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再次醒来后，睁眼便看到了躺在自己身边的楚明，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意识混沌中反复在心底确认了几遍眼前的景象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温栾的动静吵醒了本就没有睡深的楚明，他支起上半身：“你醒了，头疼吗？我做了醒酒汤，给你热热去。”
此时温栾已清醒了大半，眼球围着床沿四处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楚明在临安的公寓。
这所公寓是秦朗买给他侄子的落脚地，当年，楚明母亲去世后他原本是要回到父亲身边生活的，但父亲再婚后有了一个和楚明年纪相仿的继女，继母以女儿青春期不方便为由拒绝让楚明进门。为了不让父亲为难，楚明主动回到了和母亲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居住。秦朗怕侄子睹物思人，便将他接到了自己身边生活，两个月后将他送往了云南。后来楚明考上大学后，秦朗便将这个公寓当成礼物送给了楚明，大学毕业后，这里就成了楚明自己的家。
温栾拉住欲下床的楚明，困惑道：“我怎么在这儿？”
楚明：“我赶过去的时候你就已经不省人事了，原本想将你送回家，但路上你非说不去。我……只好将你带我这了。”
温栾微微点点头，然后掀开被子打算穿衣服。
楚明见状立即去夺，尚还虚弱的温栾根本抓不住，反而轻轻一抽便被抽走了。
楚明将夺过来的衣服仔细收好，又从柜子里掏出一床被子放在床边的沙发上：“我睡沙发。”
温栾站在床边纠结良久，看着身高将近一米八的楚明像个虾米一样窝在沙发里，几番拉锯战后终究还是没能忍下心，叹了口气上前将他的被子掀开，一言不发地把人拉到了床上：“你睡床上，我回家。”
“……别走，”楚明情急之下拉住温栾的胳膊，“你的酒还没醒，就算你再不想和我待在一个屋檐下，也等天亮了再走吧。”
温栾脚步顿住，几度尝试张口和楚明说些什么，却发现此时竟无话可说，他不忍伤害在温家良面前同样毫无筹码的楚明，又无法原谅他对自己的背叛，如今除了避而不见之外再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曾栾我错了，求你别走。”楚明双手紧紧拽着温栾的手腕，生怕稍一松开人就消失了。
温栾微侧过身，视线固执地不去看楚明，冷下音调道：“以后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请称呼我温栾，或者温少爷。”
楚明神情一怔，眼眶充血如玉。
温少爷……
楚明记得，4年前高考完的那天晚上，曾栾在瓢泼的大雨中转过身将摔倒在地的自己扶起来说：「不要再像其他人一样叫我温少爷，叫我曾栾」
从那以后，楚明一直将这个称呼当成他在温栾面前的特权，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这么称呼他。可今天，眼见着这份「特权」也要被收回去了，楚明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为、为什么？”
温栾转过身，认真地说：“小楚明你忘了，这是你和温家良一起费尽心思得到的啊。我是「温栾」，从今往后，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是！”
楚明疯狂摇起头：“不、不、你别这样，我求求你别这样，我错了。”
温栾扶住楚明的肩膀：“谁都没有错，温家良这么做事出有因，你这么做也是有苦衷，恩荣平白被你们玩弄更是无辜，而我，晾了你这么多年更是不对。所以楚明，谁都没有错，就无需道歉，怪就怪我们每个人都有所求，但所求相悖吧。”
楚明丝毫听不进去，呜咽出声：“我知道我做的一切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恩荣……我愿意赎罪，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只求你、我只求你别不理我。”
楚明见曾栾执意要走，脑子一热，全然不顾形象地从床上滑下来跪在了温栾的脚边。
温栾大惊，随着他一起坐到了地上：“楚明！”
楚明跪坐在地上，双手像叩拜神佛一样抓着温栾的手腕，抖抖索索承诺道：“曾栾，节后我就去求温总将我调去其他省，从此以后彻底消失在你面前，还有、我会为恩荣出庭作证、指认庞庆麟意图性侵他。还有，如果恩荣还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会去做。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我只是……只是希望我们还能回到从前那样，我要你好好的。”
温栾在昏暗的灯光下久久注视着身下楚楚可怜的楚明：“我们还回得去？”
“回得去！一定能回得去！”楚明大叫一声，眼神无比虔诚，“我知道你一开始就不愿接纳我，决定和我和平相处也是出于你的恻隐心。我不介意你的怜悯，更不介意自己在你面前被当成可怜虫。只要你再给我一点点、哪怕一丝丝的可怜，我就已经知足了。”
温栾心中巨痛，嘴巴发不出任何一句声响。他无法将自己心里的那份被背叛后的心痛告诉楚明，好像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甚至恩荣朝自己捅刀子，都不愿接受楚明会背叛自己……那种感觉在温栾心里，与世界颠覆无二！
楚明跪在地上卑微地扯着温栾的小臂，喘息着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恩荣背叛过你就可以轻易获得原谅，我仅仅犯了一次，你就要将我从你生活里赶尽杀绝！曾栾，这对我不公平！”
温栾微微弯下腰，沉下音调：“楚明，你冷静，”他在楚明面前席地而坐，低头思索良久后悠悠开口：“我对你说过那么多遍，不要把你的人生挂在我身上，你没有一次听进心里过。楚明，我承认那天在办公室和你坦白后，我有好长一段时间很是失落，因为我和你一样习惯了彼此陪伴的日子。可……可我已经做了取舍。你问我求公平？在你联手温家良举一上市集团之力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下手织网的时候，又何尝想过对他公不公平？”
楚明眼睛又湿了一片，急切道：“如果你没有决定和他远走高飞，我是不会那么做的！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舍不得你。”
温栾凄惨一笑，嘴角尽是苦涩：“你说你爱我，所以背叛我，温家良也说他爱我，所以才困住了我。你们的爱从未问过我的意见。”
楚明闭口无言。
温栾继续说：“讽刺的是，待我的心被伤得满目疮痍后，温家良刚刚竟然跟我说，他愿意接纳我喜欢上男人。楚明，你说可不可笑？”
楚明眼神一亮：“什么？！温总接受你和恩荣了？”
“你很开心？”
“他真的接受了？不是骗你？”
温栾点头。
“不是，温总怎么会同意了呢？”楚明忙不迭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又连蹦带跳地沿着卧室床头踱了好几个来回，后又重新回到温栾身边，兴奋的眼睛伸着恰如钻石一样的光芒，“所以温栾，你不要灰心，也不要难过，这件事到头来也并非全是坏事啊，至少、至少温总认可了你、接受了你，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能拆散你和恩荣了！”
温栾有些搞不懂了，皱着眉：“楚明你……”
楚明的脑子飞速地转着，连温栾的申请都没注意到，只自顾自地说：“还有、还有，等年后恩荣的案子开庭时我去给他作证，你放心，是庞庆麟侵犯他在先，恩荣也是在发病时误杀了他而已，不会被判得太重的。你别急、等等哈，等恩荣出来后你就可以和他正式在一起了！”
温栾亲眼目睹了楚明刚刚悲伤绝望的模样，又在听到温家良同意了自己和男人在一起后的欣喜若狂，这一刻温栾的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般，疑惑之下抓住楚明的胳膊再次问道：“我问你，你很开心？”
楚明像是听了个笑话一样，埋怨温栾此时装糊涂：“是啊！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啊，你不用净身出户、小梅阿姨和温总不用失去儿子，你和恩荣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也会天天见到你……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消息更令人开心呢，”楚明一边抹脸边笑，真的认为这件事已经得到了最优解，叽叽喳喳嘴巴不停地展望着未来，“之后温总慢慢退居二线，公司也会一步步交到你手里，到时候就没有人对你们指指点点了，要是有的话，我就去当你的枪搞他们，看以后谁还敢说散到底！还有还有……”
温栾迅速捏住楚明的下巴，生生打断了楚明的畅想，问道：“可你的所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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