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公馆后巷的月光被梧桐树影割裂成细碎银箔，林向瑾倚着斑驳的砖墙，指节将竹笛攥得发白。
三年前分别时，孟青瓷亲手将这支笛子塞进她掌心，说笛声响起时，便是重逢之约。此刻笛孔间漏出的曲调如雏鸟振翅，颤巍巍掠过爬满青苔的石墙，惊起墙根下蜷缩的野猫。
笛音幽幽，似诉尽了这三年来的思念与怨恨，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久久不散。
青砖地上突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林向瑾屏住呼吸。月光勾勒出那道熟悉的身影——月白色披肩半掩着水青色杭绸旗袍，乌发松松绾成堕马髻，几缕碎发垂在天鹅般优美的颈侧。
孟青瓷在巷口驻足，那双曾为林向瑾描过眉的手，此刻正无意识摩挲着披肩流苏。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与期待，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害怕找到什么。
林向瑾喉头发紧，三年来无数次在梦中重逢的场景突然变得滚烫而尖锐。
她踉跄着扑上前，手臂穿过孟青瓷腰间，将人狠狠撞向身后砖墙。
檀香混着茉莉香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孟青瓷惯用的胭脂味道，此刻却让她眼眶发酸。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的甜蜜与如今的背叛交织在一起，刺痛着她的心。
“孟大小姐好雅兴。”林向瑾的下巴碾过她颈间跳动的脉搏，声音里裹着淬了毒的温柔，“听说孟家要和我林家联姻？”
指尖抚过孟青瓷后颈凸起的蝴蝶骨，触感还是和记忆里一样细腻，却让她想起账本上触目惊心的数字。
林家几代人辛苦经营的产业，可能会在孟家的算计下逐渐分崩离析，而这一切，都与眼前这个她深爱的女人脱不了干系。
孟青瓷浑身僵硬，被按住的腰际传来林向瑾掌心的温度。
三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这样灼热的温度贴着她后背，林向瑾说要带她远走高飞。而现在，对方的呼吸却像带刺的藤蔓缠住她咽喉。
“松手。”她别过脸，耳垂却不争气地泛起红晕，暴露了心底的慌乱。曾经的誓言犹在耳边，如今却已物是人非，她的心中满是愧疚与无奈。
林向瑾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抵在墙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月光落在孟青瓷颤抖的睫毛上，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三年前你说要留在上海照顾母亲，”她咬着对方耳垂，声音发颤，“结果转头就和我哥订婚，顺带盘算着林家的钱袋子？”那些日夜的担忧与思念，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都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孟青瓷猛地挣扎，旗袍盘扣崩落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
“是又如何？”她仰起下巴，眼中泛起水光，“林向瑾，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孟家要生存，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话虽如此，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发颤，仿佛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该做的事？”林向瑾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
她松开孟青瓷的手，却将人禁锢在双臂之间，“一句‘不是一路人’，就想把过去一切都撇清？”回忆起那段幸福的日子，她的心中满是苦涩与不甘。
孟青瓷别过脸不看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后巷的风卷起她的发丝，拂过林向瑾发烫的脸颊。
“别再说了。”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祈求，“当年我母亲病重，孟家危在旦夕，只有和林家联姻才能保住家族。我没得选。”那些不为人知的痛苦与挣扎，此刻终于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林向瑾的动作突然僵住。她看着孟青瓷颤抖的肩膀，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孟青瓷发着高烧，在她怀里呓语着害怕失去一切。那时她以为，只要有她在，就不会让孟青瓷受半点委屈。
“所以你就选择算计我？”她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却比愤怒更令人心惊，“用我的感情，换你孟家的荣华富贵？”
孟青瓷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绝望：“我没有！我本想等事情结束就告诉你真相，可……”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命运的齿轮转动，一切都偏离了她的预想，她的无奈与痛苦，又有谁能知晓。
林向瑾的指尖抚过她泛红的眼眶，将泪水轻轻拭去。曾经她多么希望能永远这样温柔地对待孟青瓷，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她俯身贴近，气息拂过对方颤抖的唇瓣：“骗子。”
孟青瓷浑身一震，下意识伸手抓住林向瑾的衣襟。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在花园里私语的午后，在月下共舞的夜晚，都历历在目。
“阿瑾……”她哽咽着唤出这个名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林向瑾却突然狠狠吻住她。这个吻带着三年积压的思念、怨恨与不甘，激烈得近乎暴戾。
孟青瓷想要挣扎，却被死死按住头，只能被动承受着这份汹涌的情感。泪水混着唇齿间的气息，咸涩而滚烫。
不知过了多久，林向瑾终于松开她。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冷风中凝成白雾。
“跟我走。”林向瑾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离开孟家，离开这座吃人的城。我们去南方，重新开始。”她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仿佛只要孟青瓷点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孟青瓷浑身颤抖，泪水不断滑落。“我不能……”她低声道，“你哥一直都知道我们的事，他不会放过你的。而且孟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倒下。”现实的枷锁紧紧束缚着她，让她无法挣脱。
林向瑾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却又突然笑起来。
“所以你还是选择家族，选择利益。”她后退一步，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襟，“孟青瓷，你我之间，终究只剩下利益了。”她的笑容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仿佛心已经在这一刻死去。
孟青瓷想伸手抓住她，却在半空停住。“阿瑾，对不起……”她泣不成声，“我真的没有办法。”
林向瑾转身走向黑暗，背影逐渐模糊。“不必说了。”她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彻骨的寒意，“从你选择嫁给我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这支笛子，还给你。”说完，她将笛子狠狠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孟青瓷愣在原地，望着地上的碎片，痛哭失声。月光洒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孤寂。曾经的爱情，在现实的冲击下支离破碎，只留下无尽的痛苦与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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