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记不得了,到底是哪一份?
路伽滑动着光屏,有些焦躁,为什么记不得…?为什么总是记不得……
到底是哪一份?
路伽几乎感受不到饥饿,也不知道盯着眼前的光屏多久,把似乎有些像的数字编号全都记了下来。
可能是他太过专注于面前的光屏,于是连德洛修什么时候从实验室出来的都不知道。
光屏突然熄灭,路伽愣了一下,才转过头,看向身侧的人。
“不用找了。”
“客人?”
“不重要。”
“不……”那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不重要?海恩恺要他从客人这里拿的东西,怎么会不重要?
你在怕什么?
心底有个声音冒了出来,路伽下意识握紧手。
他在怕什么?
他怕如果海恩恺要的东西不重要,他就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他没有任何价值,客人不需要他,他会被丢弃,在客人想起一切前,他必须,必须留下来。
“客人,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一定可以想起来的,当时海恩恺大人找我拿的药剂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不用。”
德洛修已经越过他,走到了书房门口。
路伽的指甲嵌入掌心,他却浑然不觉。
不行…不行…….
“你可以,留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路伽,一瞬间,路伽心底的所有慌张都被别的情绪取代。
客人看出来了,他只是想留下。
也对,客人那么厉害,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自己的意图。
客人留下了自己,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也没有那么讨厌自己?自己和别的参赛者,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区别的?
明明记不得,却在选参赛者的时候选择了各个方面的数据都很一般的自己……
路伽抿了抿嘴,他在最绝望的时候抓住过一根稻草——神明。
他每天都去教堂,他很虔诚,会咬牙买下一本复制版的圣书,他很乖,会抽出时间每日跪在已闭门的、高大肃穆而富丽堂皇的教堂门口祷告。
他记得圣书里记载过,人的灵魂是人的本身,身体只是容器,灵魂对深刻的事情有着烙印般的意识,即便换了容器,丢了身体,灵魂依旧会认出那些深刻的意识。
这是神明…对他的恩赐。
他要抓住这个机会。
路伽轻手轻脚地带上书房门,房间内一片寂静。
德洛修在沙发上,面前是打开的光屏,路伽看到他带了通讯器,猜测可能是有会议,或者和戴里克他们讨论什么事情。
他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转去厨房,没注意到从一开始就被德洛修留在书房的一团小小的,周身点点紫色星芒黑色黏团,蹦哒着跟在他身后。
德洛修听着进入正题前的一堆无意义的废话,指尖微动,感受着讯息,光明正大的一心二用。
让他意外的事情不太多,路伽现在又占了一个。
“它们”,似乎比起别人,对路伽要更亲近。
总是龇牙咧嘴喜欢吞噬、毁坏一切的生物,绝不可能没有任何缘由地亲近一个人。
更何况是才见过两次的人。
要么是路伽身上有吸引它们的东西,要么,它们对路伽产生了某种“情绪”。德洛修觉得后一个猜测太过荒谬,他宁愿花时间探寻路伽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路伽端着刚烤好的纸杯蛋糕出来的时候,德洛修的会议还没结束。
他拿了几个卖相漂亮的蛋糕放进托盘,倒了一杯花茶,轻轻放到了德洛修面前的桌子上。
拒绝的话语在感受到黏团的兴奋时被卡在了嘴边,德洛修不明白,他一向只服用方便迅捷且配比严格的营养剂,为什么它们却对这种没太多营养的东西感兴趣。
甚至连带着他也起了一丝兴趣。
路伽摆好吃的,就去处理别的事情,剩余的蛋糕放进保温箱,干花封口放回它原本应该在的地方,烤盘和一些做蛋糕的器具要放进清洗机。
他轻车熟路,仿佛不是第一次用这些东西。
路伽在里面忙前忙后,出来后又乖乖回到书房,通过黏团的眼睛,德洛修能看到他还不肯放弃在光屏上辨认那个药剂编号。
“德洛修,你觉得呢?要不还是三皇子好一点…?”
……
“德洛修?喂喂?”
“嗯。”
戴里克听到一声敷衍地回答。
“?你干什么呢?走神了?”
“嗯。”
打趣的话被应答,剩下想说出口的话语全都卡在了喉咙间,戴里克语塞,只能又问他是什么事,照例得到了“没什么”的无用回答。
“行了行了,反正重点都说完了,你斟酌决定,以撒那边应该也没有异议。”
“嗯,好。”
德洛修捻起一个纸杯蛋糕,上面有由奶油雕刻成的鲜花,蛋糕不大,手感有些软,弹性很好,比起他看到过的大部分蛋糕来说,卖相不是最好的,颜色也不是。
他没有吃过这种东西,进食是浪费时间的,是会滋养人的**的事情。
可他抬起手,却轻车熟路地剥开了那个蛋糕。
……口感微甜,但不腻。至于松软程度,和他想象得一样。
德洛修微微皱眉,连带着看托盘里剩下的几个小蛋糕也不顺眼了起来。
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进食。
更不应该尝试这样的东西。
会议结束,他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也没有心情看书。
“客人。”
引起烦躁情绪的罪魁祸首不合时宜地出现。
“安分些。”
路伽还没来得及说话,德洛修就打断了他,以一种很明显带了情绪的语气。
“……是。”
路伽眼底闪过一丝光彩,乖巧地应答,然后像是幽灵一样,飘去了床上,之后没再有动静。
他做的东西一直都是同一个味道,客人一定还记得。
只要一小段时间,只要在游戏结束前,只要客人想起来,他就会带自己回行宫,带自己回家。
这只不过是个可怕的噩梦,仅此而已。
他带着美好的期冀和对回忆的眷恋入睡,如同一个狂热的浪漫主义狂想者。
德洛修一夜无眠。
诺书亚劣质的借口本应该错漏百出,但是偏偏每一个环节都能对上,严丝合缝,更像是一张早就编织好用来诓骗人的网。
他又一次在选择中做了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再次选择了路伽。
实验室的温度一如既往的低,里面的东西依旧整齐排列,唯一不一样的,只有感受到了名为烦躁情绪的德洛修。
针剂慢慢流入血管,或许是剂量,或许是成分的调整起到了不同的作用,被封条贴住的记忆露出来一点,很模糊,像是蒙了一块厚重的布,几乎看不清。
溺水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随后大脑像是过电一般立刻唤醒了沉浸其中的人。
德洛修紧闭双眼,微微皱着眉,花费了几分钟的时间才慢慢平复下呼吸。
星力的推进还可以继续,痛感完全在阈值内,但是药剂的效果太短了,支撑不够,他需要更多药剂。
……
路伽这一夜睡得还不错,他梦到了想梦到的事情,因而醒来时都还有一点未脱离的沉浸感,在床上懵了几分钟才清醒过来。
客人呢?
路伽掀开被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环顾四周,没看到一个人。
他走到厨房,试图提前做点什么吃的。
游戏快结束了,这算好事,也不算。
因为客人还是没有记起来,还是不认识他。这意味着客人会伤害他,会舍弃他,也意味着…不会带他回行宫。
如果回不到行宫,如果离开了客人,他只能重新回到十一区的泥潭,赫铭现在的治疗会中断,他会重新变得一无所有,最重要的是,他没办法再回到客人身边了。
路伽看着餐盘中间的白色浮雕出神,还没细想,只是触及到这个话题,心脏就像是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他以为前二十多年不堪的人生都是为了这一刻。
就像是明明中彩去兑奖的人发现根本没有兑奖处,手中的彩票变成了最明晃晃的嘲讽,鲜艳的配色也越看越像小丑的服装。
路伽回神,轻轻呼出一口气,没关系,他总会把所有事情一件件解决的,只要能继续留下来,一切都会好的。
他转过身,要去拿牛奶,余光却瞟到一个身影。
“客人?”
路伽微微睁圆了眼睛,嘴角也扬起来。
德洛修还穿着浴袍,像是雕塑一样站在门口,他难得外露情绪,神色前所未有的阴郁。
“路伽。”
路伽听见德洛修叫他的名字。
声音很轻,语调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神色阴沉,紫色的玻璃眸盯得人后背发凉。
“在卡藤。”
路伽瞪大了眼睛。
随后而来的是漫上眼底的惊喜,只是这份惊喜没有持续太久。
“我会给你,积分,和房子。”
“游戏结束,你离开。”
“赫铭,继续治疗。”
………
路伽觉得自己幻听了。
“什么?”
他听见自己问。
“那不是我。”
他听到德洛修冷漠地回答。
“路伽,那不是我。”
德洛修冷漠地看着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让他浑身如坠冰窟的话语。
路伽花了好几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稳住颤抖的身体,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
“客人…您在说什么?”路伽觉得荒谬。
“客人不信任简单的事实,更愿意相信复杂的手段和真相,好像那样的真相才有效……可是客人。”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曾经的爱人,眸光闪烁。
“简单的真相,就不值得被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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