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吗?
当然不应该!
“你都多大人了,还要我帮你洗?”
沈淮久真心怀疑,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厚脸皮,才能面色如常地说出这种话。
“伺候你沐浴?你也能说得出来!”
楚弥完全不懂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只觉得他就像一只跳蚤,有事没事一蹦三尺高。
“不过是让你伺候本世……不够,身负重伤的我沐浴而已。”
楚弥强行咽下自然流出的傲气,转而有些委屈道:
“九哥,真的不行吗?”
“我知道了。”
“哪怕我现在真的很冷,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不尽快沐浴,可能会发热、昏厥。”
“眼睛看不见,可能会在你的房子里磕到、摔倒。旧伤长不好又添新伤。”
“这些都不碍事的。”
“虽然你答应过要好好照顾我,就算做不到也不会有人知道。”
“反正,我一个瞎子,又出不了门……”
“闭嘴吧你!”
沈淮久严重怀疑眼前这小子是在有样学样,报复自己。
“能不能好好说话?”
楚弥默默垂下睫毛。
低头的时候,将一截过分白皙的后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晨起的阳光下。
那光……
咳。
白得有些晃眼。
楚弥毕竟年纪小,独属于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干净。
“知道了。”
“以后我什么都听九哥的。”
他声音乖乖的,有些可怜。
“可是浴室的那些东西,我真的不知要如何使用。”
“再教我一次吧,行吗?”
“好乖。”
沈淮久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呢喃着说了什么,脑袋就先理智一步,挂了秤砣似的点下了头。
“行,行啊。”
心里有个声音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还是小朋友呢,突然瞎了眼睛,一开始接受不了,难免会情绪激动些。
不该跟小孩子计较的。
他现在住在这里,作为主人,帮客人一个力所能及的小忙,实在不该拒绝。
还好,沈淮久本身长得也不错。
不至于为另一个半大小子的美色失神太久。
短短两三秒钟,他就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刚才的想法有多扯、多离谱。
不能这么下去了。
他想,那小子有毒。
然而,就在他准备拨乱反正,开口拒绝的那一刻。
只见楚弥如玉的脸上,乍然绽开一抹笑。
那一刹那,橘红色的阳光缓缓升起。
透如纱、薄如锦的朝霞,仿佛被匠人精心剪下一缕,柔柔铺在楚弥脸上。
木讷无趣的苍白,由此被削减几分,反而增添了些许灵动鲜活的色泽。
少年身姿挺拔犹如松柏,面目却如风雪未化,便着急早早争春的第一朵桃花。
脆弱稚嫩,偏偏傲骨天成。
他分明在示弱,可板直的脊背,却自带一种坚韧不屈的气魄。
沈淮久看呆了。
哪里还想得起自己已然张开的嘴巴,起初要说什么话。
“当真如此为难吗?”
楚弥轻浅叹息一声,“也罢,既然——”
“不为难!”
楚弥话还没说完,沈淮久就出声打断了他。
“一点都不为难!”
沈淮久满脸正经道,“不就是帮忙洗个澡吗?”
“说好了要照顾你,我肯定不会食言。”
“走!”
他一把抓住楚弥的手腕,将人大步带进卫生间。
“来,衣服脱了,我帮你洗!”
洗个澡而已。
沈淮久心想,人都住到自己家里来了,这和包/养有什么区别。
要脱光的人都没不好意思,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一眼赚一点,摸一把爽一天,权当收利息了。
他这边算盘打得好。
不曾想,他这边才把浴缸里的水放好,一样一样教会楚弥怎么用,这小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水温正好。”
“浴缸里有点滑。”沈淮久贴心地伸出手,“来,衣服脱了,我扶你进去。”
楚弥笑了笑,“多谢提醒,不过接下来我自己可以,你且出去候着吧。”
开玩笑。
姓沈的这家伙,可是饥不择食到连老太监都想下手的主,简直变态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就凭他也想伺候本人沐浴?
美得他!
直到楚弥洗好澡,从浴室里出来,沈淮久还在骂骂咧咧,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玩意,还让我出去侯着。”
“用完就丢,以为他是谁啊,后宫里的娘娘啊!”
“一个寄人篱下的小瞎子,装什么封建余孽的派头。”
满肚子牢骚发不出来,沈淮久愤懑地把手里的干净睡衣攥着搓了好几个来回,总算如愿听见浴室门响。
“咔嗒”一声,浴室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条缝。
一只修长白皙、指节分明、还沁着莹莹水光的手从缝隙探出来,声音却藏在门后。
“寝衣给我。”
沈淮久不爽极了。
心想:这是防贼呢!
脚下却很老实,迈步走到门边,把睡衣一把塞进那只‘不正经’的手里。
“赶紧穿,穿好了滚出去。”
楚弥不搭话。
接过质地勉强还算柔软的睡衣穿上,鞋子也不换,趿拉着洗澡时穿的凉拖鞋径直往外走去。
“站住。”沈淮久拦下他。
“有事?”楚弥停住脚步。
沈淮久不耐烦道,“把鞋换了。”
楚弥拒绝:“不。”
“理由。”
“脏。”
“脏也你是自己弄的,嫌弃什么。”
“可是我很干净。”
“怎么,洗个澡它就配不上你了?”
“是,我只穿干净的。”
“……你怎么不上天!”
“没长翅膀,等我下辈子的。”
“……少特么贫,把鞋脱了。”
“说了不。”
“……我给你拿、新、的!”
“好啊,我等着。”
沈淮久:……
“好啊,你等着。”
你给老子好好等着!
要不是家里现在只有一双洗澡穿的凉拖鞋,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沈淮久发着狠,跑去拿鞋的动作却很迅速。
不到一分钟,一双新的毛茸茸拖鞋就“嗒嗒”两声落在楚弥脚边。
“左前三十,右前七十五度,穿!”
楚弥站着不动,“你,帮我换。”
沈淮久终于炸了,“你小子不要得寸进尺!”
楚弥面色从容,仿佛对近在眼前的暴怒危险浑然不觉。
“抱歉,我不懂你说的话,明日,你可以教我吗?”
“哦。”
沈淮久下意识回答。
然后带着最后一丝难以凝聚的怒气残余,冷冰冰道,“我明天没空。”
一边说着,他弯下腰,把地上散乱的两只拖鞋规规矩矩、端端正正摆放在楚弥脚丫的正前面。
有些不自在道:
“那个,鞋子放好了,就在你脚前面,稍微往前一伸就能穿。”
楚弥闻言微微颔首,“嗯,辛苦了。”
神态自若地换上新鞋,原地踩两下试了试脚感,觉得还算软和,方才勉强点了点头。
“这双也是五十八?”
沈淮久有些愣神地望着他,“不是,这双一百二。”
楚弥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九哥,以后鞋子还是要买好的。”
“多几双备着,材质上也要好好挑一挑,不能比这个更差了。”
说完,楚弥转身走了。
“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难养。”
沈淮久长久凝视着楚弥的背影,直到楚弥步履从容地走进正堂屋里,才撇撇嘴,收回了视线。
“……真是金贵。”
“两双鞋全被他穿了,等下我穿什么?”
……
沈淮久这小院,平日鲜少有人来。
仅有的一双备用拖鞋,只被楚弥洗澡前穿一会儿就被嫌弃了。
而除主卧外,仅有的另一个可以住人的房间,就是和主卧门对门的书房了。
若单看面积,那间屋子其实和主卧一样大小。
只是平日里无人居住,沈淮久更没有留宿外人的习惯,所以直接将这间房一大半都摆上了书架。
除此之外,剩下三分之一的位置,书桌椅子占了一半,另外一半堪堪只够摆上一张单人床。
偶尔,沈淮久夜里失眠睡不着,就会来这里,找本书窝一会儿。
通常情况下,与他有缘的睡神,都会藏在书里。
楚弥之前跟着沈淮久进来过,大致清楚房间里的格局。
进门后,简单研究片刻门锁后,一手拔下门外的钥匙,“咔嗒”一声,将门整个反锁起来。
等他终于躺在床上,仰面朝天,身上好几个关节接连舒展地咔咔响了几下。
霎时间,满身疲乏如同滔滔江水,转瞬将他淹没。
最后一丝意识彻底飘散前,楚弥还在想:
短时间内,他可能没办法赴约了。
也不知那人还在不在原处等他。
罢了,等他眼睛好了,就立刻动身启程。
无论如何都要寻到那人,到时,再好好赔罪吧。
连续半月的逃亡,楚弥还是第一次能稍微放松些神经,放纵自己好好睡一觉。
要说睡得多沉不至于,至少大概五六个时辰后,书房门一共响了三声,他还是知道的。
门被敲响的时候,他的意识条件反射般,有一瞬间归拢。
但随后,他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是沈淮久。
他说,“喂,天都要黑了,你到底睡醒了没有?”
楚弥才刚升起的意识再次开始下沉,语气凶巴巴的。
“困,别烦。”
楚弥有严重起床气。
若换作往常,但凡谁胆敢在他睡衣正浓时像这样烦他,不死也会被他打成半残。
忍了忍,楚弥闷头又睡了。
门外,沈淮久无语轻呵,隔着门板又喊了一声:
“我上班去了,你睡醒了别乱跑,我后半夜才能回来。”
“等我回来你要是不在家,别指望我找你。”
门内小床上,楚弥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呼吸更沉了。
迟迟没等到回答的沈淮久幽幽翻了个白眼。
从正堂沙发上捞起一件黑色羊绒大衣穿上,顺手打开正堂顶灯。
推开门,一步踏入浓密的暗夜里。
“有人睡觉偷懒,牛马熬夜上班。”
沈淮久锁上门,“啧”了一声。
“还真是同人不同命,我真惨。”
沈淮久:这小子,住我的、用我的,他还挑上了!我就没见过这么金贵不好伺候的人!
亲妈: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淮久:这小子就是个祸害,谁靠近他谁倒霉!
亲妈:呵。
沈淮久:以后让所有人都离他远点。
亲妈:呵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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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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