚弥:很好,沈淮久最好记住今天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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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楚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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