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划开，掀起盖子，宋时心愣住，动作定格在半空。
好逼真的“人”。
跟商品照片上的睡颜一模一样，浓艳的五官，细腻的肌理，甚至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以及手腕旁的双腿内侧……
停！
啪地一声，宋时心松开箱盖，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呆滞地摸摸脸，发觉面皮有些烫手，一闭眼睛刚刚看到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不是，怎么还，还做，做这种东西的……”
虽然自己也有，但是，但是，这尺寸太过了吧！
难道人造的就可以肆意妄为吗真的是！
宋时心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降温，又小心翼翼磨蹭回箱子旁，伸出一根手指，从缝隙里戳戳露出来的那只手臂。
完全与自己皮肤一样的触感。
他抱来被子推开箱盖，将被子扔到“它”的下半身盖住，随即颤抖着睫毛，睁开眼睛，试探性地伸手对商品进行检查。
嘴巴是软的，樱桃的颜色，胳膊……戳着有点硬，手臂像是有肌肉，硌手。胸膛呢，也是硬的，至于腹部——
“一，二，三，四，五，六……”目光追着手一路移动到薄被边缘，鼓起的血管随着人鱼线隐没在被子中，宋时心这才自言自语讷讷道：“算了……就当只有六块好了。”
但仍控制不住手欠地戳了戳小腹边缘凸起的青筋。
手指按下去，感受到微弱的血液的流动时，宋时心再一次震惊到了，双手齐上，一边到处揉搓，一边不住发出惊叹。
“太真了吧！这也太真了吧！”
很久很久之后，宋时心的目光才目光重新回到陪伴者的脸上。
额发有些长，搭在眼睫上，宋时心伸手轻轻拨开，手指刮刮陪伴者的睫毛，微微有些痒。
他没有任何反应。
手指探至鼻下，没有任何呼吸。
“景，景寻？”宋时心轻叫他的名字。
话落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宋时心挠挠头，又把写着使用说明卡片捡起来看一遍，他怕痛，只能选择温和一些的唤醒方式了。
于是宋时心神情凝重地双膝跪地，双手覆住陪伴者的脸，缓缓俯身。
一阵很香的，让人眩晕的味道，在不经意间散入空气。
是让人很舒服的，甜且浓的味道，像火漆印章的香味。
冰凉柔软的唇，“啵”地一声，触之即分。
宋时心忽然好热，醉酒的感觉一般，他抬起头看了看仍旧沉睡的陪伴者，重新紧紧闭上双眼，更加用力地吻上去。
几分钟或是十几分钟过去。
宋时心深吸一口气起身，脱力般向后仰靠在床柜上喘气，他舔了舔嘴唇，感觉自己的嘴唇也沾染上了那股奇异的甜香。
“怎么没醒，明明已经很吻得很深了……”
献上初吻的宋时心百思不得其解，被牙齿压到麻掉的嘴唇告诉他，他的确已经吻得很深了没错，而且一直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大脑都快要因为过度充血晕过去。
“垃圾说明书，垃圾网站……”宋时心嘴巴嘟囔不停，没办法地捡起水果刀，眉毛皱在一起，咬咬牙，对着左手食指一划。
血液先是滴落在陪伴者的胸膛，一路蔓延至脖颈、下巴，最终，宋时心将手指抵入陪伴者的口中。
“一定要醒过来啊，景寻，五千二，拜托。”
十分钟后。
正如宋时心所担心的那样，他被骗了，直至指尖血液都干涸凝固了，这家伙还没醒。
宋时心生气且伤心，食指委屈巴巴地翘在半空，捏起手机，中指在屏幕上咻咻咻点来点去查找浏览记录。
——网址不存在。
“no——！”宋时心哀嚎一声，气得蹬腿，不小心踹到箱子，本来斜搭在床上的箱子滑落在地。
被子滑下去，露出一些不和谐的画面，宋时心没了害羞的心情，也不关心那里大不大了，只气鼓鼓地捡起来甩上去挡住。
陪伴者的脸因为箱子的震动微微侧过去些，宋时心蹲着，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陪伴者更具有活人感了。
如果能退的话，真的要退吗？
宋时心忽然想到李姐说过，她的店里不只有活人，还有很漂亮的等身人偶，如果宋时心这个小薄脸皮长大后不好意思找真人，可以考虑试试看，体验也很不错。
难道陪伴者不是陪伴者，而是李姐口中的那种人偶？
如果是陪伴者这种姿色的人偶，卖给李姐……
打住！
油然而生的罪恶感将宋时心淹没，他没办法做到把这样一个拥有姓名，而且外表看起来跟真人无二的“人”像商品一样买卖。
自责小宋看向陪伴者的眼神中不自觉带上一些愧疚，如此一来，就算陪伴者长睡不醒似乎也不是很大的过错了。
况且，他已经吻过这个家伙的嘴巴了，那还是自己的初吻，他想了想，感觉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吻过的嘴巴又去碰到别人。
宋时心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嘴唇，香香的味道更浓烈了，不自觉伸舌舔了舔。
指间凝固的血痂融化，一阵血腥味流进嘴里，宋时心皱着鼻子，很是嫌弃。
可呸到一半，宋时心又忽地愣住，将手指送到鼻下闻闻，深呼吸间，头昏脑涨的感觉卷土重来。
脸烫烫的，晕乎乎的感觉，这味道，真的好香，好喜欢……
宋时心鬼迷心窍，分明很嫌弃的伤口又塞进嘴里嘬了一口，意识涣散前指尖痛意将他唤醒。
嘴里满满的血味，宋时心冲去卫生间漱了口，漱完又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些。
“怎么回事，没吃晚饭又低血糖了？”这是打小就有的毛病了，他没放在心上，手指放到水龙头下冲了冲，绯色血丝断断续续混在水里，旋转着消失在下水口。
洗完手，宋时心没心没肺地扯块卫生纸把手缠上，从兜里摸出棒棒糖，熟练咬开包装塞进嘴里。
“唉。”
钱很有可能打水漂，宋时很无奈了，蹲回箱子旁边，扯着陪伴者的面皮揉来揉去，发泄一些无处可说的委屈。
他尝试着把陪伴者高挺的鼻梁捏住，自己也跟着闭气，直到完全忍不住破功大口呼吸，陪伴者也没什么异动。
“唉。”
宋时心不死心地趴在地上，侧头，将耳朵贴近陪伴者的胸膛。
一秒，两秒，三秒……整个房间静静的，只能听到宋时心一个人规律地呼吸声。
嗯？宋时心疑惑地抬头，随后盖住自己另一边耳朵，重新俯下身。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自己的心跳罢了。
“唉。”
宋时心撑着地板站起来，去柜子里翻张床单出来，晚上的地下室还是有些冷，他只有一床被子，自己还得盖，只能委屈委屈心脏不会跳的陪伴者盖床单了。
到了洗漱睡觉的时间，宋时心在洗手间挤完牙膏，对着镜子拿出嘴里小了一圈的棒棒糖，疑惑：人偶有没有可能也会低血糖呢？
不会吧。他自问自答。
但因为自己要刷牙了，还是走到陪伴者旁边，将棒棒糖放进了陪伴者的嘴里。
深夜，宋时心关灯躺在床上刷手机，翻身，余光撇到床边，一激灵，惊叫一声弹坐起身。
白色床单从头盖到脚，四四方方的黑箱子里面一个人影，这是哪个恐怖电影现场。
宋时心连忙爬到床边把人家的脸露出来。
昏暗的环境将陪伴者的轮廓衬得更加完美，这么好看，是鬼也不怕，宋时心被自己花痴乐了。
陪伴者嘴巴里支出来的一截白色小棍，有点滑稽，宋时心嘿嘿傻笑，忘了被骗的不愉快，开开心心转身身睡觉了。
心里总是惦记着，宋时心睡得并不踏实，断断续续醒过好几次。
有时候梦到陪伴者已经醒了过来，有的时候梦到自己被人拥在怀里揉来揉去浑身发烫，更奇怪的是嘴巴里面甜甜的，充斥着西瓜棒棒糖的味道，明明他睡前已经刷过牙。
半梦半醒间，宋时心偶尔会支起胳膊眯着眼睛朝床边看。
可那边躺着的人一直没睁开眼睛，渐渐地，宋时心有点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
欧式花园，大别墅。
小宋时心蹲在花园角落，贴着栏杆，躲进花丛里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
他在跟园丁叔叔玩捉迷藏呢，他只要动一点点，眼神超级好的园丁叔叔就会发现他啦。
哗啦，哗啦。
衣摆摩擦叶子的声音。
小宋时心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低下头，像是这样就能隐身不被找到。
不会吧，这次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小宋时想着，心已经提前开始难过了。
他跟园丁叔叔讲好的，如果他今天找不到自己，就奖励他吃一盒冰淇淋，小宋时心都想好要什么口味了，柚子味的，刚入口有些苦涩，然后酸酸的，最后会化成一片甜。
可惜今天吃不到了。
声音持续好一阵，依旧没人拨开小宋时心身边的这一片花丛，他慢慢放下耳边的手，睁开眼睛，这才发觉，声音怎么像是身后响起的。
“唔——！”
“闭嘴。”小宋时心的嘴巴被旁边院子里伸过来的一只手捂住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你是谁，放开我，我不出声。
“也不准呜呜！”对面的小男孩一脸凶巴巴，声音压的很低，像是怕被什么人发现。
“唔唔唔唔唔唔唔？”你也在捉迷藏吗？
这次小男孩没有出声了。
小宋时心逐渐瞪大了双眼，瞳孔也扩张开来，里面映出一双与之对视的，诡谲艳冶的粉红色的双眸。
人怎么会有粉色的眼睛，难道是妖怪吗？
小宋时心怕极了，想出声都出不了，眼泪来的超快，很快把眼前这个奇怪小男孩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鼻子渐渐堵住，嘴巴也被捂着，小宋时心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
小男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松开一些力气，让空气顺着指缝钻进宋时心的胸腔里。
“你别哭，”小男孩的声音无措，眼睛中的颜色逐渐消失，“我不是故意吓你。”
分明就是故意的，可小宋时心才五岁，怎么分辨的出来呢？
他很乖地擦掉眼泪，说话声哝哝，也不忘了要小声：“你也在捉迷藏吗？你的眼睛怎么会变色，你是妖怪吗？”
小男孩摇摇头，面容严肃。
“那你是魔术师吗？”宋时心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还是湿漉漉的，“你在扮演妖怪吗？是小羊妖怪？”
小男孩严肃的面容陡然松动，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捂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稚嫩羊角。
“我不是！”男孩看起来很生气但同样用气音回答道。
宋时心又愣了愣，余光晃过什么，一把了抓住了正在草地上扫来扫去的黑色尾巴尖。
“小羊的尾巴是短短毛茸茸的呀，为什么你的这个尾巴光溜溜的这么长，尾巴尖还有颗小爱心呢？”
冷酷小孩的面皮彻底绷不住了，唰地红个透，尾巴尖也嗖地从小宋时心虚虚握着的手心里滑走。
“不要碰我的尾巴！”小男孩几乎要喊出来了，可还是很努力的控制着音量。
小宋时心瘪瘪嘴，这个小朋友太凶了，他不喜欢。
“不是就不是嘛，又不是真的摸了你的尾巴，你这么凶干嘛呀……”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会这样跟宋时心讲话的，宋时心把头扭回去了，背对着身后讨厌的陌生小孩。
两个人都不出声了。
小宋时心这才发现，衣服擦过叶子的声音已经消失很久了，原来园丁叔叔还没有发现他！
想到一会就能吃到冰淇淋，小宋时心又开心了，连带着感觉这个小孩都不讨厌了，他决定大度地原谅这个小气羊。
于是他蹲着，一点一点腾挪着脚转过去，扯了扯捂着尾巴和头同样背对着他的小男孩衣角，问他：“对不起，我不应该随便摸你的尾巴，你可以原谅我吗？”
男孩没吭声。
小宋时心又问：“那你是在扮演什么呀，我很喜欢这个角，也喜欢这个尾巴，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男孩看他一眼，很不情愿似的，可能是想到小宋时心已经率先低头了，并且道了歉，而且他看起来比自己年纪小，自己应该谦让一下。
于是同样把身子转了回来，松开手，瞳色又慢慢染上一些粉色，指了指自己的角，说——
“今天星期细！明天星期五！再坚奇一天然后星期……”
宋时心把头埋进被子里揉揉眼睛，伸出胳膊关掉起床铃声，过会，长长地抻了个懒腰，才缓缓睁开眼。
一双比梦中颜色更纯粹的粉红色瞳孔，在昏暗的地下室中亮得突兀。
“窝焯！”
宋时心扑腾一下坐起来，缩到墙角抱起耳朵，期间不忘用力拍向床边的灯光开关，随后用力揉揉眼睛，重新看清面前坐在床边这人的脸。
仿佛刚刚看到的颜色都是幻觉，对面的人瞳孔颜色除了稍浅一些再正常不过，对方侧过脸，皱着眉，不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灯光。
稍有缓解后，对方转过头注视宋时心：“我很吓人？”
冷淡的声线，像一道冰冷的绸，滑过耳边，抓不住，痒。
宋时心摸摸耳朵，心跳开始加速。
“你，呃，我，你，那个，你，你活，活了？”对方没什么表情，宋时心发觉自己讲的话是有些奇怪，“不是，其实我是想说，你吃早饭了吗？”
很普通的打招呼。
对方忽然笑了，自床边站起，环顾四周，打量起这间半地下室的环境。
小小的窗子透进来微弱的光，即便太阳升起，若是不开灯，房间里也是很暗的。
“吃过了。”只有下半身围着一张床单的陪伴者给了宋时心这样的回答。
宋时心微微短路，下意识准备问问他吃了什么。
陪伴者又说：“多谢款待。”
宋时心：“？”
小宋OS：背着我偷吃什么了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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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误打误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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