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至龙用相机,认真的拍下几幅唐卡的细节,带着仿佛要将这古老的艺术带回自己的世界去解读的郑重:“我收藏过一些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他们试图解构、重塑,或者表达某种瞬间的情绪。但这里的艺术,感觉像是在构建一个永恒、完整的精神宇宙。”
他想到了自己的信仰,那些教堂里的壁画、雕塑和彩绘玻璃,同样承载着宗教的故事和精神力量。虽然表现形式和文化背景迥异,但艺术作为沟通神性、表达敬畏、安抚人心的媒介,其本质似乎是相通的。又想起了自己的音乐创作,有时候是宣泄,是表达,是先锋试验,但内心深处,他是否也渴望一种更深沉、更恒久的表达?
“很奇妙,”他轻声说:“同样是源于信仰的艺术,东方的内敛、严谨、是代代相传的仪轨,和西方宗教艺术中对人性、神性、戏剧冲突的刻画,展现出完全不同的美学和哲学思考。但它们都指向某种超越现实的东西。”
任汐瑶赞同地点点头:“所有传统的文化都根植于历史和信仰,凝聚着本民族的智慧和情感。比如藏传的文明在雪域高原上。延续着他的神圣。是藏文化的瑰宝,也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而华夏文明也以包罗万象的姿态源远流长。”她顿了顿,看向权至龙:“当然,民族的也是世界的。古老的记忆值得传承。现代艺术的探索和创新同样重要,它们反映着我们这个时代的思考和变化。”
权至龙惊讶地看着她。他一直知道她很聪明,也很坚韧,但此刻,听她侃侃而谈文化与艺术,而现在他也意识到,她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和广阔。相处的时间里她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除了最初命运般的相互吸引。也开始越来越多的拥有灵魂的共鸣。
而任汐瑶也在重新的认识着权至龙。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不仅仅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偶像,他拥有一个敏感而丰富的艺术灵魂。他对艺术的理解,跨越了东西方、古代与现代的界线,有着自己独到的感悟,他能敏锐地捕捉到不同艺术形式背后的精神内核。她之前一直以为,他可能更沉浸于光怪陆离、瞬息万变的潮流世界或者先锋,叛逆的艺术表达。
他们往前走着半晌,权至龙突然肯定的说“你很为自己的文化自豪。”他见过很多以自己国家文化为荣的人,但任汐瑶的这种自豪,不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而是一种源于内心深处的热爱和尊重,坦荡而自然。
“当然,”任汐瑶点:“人只有记得自己从哪里来。这样才能走向更远的远方。”
他们离开大殿,继续顺着路往上走着。看到一位老阿妈颤巍巍地转动着巨大的转经筒,口中念念有词;看到年轻的僧侣捧着经书,步履匆匆地走过;看到虔诚的信徒在佛像前磕着长头,神情肃穆。
在一个小广场上,一位路过的年长喇嘛看到他们,微笑着走上前,从怀里取出一捧洁白的哈达,双手合十,口中念诵着祝福的经文,然后将两条哈达分别轻轻地献给了他们,挂在他们的脖颈上。
“扎西德勒!”喇嘛的声音温和而慈祥。
“扎西德勒!”任汐瑶双手合十,以一种娴静而尊重的姿态微微躬身回礼。权志龙也学着她的样子,认真地道谢。
任汐瑶低头看着胸前的哈达,眼神柔和了许多。她轻声对权至龙解释:“哈达是藏族人民表达敬意和祝福的最高礼节。白色象征着纯洁、吉祥和真诚。”
洁白的哈达轻柔地垂在胸前,带着一种圣洁的祝福。他们是这片土地的外来者,是雪域高原的陌生人,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来自这片土地和信仰的善意与祝福。
权至龙抚摸着哈达柔软的质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看着身边被哈达映衬得愈发清丽的任汐瑶,忽然觉得,这次不顾一切追随她来到川西的决定,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之一。在这远离城市浮华之地,他不仅看到了绝美的风景,更看到了一个更加真实、立体、充满魅力的任汐瑶,也找到了某种久违的、内心的平静。
当他们慢慢登上寺庙的高处。站在观景台,整个理塘县城尽收眼底。白雪覆盖的藏式民居错落有致地铺展在山谷间,远处是巍峨的格聂雪山余脉。冬日的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稀薄而纯净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选择来这里了。”权至龙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这里有一种力量,能让人平静下来,忘记那些喧嚣和烦恼。”
任汐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远方。她的眼神悠远而宁静,仿佛所有的烦恼和伤痛,都在这高原的阳光和梵音中,被一点点净化和抚平。
权至龙放下相机,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安静地眺望。他能感受到她此刻内心的平静,鲜活的生命力再重新注入到她的血液之中。也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某种无形的情感纽带,变得更加清晰。
傍晚他们回到客栈附近觅食。走进一家小小的藏餐馆,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驱散了室外的寒意他们注意到县城里似乎比来时热闹了一些。一些藏民穿着节日的盛装,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家家户户似乎都在忙碌着清扫、准备着什么。空气中飘荡着一种喜庆祥和的氛围。
“他们在准备什么节日吗?”权至龙好奇地问。
任汐瑶向邻桌一位正在擦拭酥油灯的老阿妈询问了几句,然后转过头对权至龙说:“后天是藏历新年,‘洛萨’(Losar)。对藏族人来说,这是最重要的节日,相当于春节。一般藏历的新年和春节都是差一个月左右,没想到今年的藏历新年和春节赶一起了,这倒是挺罕见的。”
“藏历新年?”权至龙眼睛一亮:“这么巧?那是不是会很热闹?和春节有什么不同吗?”
“嗯,”任汐瑶点了点头,耐心地给他讲起来:“节日前要进行大扫除,驱除旧年的晦气;除夕夜要吃一种叫‘古突’的面食,里面会包着象征不同寓意的东西,比如石子、辣椒、羊毛、木炭等,吃到什么就预示着来年的运势;新年第一天要早起抢‘新水’,然后穿上新衣,去寺庙煨桑、朝拜,接着就是走亲访友,互献哈达,祝福‘洛萨扎西德勒’(新年吉祥如意)。”
权至龙听得津津有味,想象着那些充满民族特色的节日景象:“听起来很有趣!我们后天能看到吗?”
“我们明天到色达,到时候应该能看到一些。不过大部分时间他们都会在家里和亲友团聚。”任汐瑶笑了笑:“我们可以去寺庙看看煨桑祈福的场面。”
餐馆里的藏民们唱起古老的祝酒歌。看着任汐瑶侃侃而谈的样子。权至龙突然在桌下握住她的手:“任汐瑶,你到底还有多少面是我没见过的?”
灯光映着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反手扣住他的手指:“慢慢发现吧,艺术家先生。”
说话间点好的糌粑,人参果酸奶等特色食物上来了。权至龙对这些新奇的食物充满好奇,学着任汐瑶的样子,尝试用手指捏糌粑,结果弄得有些狼狈,引得任汐瑶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个……需要技巧。”权至龙看着自己沾满糌粑粉的手指,有些无奈地笑道。
“多试几次就好了。”任汐瑶递给他一张湿巾:“糌粑是藏族人的主食,用青稞炒面加酥油茶捏成的,很扛饿,也很有营养。咱们这几天都没怎么真正吃过这儿特色的美食。来都来了,尝尝吧。”
“嗯,味道……很特别。”权至龙尝了一口,酥油的香味和青稞面的醇厚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奇特的味觉感受:“还有这个,好吃!”
“慢点吃,容易噎着。”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这座小城,我这里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任汐瑶钟爱于民宿,无论去什么地方,首选都是当地特色的民宿。所以这几天以来住的都是藏式的客栈。
理塘的星空近得仿佛伸手可摘。又和新都桥的夜晚不同。权至龙裹着毛毯,看任汐瑶用手机辨认星座。今天的她比昨天要活跃了很多。不再像是几天前。如同被冰封起来的湖面一样,那种状态才是他最担心的。
权至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笔和本子。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几分钟后,他撕下那页递给她。
纸上是他笔下的她:仰头看星的侧脸,发丝被风吹起,背景是密密麻麻的星轨。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比梵高的星空更美。”
任汐瑶认真的端详着画纸,突然想起来什么笑了笑说:“你在便利店给我画的那张便签纸好像还夹在我的训练日记里。”
“你还留着!”
任汐瑶有些狡黠的笑了笑:“我也得是一点一点的了解权至龙先生啊,就像以前我以为你只会写歌呢。”
“首尔太吵了,”权至龙一脸满足仰倒在毛毯上:“但这里安静得能听见灵感落地的声音。”
远处传来法号的声音,藏历新年的第一缕风拂过屋顶。任汐瑶突然俯身,吻了吻他眉心:“过年好,权至龙。”
他睁开眼,看见万千星光落在她眼里。
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成长背景,拥有迥异的性格,一个内敛,一个热烈。但此刻,在这片雪域高原,在这新年来临的宁静夜晚,他们纯粹的精神世界正在悄然碰撞、交融,激荡出一种无需言语的浪漫和默契。窗外,夜色渐深,理塘的星空格外璀璨。藏历新年。他们将以异乡人的身份,见证这场古老而盛大的节日。而属于他们两人的故事,也在这圣洁的土地上,留下了独特的羁绊,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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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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