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沈淮久不问便罢,如今问了,楚弥也就没想瞒着。
“娱乐圈。”
不看沈淮久,楚弥也知道他定不会愿意,指不定又要一场苦口婆心。
于是在沈淮久开口之前,楚弥抢先一步说:
“九哥,我这个年纪,还长了一张这样的脸,注定到哪儿都过不了安生日子。”
“如果注定要被人看,避不开波折,我宁愿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再说……”
楚弥忽而一笑,如春暖花开,桃花荡漾。
“九哥不是说了吗?”
“有九哥的庇护,无论我想做什么都不用怕,不用低头。”
“九哥,这话还算数吗?”
沈淮久心里百般不情愿,还是点下了头。
“算数。”
他蹙着眉,“可你不是想上学吗?”
楚弥笑的有些无奈。
“九哥,别人十年寒窗,千辛万苦才习得的知识,我仅用一月,纵然我是天纵奇才,也做不到能和他们分庭抗礼的程度。”
“想通过正规考试,我短时间内是绝对进不了大学校门的。”
这是事实,容不得沈淮久不承认。
“那你也不用非要进娱乐圈,可以干别的。”
顿了顿,沈淮久脑子里倏然冒出一个想法,眼睛陡然睁大。
“林尔,你该不会是想把自己当靶子,故意替我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吧?”
沈淮久怒了,“林尔!我不准!”
“你听到了没有!”
“我不准!”
楚弥笑着安抚他,“怎麽可能?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不插手你的事。”
“那是为什么?”沈淮久眉目不展。
楚弥莞尔,“我想,换个方式上大学。”
“什么意思?”沈淮久不解。
楚弥冲他勾勾手,沈淮久乖乖把耳朵凑过去。
一番耳语后,楚弥笑盈盈望着沈淮久,“九哥觉得,可行吗?”
沈淮久抿着唇,“你,真的想好了?”
楚弥点点头。
沈淮久:“……好吧。”
他皱着眉,“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楚弥脸上始终挂着笑,“明天?”
沈淮久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明天。
明天开始,就真的要为他离开做倒计时了。
沈淮久心里有些空。
没着没落的。
阴沉沉的,又轻飘飘的。
像一朵被天气预报早早预告过、终于自远处成团飘过来的大片乌云。
黑漆漆地压在头顶不走。
雨却迟迟没能降下来。
他知道,一场暴雨在所难免,终要落下来。
只是一日雨点没砸在他头上,他胸腔里的这颗心就始终悬着。
不安着。
忐忑着。
“好。”他的声音沙哑,“那就明天。”
“需要什么你列个单子给我,我替你准备。”
“好啊。”楚弥满意地笑。
这一夜酒馆下班很晚,直到天边泛起第一缕鱼肚白,酒馆大门才终于落锁,没了人烟。
沈淮久带着楚弥直接在外面吃了碗馄饨,又一笼蒸饺和一笼汤包。
早餐热腾腾的冒着烟,两人对坐吃完,被夜幕裹挟一夜的凉气随之驱散了些 。
回到家两人各自洗漱,像寻常一样,默契地仿佛在一起相处了半辈子。
楚弥会顺手帮沈淮久挤好牙膏,沈淮久则会为楚弥准备好干净的睡衣和拖鞋。
在沈淮久一遍遍的强调下,楚弥已经很久没对他说过类似感谢的话了。
沈淮久不喜欢,楚弥就改为行动上的表示。
不再像以前那样,安心地让沈淮久完全负责他的衣食住行。
更何况,在大齐,男人什么都不干,一味让自家夫人照顾、啃夫人的嫁妆,可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沈淮久这个人,既然他认下了,那么聘礼就少不了。
离开酒馆是一定的,但在那之前,在生活上多照顾一些,楚弥还是很愿意做的。
沈淮久很喜欢帮他吹头发。
甚至为了他的那头长发,专门买了近十种护发精油,一日不间断地帮他养发。
他喜欢,楚弥就任由他做。
按道理来说,男子的头发也不是谁都能碰的。
若是沈淮久,楚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自己夫人,想怎么折腾他的头发,都是可以的。
除了给他无限制接近自己的权利,楚弥也会开始留意沈淮久的喜好。
时常送些好玩的 、新奇的小礼物给他。
带他兜风,带他出去玩儿。
虽然沈淮久不说,但楚弥还是发现了沈淮久那颗渴望外出的心。
沈淮久喜欢自由。
自从前两天楚弥把驾照拿回家,沈淮久就成功坐上了楚弥副驾的位置。
之前去俱乐部的时间,楚弥就载着沈淮久到处跑。
可惜时间太短,两个上午的时间,能去的地方太少了。
好在青城的风景还不错。
青山缀粉桃,垂柳伴樱花,也算不负春光。
“今天想去哪儿逛?”
洗漱好,楚弥勾着车钥匙问。
沈淮久今日不想出门。
一言不发地拉着楚弥进主卧,走到衣柜边,从底下抽屉取出了那套价值不菲的月牙白锦缎套装。
“你这是?”
“给你的。”
楚弥接过那套衣服一一展开,表情惊诧。
且不说这衣服材质做工如何,那制式,分明和大齐分毫不差。
“不是要古装吗?”
沈淮久暗含期待,“试试看这套合不合身?”
“……嗯。”
楚弥应了一声,无需沈淮久帮忙,万分熟稔地穿了整套。
大小尺寸,款式花纹,简直和他平素惯穿的完全一样。
他腰身偏窄,他素来穿的衣服都是独一份,尺寸更是独一份。
他的衣服,只有他能穿。
而这一件,可以说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来做的。
“合适吗?”
沈淮久看呆了。
买的时候只看一眼,就觉得这衣服适合楚弥。
之前一直藏着,如今楚弥真的穿上,沈淮久才惊叹自己的眼光究竟有多好!
细雨方歇,春光乍暖。
清晨的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棂映照在楚弥半边侧脸上,让本就莹白如玉的白嫩肌肤,显出几分温润的光泽。
细碎的光斑如万千星斗,将那片月白织锦烘托地熠熠生辉。
楚弥眉眼弯弯如月。
在那一刻,本就矜贵的气质,更加贵不可言。
“合适。”
楚弥温声回答,悠然发问,“这衣服哪来的?”
沈淮久莫名羞赫,“我买的。”
“哪儿买的?”楚弥又问。
沈淮久往北指了一下,“过弥不渡桥往北,西边有个巷子,那边都是卖锦缎古装的铺子。”
楚弥抚着袖口上的花纹,“这件在哪家买的?”
沈淮久老实回说:“千重锦丝绸馆。”
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楚弥没再问下去。
“喜欢吗?”沈淮久问。
楚弥笑而不语。
半晌后抬眸,目光勾着沈淮久。
“你喜欢吗?”
沈淮久脸刷的红了,哽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回答:
“这、这衣服挺好看的,挺、挺合身。”
楚弥笑着偏了偏头,颇有些玩世不恭。
“我是说,这样的我,你喜欢吗?”
沈淮久被他问得心里突突直跳,他咬紧牙关,好似只消稍稍松一点,那颗心脏就能从嘴巴里跳出来。
“你……”
沈淮久喘着粗气,“你以前,是这个样子吗?”
楚弥挑了挑眉,笑了,“喜欢吗?”
沈淮久心肝都在颤,眼波流转,紧紧抿着唇,良久,夺门而出。
天知道,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陡然惊现一个疯狂到极致的想法。
劈得他外焦里嫩,久久喘不过气。
大齐——
几次下意识的断句磕巴——
月白锦缎——
不满十五入军营——
教导房事的……嬷嬷——
他的身手,家族传承、不适合表演的剑法,他浑身的贵气——
他数次问过自己对那个人的看法——
清明雨中,他一个人在那人的石像前站了很久——
当时他有偷偷凑近,听见他说——
小十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大齐承安帝,排行第十三。
林尔说楚弥是祸害,说承安帝至死都没能揍楚弥一顿,心里憋屈。
所以,他到底是谁?
能叫承安帝小十三,又对承安帝和楚弥之间的事一清二楚。
难不成……
他当真是皇室中人?
习惯穿云锦,除了身份尊贵的皇子,还能有谁?
随着“吱呀”一声卧室门打开,楚弥身穿一套和沈淮久同款家居服出来。
“想什么呢?”
“想你到底是谁?”
沈淮久不过脑子,顺嘴道。
一句话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
楚弥端着笑,“你觉得我是谁?”
沈淮久有些窘迫。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说都说了,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说:
“你是……大齐的某位皇子吗?”
楚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想?”
“不是吗?”
沈淮久眉心微拧,说出了自己的推想。
“你是大齐来的。”
“根据史书记载,云锦是皇室专供,寻常百姓是没资格穿的。”
“嗯。”楚弥点了点头,“还有吗?”
沈淮久说:“上次你说,你没有教导房事的嬷嬷。”
“嬷嬷,难道不是皇宫里才有的吗?”
“还有……”
楚弥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还有什么?”
沈淮久压着声音说:“我听见你叫承安帝小十三。”
楚弥笑了,“所以,你觉得我是皇子?”
“不是吗?”沈淮久反问。
楚弥不置可否,“九哥,我记得我说过,我娘亲死得早。”
“在皇宫里,娘亲死得早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沈淮久:“什么?”
“意味着不受宠。”
楚弥缓缓道,“在皇宫,不受宠的皇子活得连狗都不如,连最下等的奴才都能踩一脚。”
“云锦?”
他轻嗤。
“那是最得皇帝宠爱的人才有资格穿的。”
楚弥幽幽望着他:“九哥,不妨再猜猜?”
“不是吗?”
沈淮久怎么都想不通。
楚弥抬手抚平他紧蹙的额头,给他提示。
“九哥,你研究过大齐历史,在大齐宣德年间,有一个人最得圣宠,并且娘亲死得早。”
“你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
沈淮久脸色骤变,连连摇头。
“不、你别想骗我,绝不可能!”
楚弥语气轻缓,继续说道:
“九哥,你再想想你遇到我的时间和地点。”
沈淮久有些喘不过气,费了很大力气才得以呼吸。
楚弥去拉他的手。
“九哥,我的生辰是正月初一。”
“正月的最后一天,是石像底下石碑记载我被乱箭射杀,葬身鱼腹、尸骨无存的日子。”
“那天夜里,你在河边,遇见了我。”
沈淮久的手在抖,抖得越来越厉害,直到噌的一下挣开楚弥的手,惊恐地后退两步。
楚弥垂下眼皮,气息飘然。
“你再想我当时身上的伤,被你发现时我的反应。”
“因为……眼睛看不见。”
“我以为,我还在逃亡。”
沈淮久脸色煞白,整个人冷汗直冒,身体抖如筛糠。
“别说了。”
“九哥,你再仔细想想我的名字。”
楚弥握着拳,语气还是轻飘飘的。
可是传到沈淮久耳朵里,却重逾千钧。
林尔……
楚弥?
原来真相竟这么明显……
他居然没发现……
楚弥落下眼帘,顿了须臾后再睁开,眼底一片平静。
“九哥,你其实早就发现了。”
“闭、嘴。”沈淮久咬牙切齿,两眼通红地瞪他。
“何必要自欺欺人呢?”楚弥平平淡淡道。
“我叫你闭嘴!”
一把攥住楚弥的肩膀,下了狠劲把楚弥猛地反手按到墙上。
紧接着,奋力一拳自楚弥耳边呼啸而过,经由鬓边一缕自由散落的发丝,轰然砸到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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