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之间,假期也要来临,有些学者已经陆续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而有些弟子则是继续选择在学院里学习,又或者是在附近找个客栈休息,而我则在思考是回家还是在附近周围住个客栈,
回家虽然好些,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将假期的时间利用下来,这样我就能尽早完成学业,早些与家人团聚,
我随即到周围比较近的客栈去询问,我都被告知客栈里的人已经满了,无奈,只好去更远的地方碰碰运气,奈何事与愿违,距离远的都是一些酒楼或者是菜馆,
但我并不死心,又走了几步,
“既然客栈找不了,那至少也能够找一些民宿借住一下也是可以”心里这样想
又走了几步后,来到了一个房屋前,房屋上的牌匾写着“养心馆”,但从四周看去,既不像酒楼,也不像菜馆,更不像客栈,更像一个村民居住的房屋,但我也想不了这么多,
随后敲了敲门,
门开了,走出一个中年男人
鹤氅云衣委世痕,青丝如墨落凡根。
眸沉古井星芒隐,脊化孤峰雪魄存。
纵使风霜雕玉骨,未教意气老尘昏。
行人莫问沧桑事,松立寒崖自有魂。
我连忙向男人行了一礼,
随后开口说道
先生好。我是南明院学生,考完试等返校,
但客栈住满了。冒昧求您家借住五天——
(出示书院腰牌)住宿费按市价付,洗衣做饭都能帮忙。
请问该怎么称呼家主?我得登记在借宿册里报备书院。
而中年男人退后避开行礼
“小姐这话折杀老奴了。” 沙哑笑声像磨刀石作响,
“我只是给主人家看屋的老仆,哪配称‘府上’?”
“我听到对方自称“老奴”,心中微动,意识到眼前这位气度沉稳的中年人并非主人,态度更加恭敬了几分。”
而中年男人用语气坦诚说道
“江姑娘,老奴并非此间家主。家主乃是苏老先生,他老人家此刻正在内厅。江姑娘客气了。老奴姓忠,是这苏宅的管家。府上确实偶有接待客人,不过……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借宿之事,老奴不敢擅专,需得禀明老爷定夺。便劳烦江姑娘跟我一同到家主面前”
“不劳烦,忠管家”
于是我跟随着中年男人走进了房间内,一处雅致但不算奢华的大宅院内厅。家主苏老先生坐在主位,中年男人恭敬地站在一旁。我被中年男人引进来后,站在下首,姿态谦恭。
中年男人领着我进入内厅,对主位上的老者躬身行礼,
“老爷,这位是前来求助的小姐。她是青岚学院的学徒,名叫江漫。今日学院大考结束,附近客栈都已客满,江小姐无处落脚,想在附近寻个住处歇息一晚。老奴在门口遇见,听明缘由,观其言行举止颇有教养,不敢擅专,特来禀报老爷定夺。”
我立刻向前一步,对着苏老先生深深一福礼,姿态优雅,声音清亮而带着歉意,
“晚学江漫,冒昧打扰,实在惶恐。正如这位大叔所言,晚学今日考毕,本想寻个清净处略作休整,明日便启程回学院。奈何附近几家客栈均已客满,晚学不敢在夜色中远行,斗胆前来贵府,恳求能借宿一晚。”
我微微抬头,眼神诚恳而带着些许不安,
“晚学深知此举唐突,实在万不得已,绝非有意叨扰府上清净。若有不便之处,晚学即刻告退,绝不敢有半分怨言。实在……实在是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
苏老先生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眼神睿智。他仔细打量着我,见我虽衣着朴素,但干净整洁,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谦逊、教养和那份真诚的歉意,让他微微颔首,温和地抬手虚扶,
“江姑娘不必如此多礼,也无需惶恐。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客栈客满也是常有之事。你能想到来此求助,是信得过此地的邻里风气。老朽姓苏,是这宅子的主人。”
“这位是忠叔,跟随老朽多年,是府里的管家,也是老朽最得力的帮手。方才便是他在门口遇见了你。”苏老先生随即向我介绍道,
忠叔对我微微欠身,:江小姐。
我连忙再次向苏老先生和忠叔行礼,
“苏老先生安好,忠叔安好。晚学江漫,再次拜谢苏老先生不怪罪之恩,也多谢忠叔方才引见。能得见两位,已是晚学的福分。只是……借宿一事,实在惶恐,不知是否方便?若府上有任何规矩,晚学定当遵从。”
苏老先生微笑,语气愈发和蔼,
“呵呵,江姑娘言重了。‘福分’二字,老朽愧不敢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忠叔,去收拾一间清净的客房出来,就在西厢那边吧,离主院远些,让江姑娘好好歇息。再备些热茶点心送去。”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办。”
听到安排,我眼中满是感激,但依然保持着得体的仪态,深深一礼,
“苏老先生慈悲,晚学感激不尽!承蒙收留,已是大恩。热茶点心实在不必再麻烦忠叔和府上,晚学有个遮风避雨之处便心满意足,万万不敢再多叨扰。”
苏老先生摆摆手
“不妨事。你既是青岚学院的学徒,想必也辛苦了整日。寒舍简陋,但一杯热茶还是供得起的。江姑娘不必介怀,安心住下便是。全当是……邻里间的照应吧。”
我心中暖流涌动,再次郑重行礼
“是,晚学遵命。苏老先生仁心厚德,晚学铭记于心。若有任何需要帮忙之处,请尽管吩咐。”
“好,好。江姑娘先去歇着吧,忠叔会安排妥当。安心休息便是。”
我再次道谢后,才在随后进来的忠叔引领下,恭敬地退出了内厅。她的每一步都显得谦逊而守礼,将那份真诚的感激与打扰的不安都融在了得体的举止之中。
在忠叔的引领下,我穿过几重雅致的回廊,来到了位于西侧的一处独立小院。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混合着阳光、洁净木质和若有似无的草木清气扑面而来,瞬间抚平了我一路的疲惫与忐忑。
这间客房不大,却处处透着精心布置的清新与淡雅,
整体以素净为主。墙壁粉刷得雪白,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纹理清晰的浅原木色地板,光脚踩上去想必温润舒适。主要的家具——床榻、衣柜、一张小圆桌配两把圈椅、一个简单的梳妆台兼书案——都是选用浅淡的榆木或桐木制成,木色自然,只上了一层薄薄透明的清漆,保留了木材本身的温润质感,毫无厚重沉闷之感。
房间朝南,开着一扇宽大的月洞窗,窗棂是简洁的方格纹样。此刻,夕阳的余晖正透过窗上糊着的**素白棉纸柔柔地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窗下摆着一张同样木质的小书案。窗扇可以推开,外面正对着一小片青翠的修竹,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更添几分清凉幽静。窗边垂着青碧色的细麻纱帘,质地轻薄,随风轻轻飘动,是房间里最鲜亮的一抹颜色。
靠墙放置着一张简洁的架子床,没有繁复的雕花,只有几根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框架。床上铺着素色的细棉布床单和同色系的薄棉被,看起来干净清爽。最引人注目的是青碧色细纱制成的帐幔,颜色与窗帘呼应,轻柔地挽在床柱两侧,如同拢着一抹山间晨雾,既保证了私密性,又让空间显得轻盈通透。
小圆桌和圈椅摆在房间中央,桌面光洁,只放着一个素白瓷的茶壶配着两个同款的茶杯。
靠墙的衣柜线条简洁,柜门紧闭。
窗下的书案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砚台和一叠素纸,砚台是普通的石砚,墨锭也是常见的松烟墨,但摆放得一丝不苟,透露出一种实用而内敛的文雅。案角还有一个小小的素胚陶瓶,里面随意地插着几枝带着绿叶的白色小野花或淡紫色的鸢尾,生机勃勃,成为整个空间最灵动的点缀。
整个房间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耀眼的色彩或繁复的纹样。空气中弥漫着阳光晒过的棉布味、干净的木香和窗外飘来的淡淡竹叶清气。光线柔和,陈设简洁实用,线条流畅,色彩素雅而和谐(白、木色、青碧为主)。一切都显得宁静、干净、舒适、透气,仿佛能洗去旅人的风尘与疲惫,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只想静静地坐一会儿,或是好好睡上一觉。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间完全符合甚至超出她期望的客房,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惊讶和感激。这房间的每一个细节,都体现着主人家的品味和对客人需求的体贴——不奢华,却极尽舒适与雅致,正是我此刻最需要的“清净处”。
“忠管家,这房间…真是太雅致了。晚学感激不尽,让苏老先生和您费心了。”我由衷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和欣喜。
忠叔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江姑娘喜欢就好。老爷吩咐,西厢清静,窗外有竹,最是养心。姑娘请安心歇息,若有需要,随时唤人便是。”
苏宅西厢客房内傍晚
烛光摇曳,映照着我略显疲惫却专注的脸庞。我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典籍和复杂的星图演算草稿。成为神女,守护一方乃至普济苍生,是她矢志不渝的梦想。然而,一次重要的内部考核在即,面对那些深奥的法则运用和庞大的精神力量调度要求,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心。
“胸怀天下是基石,但若没有与之匹配的掌控之力,终究是空中楼阁……” 我搁下笔,揉了揉眉心,低声自语。我需要一个引路人,一位真正洞悉力量本质、经验丰富的导师,帮她拨开迷雾,找到更高效的路径。可是,学院里的大能们行踪不定,一时之间,她又能去哪里寻访?
一个念头闪过——苏老先生!那位慈祥却透着不凡气度的老者。忠叔之前提到过,苏老先生年轻时能力就极为出众,见识广博。或许……他可以指点一二?
我的心跳快了几分。虽然贸然打扰颇为失礼,但机会难得。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到门边,轻轻唤道:“忠叔?请问您在吗?晚学有事想请教。”
(忠叔闻声很快出现,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样子)
我微微欠身,脸上带着一丝恳切和歉意,
“忠叔,实在抱歉打扰您。晚学正在准备一项非常重要的考核,关乎……晚学未来的方向”
我斟酌着词句,没有直接说神女。
“奈何晚学资质驽钝,遇到一处关隘,苦思不得其解。想到忠叔您曾说苏老先生见多识广,能力卓绝……晚学斗胆,不知能否……能否请忠叔代为引荐,让晚学向苏老先生请教一二?若老先生得闲,点拨片语,晚学便感激不尽了!绝不敢过多耽误老先生清修。”
我说得十分诚恳,姿态放得极低,
忠叔看着江漫眼中真诚的求知欲和那份难得的谦逊,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 江姑娘求学之心可嘉。老爷他……确实曾有过非凡的过往。此刻应是在后园静坐。老奴可以带姑娘过去,但老爷是否愿意指点,老奴不敢担保。”
我眼中瞬间亮起希望的光芒,连忙行礼,
“ 多谢忠叔!无论结果如何,晚学都感激您引路之恩!能有机会拜见请教,已是晚学的福分。”
在忠叔的带领下,我怀着忐忑与期待的心情来到后园。苏老先生正坐在一株古松下,不远处,一道白练般的瀑布从山崖倾泻而下,水声轰鸣,气势磅礴,激起的水雾在夕阳下折射出彩虹。
忠叔上前,低声禀告。苏老先生缓缓睁开眼,目光平和地落在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深深一礼,姿态恭敬无比,
“苏老先生安好。晚学江漫,冒昧前来,打扰您清修,实在万分抱歉!晚学……晚学正在准备一项至关重要的考核,却深感自身能力不足,犹如井底之蛙,难窥大道。听闻老先生您学识渊博,智慧如海,晚学心中敬仰万分,斗胆前来,恳请老先生能指点迷津,助晚学度过眼前难关!晚学定当铭记教诲,刻苦用功,绝不辜负您今日之恩!
我将姿态放得极低,语气中充满了恳求和敬意,
苏老先生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江漫心中的渴望与焦虑。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抬手指向那奔腾不息的瀑布 ,江漫,你看到了吗?那道瀑布,名为‘悬湖’。
我顺着看去,只见水势汹涌,源源不绝,如何能“干”?我心中疑惑,却不敢出声,只是恭敬地站着。
苏老先生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老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有一个条件——你需在此,看着这‘悬湖’之水,流干。
流干?!我愕然抬头,看向那仿佛无穷无尽的瀑布。:这怎么可能?这分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涌上心头,难道老先生是在婉拒自己?我呆立在原地,水声轰鸣在耳边,思绪却一片混乱。
绝望之际,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
悬湖——悬!心上一个县!
去往客房路上,偶然瞥见的那个房间外的牌匾——清水县!
牌匾两边的对联!上联:“心如止水鉴常明”(意为:心像静止的水一样才能像明镜般映照万物,需专心修炼,不为外物所动)
下联:“志若磐石道自成”(意为:意志像磐石一样坚定,道路自然能走通,要摒弃杂念,努力坚持)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我的眼睛骤然亮起惊人的光芒!我猛地转身,不再看那瀑布,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激动,跑向苏老先生!
苏老先生依旧平静地坐着,忠叔站在一旁,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跑到苏老先生面前几步远停下,气息微喘,但眼神明亮如星,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激动却依旧保持着恭敬,
“苏老先生!晚学明白了!晚学明白您的意思了!”
苏老先生眼中掠过一丝兴味,不动声色:“哦?你明白什么了?”
我直起身,目光灼灼,语速清晰而坚定。老先生所指的‘悬湖’,重点不在‘湖’,而在‘悬’字!‘悬’,拆开便是‘心’上挂着一个‘县’!而晚学来此途中,曾见您居所内有一处名为‘清水县’的静室!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那‘清水县’外的对联,上联‘心如止水鉴常明’,下联‘志若磐石道自成’!这分明是在告诫修道之人:欲求大道,首要便是心静!心要像止水一般澄澈明净,不为外物所扰(对应‘心如止水’),意志更要像磐石一样坚定不移,不可半途而废(对应‘志若磐石’)!
“您让晚学‘看’瀑布水流干,并非真的要晚学枯等到沧海桑田!而是借此考验晚学的心性与悟性!是要晚学在这看似不可能的任务面前,能否摒弃急于求成的浮躁杂念(‘悬’字心上的重压),能否保持内心的澄澈与平静(‘清水’),能否拥有坚持不懈、不为表象所惑的坚定意志(‘县’所代表的对联精神)!”
我的声音带着顿悟后的清朗,
修炼之路,尤其是通往更高境界(如神女)之路,绝非一蹴而就,需要的是日积月累的沉淀,是心无旁骛的专注,是百折不挠的坚持!若心悬外物,急于求成,则如这瀑布之水,看似汹涌,实则难有深流,终将迷失方向。唯有心如止水,志若磐石,方能根基稳固,道法自成!
我目光澄澈,充满敬意地看向苏老先生,
“老先生,晚学所言,可有一丝道理?您这‘悬湖’之试,是试心,而非试水!晚学愚钝,险些误解了老先生深意,还望老先生恕罪!”
一片寂静,只有瀑布的水声依旧。忠叔的嘴角微微上扬。
苏老先生静静地看了江漫许久,那双阅尽沧桑的眼中,终于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赞赏和真正的笑意。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 好!好一个‘心如止水’,‘志若磐石’!能于困境中得此悟性,能于细微处见真章,能将散落的线索串联成道,这份灵慧与心性……老夫,收下你这个弟子了。
我瞬间睁大了眼睛,巨大的喜悦和激动让她几乎哽咽,她立刻撩起衣袍下摆,就要行拜师大礼!
苏老先生虚扶一把,笑道) 拜师之礼,待你真正通过考核,心志如磐石般稳固时,再行不迟。现在,随为师去‘清水县’,为师先与你讲讲,何为‘悬湖’之下的‘静水深流’。
夕阳的余晖将师徒二人的身影拉长,瀑布的水声依旧轰鸣,但在我心中,那喧嚣却已化作了滋养心田的清泉。我知道,一条通往梦想的崭新道路,在智慧长者的引领下,已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从后园瀑布一步至清水县静室
瀑布的轰鸣声被厚重的木门隔绝在外。当忠叔轻轻推开“清水县”那扇古朴的木门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静气息扑面而来,仿佛瞬间抚平了我心中因顿悟和拜师成功而残留的最后一丝波澜。
这间静室,正如其名,是“清”与“水”的意境延伸,却与客房的淡雅又截然不同,更添一份内敛的厚重与岁月的沉淀:
并不宽敞,甚至有些促狭,却丝毫不显压抑。四壁无窗,唯一的采光来自屋顶中央一块磨得极薄的素玉天窗,此刻天光已暗,室内只点着一盏造型极其简洁的**青铜豆灯,灯火如豆,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影子拉长在墙壁上,墙壁是未经粉刷的深灰色岩石,粗粝而原始,触手冰凉。地面铺着深色的青石板,光滑如镜,倒映着微弱的灯火。主要的家具只有一张深色沉木矮几和几个同样质地的蒲团,线条古拙厚重。
静室正中央,并非神像或香案,而是一个直径约三尺的圆形浅池,池壁亦是深色岩石。池中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盛着浅浅一层极清澈的水,平静无波,宛如一块镶嵌在地面的巨大墨玉。
池水正上方,对应着天窗的位置,悬挂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青铜器。它并非香炉,更像是一个结构精巧的水钟或凝露器的部件,此刻并无水滴落下,只是静静地悬在那里,散发着幽古的气息。
矮几上,只放着一套乌黑的陶制茶具,别无他物。角落里,一个半人高的粗陶水瓮静立,瓮口覆盖着湿润的荷叶。
绝对的静。不仅是声音的隔绝,更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凝滞与沉淀。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带着石壁的凉意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水汽的清冽。豆灯的光芒在如镜的水面上跳跃,更显得水面深邃莫测。这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一种亘古的安宁。
苏老先生示意我在池边的蒲团上坐下。忠叔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合上门。室内只剩下师徒二人,以及那池静水。
苏老先生并未立刻说话,只是示意我看向那池静水。他的目光深邃,仿佛也融入了这片沉静之中。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有分量,“江漫,你方才所言‘心如止水,志若磐石’,悟性极佳。这‘止水’,便是第一步。”
我收敛心神,全神贯注地聆听,目光凝视着那池毫无波澜的清水。
苏老先生指着池水,
“你看这水,浅而清,平静无波,能清晰地映照出豆灯的微光,甚至能让你看清池底岩石的每一道纹路。这便是‘心如止水’之境——内心澄澈,杂念不生,方能如明镜般映照万物,洞察秋毫。若心湖激荡,浊浪翻涌,莫说映照,连自身面目都模糊不清。修炼之始,首重修心。心不定,则气不凝,神不聚,再强大的力量也只是无根浮萍,难以驾驭,甚至反噬自身。你追求神女之位,胸怀天下是善念,但若心不能定,这善念便会化作焦灼、忧虑、乃至偏执,成为你最大的阻碍。”
我心中凛然,这正是我之前焦虑的根源!她用力点头,将“心定如水”四字深深印入脑海。
苏老先生话锋一转,目光投向角落那个粗陶水瓮,
“ 心如止水,并非死水一潭。你看那瓮,其貌不扬,内里却承载着活水。这瓮中之水,便是你的‘志’与‘恒’。‘志若磐石’,便是要你立下坚不可摧的志向,如磐石般扎根于此。而‘恒’,便是这瓮中之水,看似平静,却源源不绝,滋养着磐石之志,使其不被岁月风霜侵蚀。”
我顺着看去,那水瓮朴实无华,却给人一种安稳可靠的感觉。
苏老先生最后他的手指向了屋顶悬挂的青铜器,以及下方那池浅水,
“ 现在,你再看这池中之水与悬顶之器。你可知,这池水虽浅,其下却连通着一条古老的地下水脉?它看似平静,甚至浅薄,实则深处连通着浩瀚的源泉。这悬挂之器,并非无用。当外界湿气凝结,或是特定时辰,它便会凝聚水露,一滴,一滴,无声地落入池中……”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嗒”一声,一滴晶莹的水珠从青铜器的尖端凝聚、坠落,精准地落入池心!
咚……
那声音轻微得几乎不存在,却在绝对寂静的室内,在如镜的水面上,清晰地荡开一圈细微到极致的涟漪!涟漪缓缓扩散,最终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老先生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天地的玄妙
“ 这便是‘悬湖之下的静水深流’!你看到的瀑布,是‘悬湖’,是力量显化于外的汹涌澎湃,是世人瞩目的壮观。但支撑这‘悬湖’不竭的,正是这深藏于大地之下、无声无息、却浩瀚磅礴的‘静水深流’!”
我的心神被那滴水珠和随之而来的涟漪深深震撼!
苏老先生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真正的力量,尤其是能承载神女之责、泽被苍生的大能力、大智慧,其根基从来不在喧嚣的表象,而在深藏的底蕴!这底蕴,便是你此刻所修的‘心如止水’(定力、洞察力)、‘志若磐石’(信念、方向)和‘静水深流’(深厚的积累、持续的滋养、不显山露水的深厚根基)!”
所谓‘静水深流’
1. 深藏不露:真正的力量源泉深藏于心,不轻易示人,不为外物所动。
2. 持续滋养:如那地下水脉和凝聚的水滴,力量的增长靠的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似微不足道却持之以恒的积累和领悟(研读、冥想、实践、体悟)。没有捷径,唯有滴水穿石的功夫。
3. 浩瀚磅礴:深厚的积累最终会形成难以估量的底蕴,如同地下暗河,其蕴藏之力远胜于地表奔涌的溪流。这底蕴,才是支撑你未来施展大神通、应对大劫难的根本!
4. 动静相生:静水(深藏的底蕴)是基础,深流(持续的滋养和力量的暗涌)是过程,最终才能成就那震撼人心的“悬湖”(外在的伟力)。无静水则无深流,无深流则悬湖终将枯竭。
“江漫,你渴望早日通过考核,其心可勉,但其念需正。若只盯着那‘悬湖’的壮观,急于求成,而忽略了‘静水深流’的苦功与沉淀,便是舍本逐末,如同在沙地上建塔,终难长久。为师今日收你为徒,第一课便是教你:放下对‘快’的执着,拾起对‘深’的耕耘。从此刻起,便在这‘清水县’中,先学会观这‘止水’,体悟那份澄澈与宁静;再感受那瓮中活水的滋养,坚定你的磐石之志;最终,去想象、去连接那池水之下无声奔涌的浩瀚暗流。当你内心真正拥有了这份‘静水深流’的觉悟与力量,那考核的关隘,自然不再是天堑。”
我早已听得心潮澎湃,却又奇异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苏老先生的话,如同醍醐灌顶,将她之前的迷茫和焦虑彻底洗去,清晰地指明了道路的方向——一条看似更慢,却通往真正高远之处的道路。她看着眼前那池再次恢复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奥秘的清水,深深拜伏下去,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与虔诚,
“弟子江漫,谨遵师父教诲!必当时刻谨记‘静水深流’之道,潜心修习,不负师父今日点拨之恩!”
豆灯的光芒在师徒二人身上跳跃,深灰色的石壁沉默地见证着这一刻。在这名为“清水县”的绝对静室之中,一颗通往神女之路的种子,被种在了“静水深流”的沃土里,开始默默汲取着那深藏的力量。而那窗外悬湖瀑布的轰鸣,此刻听来,竟也仿佛成了遥远背景中,对这份深静力量的宏大赞歌。
随后,苏老先生便告诉我,其他的等以后再交给我,我向苏老先生致谢,随后又回到了客房内,学习起来,假期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学院
南明院,江漫的弟子房内
窗外的梧桐叶已染上些许秋意。我刚从早课归来,案头除了堆积的典籍,还多了一个略显朴素的青布包裹和一封压在其上的信。包裹上打着精巧的结,散发着淡淡的、熟悉的甜香,那是家的味道。
我心中微动,快步上前。首先拿起那封字迹挺拔、带着一丝内敛锋芒的信封——是苏尽明从魔界牵引堂寄来的。另一封字迹则活泼灵动,带着点稚嫩的笔锋,一看便知是妹妹江芸的手笔。
我先拆开了苏尽明的信
信纸是牵引堂特制的暗纹纸,墨迹清晰。苏尽明的字如其人,端正中带着一股锐气,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份小心翼翼的关切:
江漫师妹:
见字如晤。
南明秋意渐浓否?算来你归院已近半月,诸事可还顺遂?学业虽重,亦望善自珍摄,勿令心神过劳。牵引堂地处幽深,终年魔气氤氲,难见天光,与南明清朗之境大不相同。唯念及他处尚有晴空,心稍慰之。
堂中课业繁重,文武兼修。
文课以魔纹解构、深渊契约律法、万界星图推演为主,字字句句皆涉诡谲幽玄,常需焚膏继晷方能解其一二。
武课则更为严苛:于蚀骨潭中淬炼筋骨,修习化影遁形之术,操控幽冥戾气凝为兵刃,每日皆需与凶戾魔物或同门幻影搏杀,周身添伤亦是常事。然,此皆为掌控力量必经之途,不敢懈怠。
此间种种,与你在南明所习之清正法门大相径庭。偶有闲暇,常思及南明山水,更忆及…故人。唯愿各自安好,于道途之上,皆有所得。
匆匆数语,难尽所思。望自珍重。
苏尽明于牵引堂晦暝阁
信纸最下方,墨迹勾勒出一朵极小巧精致的白色山茶花,线条干净柔和,与他信中的刚硬笔触形成微妙对比。
江漫的目光在那朵小花上停留了片刻。指尖轻轻拂过花瓣的轮廓,她仿佛能感受到写信人落笔时那份欲言又止的心绪。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流划过心间,随即又被她压下,将信纸仔细折好。这封信里没有热烈的言辞,只有克制的问候和关于自身处境的分享,却字字透着一份沉甸甸的、来自远方的挂念。尤其最后那朵小花,像是无声的慰藉,又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试探。
接着,她带着更轻松的心情拆开妹妹江芸的信。信纸是粉色的,还带着点糕点的碎屑,字里行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息,仿佛能听到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
姐姐!姐姐!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芸儿可想可想你啦!爹昨天给我买了一只超大的竹蜻蜓,会转得呼呼响!娘亲做了你最爱的桂花糖藕,我帮你偷偷藏了一大块在灶台边的瓦罐里,等你回来吃!可香啦!
我跟你说哦,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叫苏长卿!名字是不是很好听?他跟我们一样在学堂上学,就坐在我旁边!他可厉害啦,夫子讲的功课他都懂,我算不出的题他眨眨眼就会了!人可好了,还帮我捡过掉在地上的书袋呢!
我们现在天天一起上学、放学,路上他还给我讲他在书里看到的有趣故事。放学后有时候我们还会一起在学堂后面的小河边温书,他讲题可清楚了,比夫子讲得还好懂!有他在,我觉得功课都没那么难了!
姐姐你快点回来嘛!回来我们一起玩竹蜻蜓,吃糖藕,我还能介绍长卿哥哥给你认识!他画画也画得可好啦!
信纸翻过来,背面用炭笔简单地画了四个人像:
中间是一个扎着双丫髻、笑得眼睛弯弯的小女孩,一看就是江芸。
左边是一位面容和蔼、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父亲),手里还拿着一个竹蜻蜓。
右边是一位温婉的妇人(母亲),眉眼含笑。
在江芸画像的旁边,还画着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
青衫素锦映修篁,玉立松筠气自昂,眉宇含春温似水,眸光沉静澈如霜,云鬓未簪金玉饰,竹簪斜绾墨丝长,行藏皆带书香气,谈笑犹存蕙草芳,
穿着和她们一样的学徒服。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长卿哥哥”。
随信还有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几块捏得有点歪歪扭扭、但散发着甜香的芝麻糖糕,显然是江芸亲手做的“杰作”。
芸儿在家等你回来!快点哦!
看着妹妹充满童趣的信和画像,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画中那个叫苏长卿的少年,眉眼间依稀与苏尽明有几分神似,但气质截然不同,是那种温润如玉的平和。
我拿起一块妹妹做的芝麻糕,小心地咬了一口,甜味在口中化开,混合着家的温暖和妹妹的思念。我将两封信都仔细收好,苏尽明的信和那朵小花夹进了她常用的笔记里,江芸的画则被她贴在床头。
窗棂上传来轻轻的叩击声,那只被我救下、如今已恢复神采的乌鸦“墨羽”正歪着小脑袋看她,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灵性。
我笑着拈起一小块芝麻糕碎屑,递到窗边
“墨羽,你也尝尝?芸儿的手艺……嗯,很有进步空间。”
我看着远方,眼神温柔而坚定
“快了,等学有所成,我们就回家。”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案头的典籍、信件和那几块朴实的糕点上,也洒在少女沉静而充满希望的脸庞上。苏老先生的“静水深流”在心间流淌,远方的关切与家的温暖是她前行的力量,而未来,似乎也在这交织的情谊与责任中,缓缓铺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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