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良:“我这辈子强硬惯了,从没服过软,也从没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决策,但……”,一贯儒雅谦和的中年男人面色有了丝不自在,“过去的事我不否认,做局让你往里跳我也承认,只是……我真的不敢再冒哪怕一丝的风险让你和温峥走上一条相似的路。”
温栾故意戳温家良的痛处,平静道:“我和温峥不一样,至少不会寻短见。”
温家良悔痛道:“要是当年我将用在你身上的手段用在温顺的温峥身上,而将大度放任的态度用在你身上,结果会不会迥然不同?”
温栾丝毫不心软地嘲弄:“您怎么也会说这种无法实现的假设?”
温家良看向儿子:“不是有句老话么,「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什么意思?”温栾内心一怔,强烈怀疑自己刚刚从温家良眼中看到的信息是不是讨好和乞求。
温家良进一步说:“我想说的是,过去虽无法改变,却可以弥补。我愿意弥补你和恩荣的过去,并且将绝对的自主权交到你自己手里,你接受吗?”
温栾摇头:“我不懂。”
温家良盯紧儿子,仿佛能将他看穿一样,“是不懂,还是不想懂?”
温栾立即在心里架起一级戒备,回道:“我是不懂您的用意。”
温家良哼笑一声:“一个父亲面对自己的儿子哪有什么「用意」,左不过就是想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好的未来罢了,”他收回视线,将手里的半根烟放在唇边吸了一口,“多年前,我之所以接受了温峥和那个男酒保的关系,是因为我相信无论他以后堕落到什么地步,我都有能力接住他,不过最后却失败了。但现在我依旧想将这个信念移交到你身上。不管你和恩荣未来的结局是好是坏,还是说分手找了其他男人,我都愿意像对待温峥那样,成为最后接住你的网。”
“……”
温家良:“或许从自尊上你很难接受我的补偿,不过没关系,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温栾
温栾看了眼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血缘父亲,忽觉得这样的境况竟莫名好笑,他终于明白了温家良今晚的意图,合着是良心发现寻求和解来了,便说道:“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习惯了操控他人的人生,以为只要良心发现做了补偿,对方就一定会对你感激涕零。是么温总?”
对于儿子的不屑,温家良板起脸,试图摆出权力者的威严:“认真点!不要挑起战火。”
“哈?”温栾将燃到尽头的香烟在手指间打了个转,随即双指用力捻灭扔进一旁的雪堆。
“你的手!”温家良低呼一声,夺过儿子的手检查是否烧伤。
温栾一把抽回,狠绝道:“可我心里的怒火你何时又在意过?温家良,我恨你!我恨你毁了恩荣,毁了我!没有你,我们现在早就在澳洲开始了新的生活!是你毁了这一切!”温栾甚少露出悲戚的模样:“他一个孤儿,那么努力地活在这个世上,就因为爱上了一个身上流着温氏血脉的私生子就要被人三番两次玩弄于股掌,他是人,不是玩具啊!你说你后悔了,要「亡羊补牢」,对,牢可以补,可那已经死掉的羊你该如何补?被毁掉的恩荣又要如何补?你告诉啊!你要如何补?!”
温家良的情绪也被温栾的质问挑了起来,索性和儿子一样抛掉心里的隐忍,将这些年心里的郁闷发泄出来,“你想让我怎么办?!我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不想另一个儿子也死了!我要护着他不让他受伤害,错了吗?!哪怕你我换个立场,你做的也不会比我更好!”
温栾斩钉截铁道:“至少我不会像你这样操控别人、算计别人、陷害别人!”
温家良心里一凉,语调忽转提起了那件父子二人很少宣之于口的往事:“记得曾庆祥的死吗?”
温栾一时愣住:“说恩荣呢,扯我爸……扯他干嘛。”
路两旁彩色的霓虹灯挂满树梢,靓丽的颜色映衬着寒冬凄冷的风打在路牙子旁的父子二人脸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下一刻即将发生一场大战。
温家良轻笑一声:“你说,那晚你明明知道外面下着暴雨、明明知道他醉的不省人事、明明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出了门就算不死也得伤,可就算有这么多的「明明」,你为什么依然任由他出门不阻拦呢?是恨他那晚打了你妈妈吗?还是恨他在知道你不是他的儿子后对你的冷言冷语?想必都有吧!来到我身边后,你想尽一切办法忤逆我、对抗我,同时又用尽你所有的感情缅怀他、思念他,”温家良朝着温栾的胸口重重地锤了几下,精明锐利的眼睛化作一把利的匕首,狠狠刺向温栾,“告诉我,你缅怀的究竟是他的人还是你那晚泯灭的良心?!”
温栾厉声否认:“闭嘴!我没有!”
温家良步步紧逼:“比起你做过的,你连质问我的资格都没有!”
“……你……你……!”藏在心底里血淋淋的往事被残忍揭开,已然成痂的伤口再次血流成河,痛得温栾无法自持,忍无可忍。
“儿子,我知道你将要走的路满是荆棘、知道你选个男人生活一定会被人指指点点,知道恩荣是个虽然爱你但更爱符合他利益选择的人,所以我想替你挡一挡、避一避毫无错误!”
“……不要再说了!”温栾崩溃地支撑着自己仅剩的理智乞求父亲。
温家良最后说道:“我同意你和男人来往是我向你发出的第一个善意,我会尽量让恩荣减少刑罚早日出狱是我向你发出的第二个善意,我会永远和你母亲在一起,温家的大门也随时向你敞开,这是我给你的第三个善意。温栾,你要不要接受?”
“啊——!啊——!”
一声声凄厉的怒号自温栾喉间奔涌而出,尖锐的哭声像是恶魔的利爪,撕开了马路对面那间商场大门口外播放的《快乐中国年》。
与温家良在路边分别后,温栾并未回温氏庄园,而是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艰难地在街头寻找可以喝酒的地方,可大年三十的深夜除了可预订年夜饭的大饭店之外,所有的小摊小店都关了门,最后他只得一头扎进路旁的便利店,买了十几听啤酒,顺带凑着便利店的高脚桌一瓶一瓶地往肚子里灌。
此时接近零点时分,绚烂的烟花正一朵接一朵地绽放着,温栾猛地又罐了一口酒:“真是灿烂时尽情灿烂,落寞时眨眼便无啊。”
时间一分一秒往前走,不知不觉间,便利店墙上的闹钟便想起来整点的“叮咚”声,温栾举着酒杯抬向窗外:“新年快乐!”
随之手机里便陆陆续续地弹出了许多过年祝福短信,最早发来的依旧是楚明。
温栾记得楚明总爱做一些仪式感极强的事情,6年来他的每个生日及每个一起过的春节,他都会踩点送祝福,今年也不例外。
温栾曾想象过楚明抱着手机、盯着钟表一秒一秒数着指针的模样,还嘲笑过他的这种行为实际上毫无意义。
但无论温栾如何笑他,楚明依旧我行我素,毫不在意。
七八罐啤酒下肚,酒量不高的温栾早已手脚不听使唤,以致于打算退出短信时一不小心回了楚明一个表情,温栾着急忙慌想要撤回,可被酒精控制的大脑完全不听使唤,小小的手机在空中来回打转了几个来回摔了下去。
温栾摇摇晃晃地从高脚椅上下来去捡手机,待双脚刚一着地便觉脚底一软,整个人滚到了地上。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便利店营业员见状赶紧跑过来扶他,但温栾醉得厉害,饶是成年人的便利店店员也扶得异常费劲,正当他束手无策时,一个屏幕上闪着「楚明」二字的电话立马解救了他。
“你在哪儿?”电话一接通,楚明劈头盖脸便问道。
店员回:“这里是……”
可没等店员把话说完,手机就被坐在地上的温栾一把抢了过去:“楚明?你他妈还给我打电话?”
楚明立即站起身打开手机共享定位搜索曾栾的信号,并去衣柜里翻衣服:“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温栾对着电话苦笑道:“你不是温家良的得力干将吗?问他就好了。”
楚明停下穿衣服的动作,只听得电话里温栾的呜咽声断断续续:“楚明你知道吗?我输了,在这场博弈中,我失去了恩荣、失去了你、更失去了和温家良决斗的信心……甚至,我还失去了仇恨。”
“……”楚明穿完衣服,抓过桌上的车钥匙就出了门。
“温家良说的对,那晚是我带着恨意目送他出的门,是我害死了他。”
“你害死了谁?”
“那是一段被我刻意忘掉的记忆,也是我刻意逃避掉的责任啊!”
“什么记忆?你说清楚点,喂?温栾?喂?”
奔波一天后,温栾精力渐渐耗尽。他软趴趴地就着便利店的温暖蜷缩在地上,任店员如何摇晃都不再睁眼。
要不是楚明在电话里一再强调他20分钟后就能将人接走,店员真想立刻报警把这酒鬼拖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淡淡的清凉甜香伴随着“温栾”的呼唤声渐渐飘入鼻端。在朦胧之中,温栾感觉自己被几双手小心翼翼地抬起,然后被安置在一个温馨舒适的车厢内。车厢内的真皮沙发散发出浓郁的牛皮香气,交织着那缕清甜的气息。这熟悉的香味让温栾并不感到陌生,但此刻他疲惫至极,温暖的环境让他很快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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