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久一直等到院子里的惨叫声结束才出来。
天已经完全亮了,只是阳光一般,不那么灿烂。
走出正堂后,沈淮久第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那矮胖男人面前的楚弥。
此时的他,一手邪气地挑着男人的双下巴,另一只手抓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块高高举起。
以沈淮久的角度看过去。
他明明脸上带着笑,仿佛面前狼狈瘫倒在地的男人是他多年未见的好友。
然而下一秒,被高高举起的石块就嗡的一声,以破空之势,狠狠砸在胖子脸上。
不知道楚弥之前还做了什么。
男人纵然被打得长满横肉的脑袋直颤,嘴巴里鲜血混着牙齿不停往外冒,也只能让声音咕噜咕噜地,在喉咙里冒泡。
眼见着楚弥又一次用两根手指,优雅地将肥头大耳的脑袋掰正。
另一只手再次将石块举起,沈淮久连忙快走几步过去。
从楚弥手里把石块拿走丢掉。
“好了,把人交给我,行吗?”
楚弥不置可否。
只是冷冷看了眼旁边,抱着一根木头柱子瑟瑟发抖的女人。
轻哼了一声,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看沈淮久一眼,转身回房。
楚弥走了以后,胖子虚脱地往地上一瘫,像条丧失求生意志的死狗一样。
任由沈淮久把他五花大绑,全不反抗。
而另一边的女人就没这么老实了。
趁着楚弥不在,沈淮久动手绑人的功夫,悄咪咪后背贴墙,一点一点往远处蹭。
从她刚开始有动作的时候,沈淮久就发现了。
只是看她一样被吓破胆的眼神,心理嗤笑一声,懒得管她。
直到把地上这人绑好,才回头看了一眼。
女人正要翻墙逃走,沈淮久一个眼神扫过来,心里倏地咯噔一声。
女人反应很快,只停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立刻扒墙向上。
只是,她还是太慢了。
两条腿才刚做好起跳的姿势,上一瞬还在胖子旁边蹲着看她的沈淮久,便已经立在她的身后。
等她意识到不好的那一刻,一根又粗又长的绳子,已经绕过她的脖子。
唰的一下收紧。
彻底窒息昏迷之前。
沈淮久这张没有太多表情的脸,竟和楚弥那个凶残到极致的少年脸庞,慢慢重叠到一起。
成了她永恒挥之不去的梦魇。
两个倒霉蛋确实运气不好。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楚弥心情憋闷,急需发泄的时候。
挨了楚弥一通教训,以为开门迎客的沈淮久多少会像个人,谁知道……
林书远带人匆匆赶到的时候,被绑在树上的女人还好。
虽然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好歹衣着整齐,身上也没有明显外伤。
矮胖男人看起来就比较惨了。
林书远一进门就看见沈淮久正蹲在地上,用一块血红的石头一寸一寸地刮着男人肥厚的双下巴。
走近一听,沈淮久嘴里还阴郁讥讽地说着话。
“就你,也配让他碰?”
“就是这里碰到了他的手吗?”
“没关系,把皮刮掉就好了。”
……
沈淮久说话的声音很小。
但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穿过了层层荆棘,经由滚烫的岩浆浇灌过,才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的。
今晚酒馆里发生的事,林书远也听说了个大概。
虽然不知全貌,但凭着他对自家兄弟的了解,如果不是真的上心了,不至于会说出那种话。
在他看来,沈淮久嘴里能直白地说出一句喜欢,已然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万万没想到,只不过几天没见,沈淮久怎么就疯成了这样?
沈淮久以前是狠,尤其对待那些人。
可往常再狠,也只是纯粹的狠,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看似平静,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疯。
林书远往前一挥手,身后几人鱼贯而出,直接把两人带走了。
林书远已经很久没来过这个小院了。
在院子里环视一圈,没看到可以净手的帕子或纸巾之类的东西。
转而提步去往正堂。
“干什么去。”沈淮久的声音很冷。
林书远回了回头,“拿点纸,给你擦擦。”
一边说着,脚步还一刻不停地往里走。
“站住。”沈淮久面色沉郁,“不需要。”
林书远停住脚步,看看自家兄弟,又回头看看正堂,片刻后,明白了沈淮久的意思。
“行,我不去。”
林书远摇了摇头,走回来揽住沈淮久的肩,“聊聊?”
沈淮久缓了一会儿才“嗯”一声,和林书远一起去了棚子下坐着。
“你跟他,怎么回事?”林书远开门见山问道,“想说说吗?”
沈淮久从烟盒里磕出两根烟。
让林书远一根,剩下一根抿在唇间,凑着林书远手里的打火机,深吸一口点燃。
“没什么。”
沈淮久淡淡道。
“就是看上了,得不到,我心有不甘。”
他面无表情地刨着自己的心,极其坦然。
林书远没说话,只是默默陪他抽着烟。
“阿远,你说,像我这种情况,要多久才能走出来?”
沈淮久手指夹着烟,眼神比指间燃尽的烟雾还要灰白。
“我不知道。”
林书远静静地望着他。
“虽然时间是个好东西,但不也有句话说,初恋难忘吗?”
沈淮久安静地垂着眼。
“你倒也没必要这么实诚。”
林书远轻嗤着吐出一口烟。
“不然呢?”
“骗自己没意思,忘不掉就是忘不掉。”
“既然这样,与其压抑着难受,还不如坦然一点接受。”
“不就求而不得嘛,时间长了,也就那么回事。”
沈淮久默默抽着烟,不说话了。
他不吭声,反倒把林书远的好奇心激发出来。
“阿淮,你是以前就喜欢男人吗?”
沈淮久想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我以前心思不在这上面,甚至有点排斥。”
“偶尔梦里有那种画面,也都是朦朦胧胧的,也没有个具体的对象,说不清。”
“他呢?”林书远问。
沈淮久抬眸往屋里看了一眼,低下头道:
“有过。”
“那种梦?”林书远望着他。
沈淮久点了点头。
“都有。”
重新续上一根烟,沈淮久沉吟片刻后,幽幽道:
“梦里,我能记得的,他出现过三次。”
“一次,我看见他对我笑,我向他走过去,他就消失了。”
“第二次,就是那种梦。他头发散着,在沙发上睡着了。”
“是我不规矩,禁不住诱惑。”
“他看我的时候眼神很冷,但是没有反抗,也没有推开我。”
见他又沉默下来,林书远问:“第三次呢?”
“第三次。”
沈淮久重重吸入一口烟,闭唇将烟雾过肺,才缓缓道:
“我梦见他要走。”
“我想留下他,但是怎么都张不开嘴。”
“我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
“你说。”
沈淮久叼着烟嗤笑。
“我家那些祖宗,这么多年,一代一代传下来,基因是怎么在我这里变异的呢?”
“清明祭祖的时候,我要是跟他们说我看上一个男人,他们会不会降一道雷劈死我?”
林书远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听着。
他这个兄弟,从小脑子就清醒,遇到什么事大多都能自我消解。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提供一个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契机。
然后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当一个不会多话的听众。
沈淮久把话说完了,事情也就过了。
“你现在什么打算?”林书远问。
沈淮久将指尖最后一口烟抽尽,捻灭烟蒂,连同混乱的纠葛一起碾碎成灰。
“先帮他把伤养好吧。”
他说:“警察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没查到关于他的任何信息。”
“他现在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 。”
“有时间我带他再去一趟警察局,把身份证办下来。”
“以后……”
沈淮久想了想,“我得教会他一个人怎么生存。”
“这样就算他走了,我也不用太担心。”
“警察说的查不到他身份信息是怎么回事?”林书远微微蹙眉。
沈淮久道:“不清楚。”
“他的来历你知道吗?”林书远十分诧异,“他怎么跟你说的?”
“我没问,他也没提。”
沈淮久思忖着。
“他的很多行为都很奇怪。”
“具体怎么说?”林书远正色问。
沈淮久认真回忆了一下。
“刚遇见他的时候,他穿着一身古装,说话和行为模式都和古人一模一样。”
“当时我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古风爱好者,应该是外地来旅游的。”
“但是后来我发现,他不止说话做事像古人,就连意识、认知、思维模式都和古人完全一样。”
“他完全不像现代人,不懂现代世界的规则,也不认识所有现代化设备。”
“一开始他的眼睛确实看不见。”
“医生检查过,说是撞到了头,脑震荡引起的短暂性失明,要七到十天才能恢复。”
“但是他三天眼睛就好了。”
“好了以后他也没说,最近这几天他一直在装瞎。”
“起初,我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不说,我就也没拆穿他,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
“只是单纯借机了解世界,熟悉日常生活中的东西该怎么用。”
林书远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吗?”
沈淮久接着说道:“他身手很好。”
“有多好?”
“……比我好。”
林书远倏地睁大双眼。
“比你好?!”
“嗯。”
沈淮久点头,而后道,“他在身负重伤、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还能和我打平,甚至略占上风。”
林书远大惊,“这特么什么人啊!”
沈淮久摇了摇头。
“他会的很多,机关、阵法样样精通。”
“不会的也很多,就连饮水机、冰箱都不认得。”
“前几天,我怕他无聊,给他弄了个耳机。”
“结果刚带上,他就被里面的声音吓了一跳。”
“而且,他不知道有监控这种东西存在,所以常常趁着没人注意他的时候,悄悄翻手机。”
“你还专门给他买了手机?”
林书远话音刚落,脑子里就顺势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该不会是把自己的手机给他了吧?”
看沈淮久果然点了点头,林书远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真特么服了!”
“沈淮久,我还能说你什么好?你还有脑子啊?”
“只是让他用。”
沈淮久不以为意道,“天亮了我就去给他买新的。”
林书远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买不买手机的问题吗?”
沈淮久自嘲一笑,“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良居心,我怎么都防不住的。”
“可是他没有。”
顿了顿,他淡淡道,“我早就缴械投降了。”
“他什么都没要。”
“他要的,我给不了。”
“是嘛。”
正堂门口,楚弥一身柔软的家居服,光脚踩着一双锦缎棉拖,一步踏进院里。
披散的长发还冒着未干的水汽,他手里拿了一条吸水毛巾,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擦着湿发,貌似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
“沈老板倒是说说,在下跟你要什么了?”
沈淮久:我emo,我哀伤,我求而不得。
楚弥:一个大男人整天哀哀怨怨的,是不是有病?谁要是敢让本世子不爽,本世子就让他更不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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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夫唱夫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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