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已经有了灼人的温度,透过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
宋书熠的公司似乎真的暂时走出了阴霾,没有了程景明持续不断的精准狙击,他得以喘息,也有了更多精力投入到他那场自我感动的“爱情重建”工程中。
程景明那边,在池南雪的社交账号,一个早已被宋书熠掌控,偶尔发布些“岁月静好”照片的账号上,看到了那张刺眼的红色结婚证照片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明白,这不仅仅是法律程序,更是南雪传递给他的最终信号:她选择了牺牲自己,换取他在意之人的平安。他将翻涌的爱意与不甘狠狠压进心底最深处,如同封存一坛烈酒,表面上,他停止了所有明面上的对抗,将业务重心转回了海外。
宋书熠将这种“平静”视作自己的胜利。假期伊始,他便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情绪回到了别墅。
他带回来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还有一对精致的对戒。他买来了无数当季新款的女装、鞋包,几乎堆满了衣帽间。
他甚至亲自定了一个极其精致的蛋糕,开了珍藏的红酒,请来厨师准备了浪漫的西餐,巨大的花束几乎占据了半个餐厅。
然后,在这个被刻意营造出的、浮华如同偶像剧的场景里,他拿着那枚钻戒,单膝跪在了始终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池南雪面前。
“南雪,”他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自我沉醉的深情,“我知道我们已经领证了。
但那个太仓促,太委屈你了。我要补给你一个正式的求婚。”
他举起戒指,钻石的光芒刺得南雪眼睛生疼。
“嫁给我,南雪。让我用余生弥补你,好好爱你,照顾你。”
场景奢华,台词动听。可听众,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池南雪穿着他新买的昂贵裙子,坐在那里,眼神空茫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对于他精心策划的一切,对于那枚象征着无数女人梦想的钻戒,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
她的沉默,让空气中浮动的浪漫因子瞬间凝结成冰。
宋书熠脸上的期待和激动,一点点僵硬、剥落。
他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手臂举得有些发酸,一种熟悉的挫败感和即将失控的怒意开始在他眼底积聚。
“南雪!”他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逼迫。
池南雪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视线移到他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感动,没有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漠然。
她看了看那枚戒指,又看了看他,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没有言语,没有伸手。
但这细微的动作,足以让宋书熠眼底的阴鸷散去。他立刻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赐,迫不及待地将那枚冰冷的钻戒套上了她左手的无名指。
尺寸完美契合,仿佛她天生就该戴着它。
他站起身,激动地想要拥抱她,却被她微微侧身避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但很快,他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仿佛在说服自己:“没关系,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第二天,宋书熠兴致勃勃地准备了大量贵重礼品。顶级的保健品、名贵的烟酒茶叶、限量款的丝巾皮包,塞满了豪车的后备箱。
他开了一辆最低调的车,带着依旧沉默的池南雪,再次踏上了前往苏州的路。
他要和她的家人,“商量”年底的婚礼。
池家老洋房里,气氛依旧带着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温馨。
池爸爸池妈妈看到女儿女婿(他们已然接受这个身份)带着如此厚重的礼物回来,既觉得不好意思,又为女儿“觅得良人”而感到欣慰。
爷爷奶奶更是拉着宋书熠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年底婚礼要注意的事项,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宋书熠表现得无可挑剔。他耐心倾听,温和应答,将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尊重”地征求二老的意见,仿佛一个十足十的孝顺晚辈。
他绝口不提自己父母为何没来,只说是身体微恙,并呈上了他们精心准备的、价值不菲的礼物。
池南雪坐在家人中间,看着父母脸上那毫无阴霾的、为她感到高兴的笑容,看着爷爷奶奶眼中慈爱的光,再看着身边这个演技精湛、将她的至亲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脸上勉强维持着平静,甚至偶尔在家人看过来时,扯出一个极其微小的、僵硬的弧度,像是在笑。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着,那枚硕大的钻戒硌着她的手指,也硌着她的心。
她看着宋书熠游刃有余地扮演着“好女婿”、“好孙婿”,看着他用自己的权势和财富,为她家人编织着一个看似美好安稳的未来幻梦,而这个幻梦的基石,是她被彻底禁锢的自由和灵魂。
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认识到,她与家人之间,已经被宋书熠用无形的墙隔开了。
他们活在阳光下,活在以为的“幸福”里;而她,独自被困在围墙内冰冷的阴影中,背负着所有的真相和痛苦,无法言说,也不能言说。
这场“婚事商议”,在池家一片和乐融融的氛围中“圆满”结束。回上海的路上,宋书熠心情似乎极好,甚至轻轻哼着歌。
而池南雪,始终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刺眼的光芒,像一道她永远无法挣脱的枷锁。
回到佘山的别墅,宋书熠沉浸在一种近乎亢奋的满足感中。
苏州之行的“顺利”,家人笑容的“认可”,都让他坚信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用无微不至的“爱”与“照顾”,重新赢得南雪的心,或者说,塑造一个他理想中的、温顺依附的“宋太太”。
当晚,他便带着南雪去了别墅内那个极尽奢华的恒温按摩浴池。
氤氲的热气弥漫在空间里,他亲自试了水温,甚至试图帮她按摩僵硬的肩膀。
南雪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只是闭着眼,任由温热的水流和他不轻不重的力道落在皮肤上,像一尊没有知觉的大理石雕像。
她的顺从,在宋书熠看来,是一种默许和软化。
第二天开始,别墅里变得“热闹”起来。宋书熠重金请来了顶级的护理团队,
发型师带着全套工具上门,精心打理她有些枯槁的长发,试图恢复以往的光泽;美容师用着昂贵的护肤品,手法轻柔地护理着她苍白缺水的肌肤。
他们轻声细语,服务周到,却更像是在精心保养一件珍贵的藏品。
而宋书熠自己,则化身“居家好男人”。他系上围裙,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照着营养师开的菜单,亲自为她准备三餐。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命令她吃,而是近乎偏执地“监督”她。
他会坐在她对面,目光紧紧跟随着她拿起筷子的手,数着她吞咽的次数。
“再吃一口这个鱼,很新鲜。”
“汤喝了吗?我炖了很久。”
“这个蔬菜必须吃完,对你好。”
他的语气甚至可以算得上温和,但那双眼睛里不容置疑的坚持,和隐藏在温和下的强迫,比以往任何一次咆哮都更让南雪感到窒息。她像是在完成一项项被设定好的程序。
张嘴,咀嚼,吞咽。食物的味道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它们只是维持这具身体运转的燃料,是为了不让自己再次“低血糖”晕倒而必须完成的任务。
在她的“配合”下,她的气色确实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脸颊不再那么凹陷,苍白中透出一点被强迫滋养出的、不自然的红润。
体重缓慢回升,低血糖的症状也确实没有再出现。
宋书熠对此感到非常满意。他看着她逐渐恢复光彩的容颜,看着她身上重新穿上他买的昂贵衣物,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掌控感油然而生。
他认为自己成功了,用他的方式“治愈”了她。
她偶尔会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璀璨夺目、象征着“宋太太”身份的钻戒,只觉得那光芒冰冷刺眼,像一个烙印,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华丽枷锁。
宋书熠沉浸在他构建的“幸福”假象里,却看不到南雪眼底那片日益扩大的、冰冷的荒漠。
他以为他在填满她,却不知道,他正在将她最后一点生机,也彻底掏空。
宋书熠的生日,他显然精心策划了一整天。傍晚,他带着池南雪去了上海外滩一家顶级的法式餐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浦江两岸华灯初上,璀璨的霓虹与江面的倒影交织成一片流动的银河。餐厅内灯光暧昧,现场演奏的爵士乐慵懒地流淌。
他点了她曾经喜欢的菜式,开了价格不菲的红酒。他甚至在她面前,罕见地流露出几分属于“过去”的、带着些许笨拙的温柔,细心地为她切好牛排,将最嫩的部分放到她的餐盘里。
期间,遇到了几位生意上有过合作的伙伴。宋书熠立刻站起身,姿态从容优雅,一只手自然地揽住南雪的腰,用一种清晰而郑重的语气,向对方介绍:“这位是池南雪,我的爱人。”
他不再用“未婚妻”,而是用了更具分量、更显亲密的“爱人”。这个称呼,配合着他脸上恰到好处的微笑和眼底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他的主权,也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他们之间就是这般恩爱。
池南雪配合地微微颔首,脸上是练习过无数次的、温顺得体的浅笑。
她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像一个精美而无声的配饰,完成着这场表演的必要环节。
晚餐后,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生日氛围的催化,宋书熠牵着她的手,随着音乐在餐厅一角的小舞池里轻轻摇摆。
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间带着红酒的微醺气息。
“南雪,”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有些模糊,“今天我很高兴……”
她没有回应,身体随着他的引领机械地移动,僵硬得像一段木头。
回到家,宋书熠并没有立刻休息。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走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南雪面前。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命令,而是蹲下身,仰头看着她,眼神里竟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祈求的神色。
“老婆,”他用了这个亲昵的称呼,语气软得不像他,“公司最近有个很重要的跨境并购案,法律部分……有些棘手。对方团队很厉害。”他顿了顿,将文件轻轻放在她膝上,“这个……真的需要你的帮助。只有你能帮我了。”
他将自己商业上的难题,包装成一个需要她施展才华的“请求”。这比任何强迫都更显心机。
他知道她的专业能力曾是她的骄傲,他想用这种方式,重新将她拉回他们最初相识的轨道。
那个在伦敦金融城,与他并肩作战、光芒四射的精英律师。
池南雪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收回,落在了膝头的文件上。封面上复杂的项目名称和律所logo,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是她曾经熟悉并擅长的领域,是她独立人格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今,却成了他用来捆绑她的又一道绳索。
她没有看宋书熠那带着期盼的眼神,只是沉默地、缓缓地伸出手,翻开了文件的第一页。
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款和财务数据,专业的本能让她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开始运转、分析。
宋书熠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无意识蹙起的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得色。
他认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钥匙,能打开她紧闭的心门。
然而,他并不知道,南雪此刻的“投入”,更像是一种职业性的条件反射。她的灵魂,依旧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晚上,宋书熠没有留在别墅。
他带她去了市区一家极尽奢华的高级酒店,正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一家。
他似乎在试图用这种刻意的“重温旧梦”,来唤醒她心中可能残存的情愫。
房间的布置一如当年,甚至更加浪漫。
他像第一次那样,极尽耐心和温柔地亲吻她,动作轻缓地脱下她的外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池南雪闭着眼睛,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身体在他的触碰下,有细微的、无法完全控制的生理性颤栗,但她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荒漠。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旁观一场与自己无关的亲密戏码,灵魂抽离在外,看着下方那具美丽的躯壳,承受着这一切。
第二天清晨,宋书熠神采奕奕,仿佛昨夜的温存真的修复了什么。他带她去吃了精致的早餐,甚至还细心地为她抹好果酱。
然后,他亲自送她回到佘山的别墅。
“我去了公司,你好好在家休息。”他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告别吻,语气温和,“那份文件,不着急,你有空看看就好。”
他转身离开,步伐轻快,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又像是为找到了与她和解的新方式而充满希望。
别墅的大门再次合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池南雪独自站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她低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钻戒,又抬眼,望向茶几上那份厚重的、等待她“帮助”的法律文件。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荒谬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他给了她“爱人”的名分,给了她奢华的物质,甚至给了她“施展才华”的机会。
却唯独,不肯给她最基本的。
自由,和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尊重。
她缓缓走到沙发边,没有去看那份文件,只是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五月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被精心粉饰的平静中滑过。池南雪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履行着“宋太太”的职责。
她开始翻阅宋书熠交给她的那份跨境并购文件,专业素养让她很快梳理出其中的关键点和潜在风险。
她甚至会在宋书熠晚上回来,看似随意地问起几个核心条款的商务背景,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情绪,仿佛真的只是在完成一项被委托的工作。
宋书熠对此欣喜若狂。他认为那冰冷的外壳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熟悉的、那个在专业领域闪闪发光的池南雪正在回归。
他更加细致地“照顾”她,餐桌上监督她进食的眼神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性,甚至偶尔会带一束她曾经喜欢的花回来,插在客厅的水晶花瓶里。
他带她出席必要的商业晚宴,她挽着他的手臂,应对得体,在需要时,能用流利的多国语言与对方律师或高管进行精准的专业交流,为宋书熠,或者说为“宋氏”赢得了不少赞叹的目光。
每一次,宋书熠都会在与有荣焉的微笑下,收紧揽在她腰间的手,宣示着他的所有权。
他似乎真的开始相信,他们正在一步步走向他理想中的,“事业伴侣”与“恩爱夫妻”完美结合的婚姻生活。
然而,只有南雪自己知道,每一次专业的讨论,每一次得体的应酬,都是对她灵魂的又一次凌迟。
她像一个被剥离了情感的操作系统,高效地处理着指令,内心却是一片荒芜。她看着宋书熠在她“配合”下日益舒展的眉头和眼底重新燃起的、带着占有欲的“爱意”,只觉得无比讽刺。
那枚钻戒依旧冰冷地箍在她的无名指上,提醒着她无法挣脱的身份。
但在这禁锢之下,某种更加冷静、更加坚硬的东西,正在悄然成型。
她开始利用宋书熠给予的、有限的“信任”和“空间”。在书房查阅法律文件时,她会“顺便”调阅一些宋氏集团过往的、不那么核心的并购案卷宗,美其名曰“了解集团一贯的法律风险偏好和处理风格”。宋书熠不疑有他,甚至觉得这是她“融入”和“负责”的表现。
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承受,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主动去“了解”这个囚禁她的男人和他所掌控的商业帝国。
她要知道,这艘看似坚固的巨轮,龙骨深处是否藏着不为人知的裂痕。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宋书熠心情似乎格外好,一个困扰他许久的政府批文终于顺利拿下。
晚上,他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复杂的苏帮菜,甚至开了一瓶收藏级的勃艮第。
“南雪,来,庆祝一下。”他举杯,眼底有真实的放松和愉悦。
南雪端起面前的水杯,与他轻轻碰了一下。水晶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餐厅里回荡。
“那个并购案,谢谢你。”宋书熠看着她,语气真诚了几分,“对方那个老狐狸,差点在知识产权归属上给我们埋了个大雷。要不是你……”
“分内之事。”南雪打断他,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她低下头,小口地吃着菜,回避了他的目光。
宋书熠看着她低垂的、显得异常柔顺的脖颈,心中那点因酒精和喜悦而升腾起的温情,慢慢冷却下来。
一种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他给了她一切,物质、地位、甚至重新触碰她专业领域的机会,为什么她还是像一块捂不热的冰?
他放下酒杯,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试图去握她的手。
南雪几乎是本能地、极其轻微地缩了一下手指。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宋书熠的眼睛。他眼底的温度彻底降了下去,一种混合着挫败和怒意的情绪开始翻涌。
但他强行压了下去,只是固执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南雪,”他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找出一点情绪的波动,“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一辈子那么长,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南雪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她的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深不见底的疲惫。
“宋书熠,”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像什么?”
像什么?
像饲养员和被他精心饲养的珍稀动物?像收藏家和被他锁在保险柜里的绝世珍宝?还是像……一个疯子和他亲手打造的、没有灵魂的完美玩偶?
宋书熠被问住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一股寒意突然从脚底窜起。
他猛地站起身,像是要摆脱这种令人不适的对话氛围。
“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他几乎是仓促地转身,离开了餐厅。
池南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缓缓地、将被他握过的手,在昂贵的餐布上,用力地擦了几下。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别墅区精心打理的花园,夜色中树影婆娑,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虚幻的星辰。
宋书熠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无边的夜色,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在伦敦阳光下对他微笑、眼中闪烁着智慧与独立光芒的池南雪,已经永远地消失了,被他亲手扼杀。
他回不去了。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刺入他偏执的灵魂深处,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但很快,一种更加扭曲的“平静”覆盖了这痛楚。
回不去,又如何?
他转过身,目光穿透虚掩的门缝,落在客厅里那个安静得如同一幅静物画的身影上。
她穿着他买的丝质睡袍,长发如瀑,侧脸在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没有一丝生气。
足够了。
宋书熠的眼底翻涌着黑暗的潮汐,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残忍的坚定。
他不再奢求她的心,不再渴望她的回应,甚至不再需要她像以前那样,与他进行灵魂层面的碰撞与共鸣。
他只要她在这里。在这个他打造的、密不透风的堡垒里。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在他的掌控之中。
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冠以他的姓氏,戴着象征他所有权的戒指。
哪怕她是一尊没有灵魂的琉璃美人,哪怕她的眼神永远空洞,哪怕她的心早已在那次逃离和被迫回归后彻底死去。
只要她在。其他的,他不在乎。
这种想法像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一种病态的慰藉和安全感。
他宁愿要一个活着的、美丽的、行尸走肉般的池南雪,也绝不允许她再次脱离他的世界。
于是,他调整了策略。他不再试图去“焐热”她,不再为她的沉默和冷漠而感到焦躁愤怒。
他接受了她现在的状态,并将这种状态,纳入了他的“拥有”范畴。
他开始像对待一件极其珍贵、却又没有自主意识的艺术品一样对待她。
照顾她,成了他日常仪式的一部分。他依旧亲自监督她的饮食,确保她摄入足够的营养,维持这具躯体的健康与美丽。
他依旧让最好的护理团队上门,保养她的头发和肌肤。他带她出席必要的场合,向外界展示他“完美”的婚姻。
但他不再期待她的回应。
当他把食物推到她面前,她机械地吃完,他不会再去追问“好吃吗”。
当他为她戴上昂贵的珠宝,她任由他摆布,他不会再去观察她眼中是否有喜悦。
当他在晚宴上向人介绍“这是我的爱人”,她配合地微笑,他不会再去探究那笑容背后是否有一丝真实。
他剥离了所有情感需求,只剩下纯粹的功能性占有。
他甚至开始“享受”这种单方面的掌控。她的沉默,在他看来是一种绝对的顺从;她的麻木,被他解读为一种另类的“安稳”。
他为自己构建了一个逻辑自洽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是绝对的主宰,而她是被他妥善收藏的、最完美的所有物。
一天晚上,他应酬归来,带着一身酒气。他走到沙发前,看着蜷缩在那里看书的南雪。
书页很久没有翻动,她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文字上。
他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南雪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没有反抗。
他抱着她走上旋转楼梯,回到卧室,将她轻轻放在那张巨大的床上。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试图温存,只是坐在床边,伸出手,一遍遍地、近乎偏执地抚摸她的长发,她的脸颊,她的手臂……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每一寸都属于他。
他的动作带着酒后的黏腻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迷恋。
“南雪……”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在这里……真好。”
“就这样,永远留在我身边。”
池南雪闭着眼睛,任由他触碰,像一具精致的人偶。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她的指尖深深陷进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摆,在一种表面平静无波的节奏中前行。池南雪的生活被简化到了极致。
她不再需要去公司,宋书熠似乎也满足于将她“圈养”在公众视线之外,只在他需要时,作为“法律顾问”处理一些真正棘手、需要极高专业素养的业务。
她的能力毋庸置疑,即使心已死去,那份刻入骨髓的专业本能依然能让她精准地找出合同陷阱,预判法律风险。
她每天的轨迹固定得如同程序:上午去别墅附近一家安静的咖啡馆,点一杯黑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看着窗外行人匆匆,眼神疏离,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然后回家,穿着越来越简约,甚至可以说是朴素的衣物,素面朝天。
然而,那份被苦难磨砺过的清冷气质和底子里透出的美丽,反而在这种刻意的低调下,愈发显得惊心动魄。
宋书熠每次看到她,无论是安静地坐在咖啡馆窗边,还是在家中翻阅文件,心头依然会不受控制地悸动。
他看着她不施粉黛却干净剔透的侧脸,看着她专注时微蹙的眉头,一种混合着占有欲和扭曲满足感的情绪便会油然而生。
他对自己说,看,这就是他爱的人,即使是在这种状态下,依旧让他如此着迷。他觉得,爱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吧,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无论她如何对待自己,只要她在视线里,就能填满他内心的空洞与偏执。
七夕之夜,宋书熠有推不掉的应酬。他回来得很晚,被司机和助理搀扶着,醉意醺然。
上楼时,脚步虚浮,一个踉跄,胳膊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大理石楼梯扶手上,瞬间鲜血淋漓。
助理手忙脚乱地扶他进门,正在客厅沙发上安静看书的池南雪闻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他小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和不断渗出的、刺目的鲜血。
她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宋书熠烦躁地挥退了试图帮忙的助理,助理担忧地看了池南雪一眼,最终还是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宋书熠带着一身酒气,踉跄着走到池南雪面前,不由分说地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臂,紧紧抱住了她,将带着酒气的滚烫脸颊埋在她颈窝。
“南雪……南雪……”他含混不清地喊着她的名字,像个迷路的孩子,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我好想你……今天他们都成双成对……只有我……我只有你了……你别离开我……永远都别离开……”
他颠三倒四,说了很多,有生意场上的烦闷,有无人理解的孤独,更多的是对她近乎病态的依恋和恐惧失去的惶然。
池南雪身体僵硬地被他抱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她的目光,却落在他依旧在流血的手臂上。那鲜红的颜色,在冷色调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突兀。
过了片刻,她轻轻地,但坚定地,推开了他一些。
宋书熠醉眼朦胧地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解,也有些委屈。
池南雪没有看他,转身走向储物间,拿出了医药箱。她走回来,示意他坐在沙发上,然后在他面前蹲下身,打开医药箱,动作熟练地拿出消毒水、棉签、纱布。
当她用镊子夹起沾满消毒水的棉签,触碰到他伤口的那一刻,宋书熠浑身震了一下,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巨大的震惊和……狂喜。
她……在帮他处理伤口?
她竟然……主动靠近他,触碰他?
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却也放大了他的情绪。他看着池南雪低垂着眼睑,专注而细致地为他清理血迹、消毒、包扎,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
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希望瞬间冲垮了他之前的认知!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她一定是回心转意了!一定是他日复一日的“好”终于感化了她!一定是看到他受伤,她心疼了!
是了,一定是这样!她就还是爱他的!只是之前伤得太深,需要时间!
宋书熠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他贪婪地看着她,连胳膊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无比幸福。
池南雪包扎的动作专业而迅速,打上最后一个结,她收拾好医药箱,站起身,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好了。”
然后,她便转身,似乎又要回到那个隔绝他的世界里去。
“南雪!”宋书熠急忙叫住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刻意营造的虚弱,“我……我胳膊好疼……一动就疼……”他试探着,眼神里充满了期盼,“我……我可能吃不了饭了……”
他开始“装”。
他想要延续这片刻的、他自以为是的“温情”,想要她更多的关注,哪怕是用这种幼稚的、博取同情的方式。
池南雪的脚步顿住了。她背对着他,宋书熠看不到她脸上瞬间掠过的、一丝极其冰冷的了然和嘲讽。
她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站了几秒,然后,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平静语气说:“那就让阿姨把饭端到楼上。”
说完,她径直上了楼,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宋书熠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消失在楼梯转角,心头刚涌起的狂喜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慢慢冷却下来。但胳膊上那整齐的纱布,又提醒着他刚才真实发生的一切。
没关系,他告诉自己,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
至少,她还会为他包扎伤口。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带着傻气的笑容。疼痛似乎都变成了甜蜜的负担。
宋书熠的“胳膊疼”持续了好几天。他像个拙劣的演员,刻意在池南雪面前表现出各种不便。
用左手笨拙地拿筷子,穿外套时动作迟缓,甚至在签署文件时,也故意用受伤的右手,写下歪歪扭扭的字迹,然后抬头,用一种混合着委屈和期盼的眼神看向她。
池南雪的反应,始终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会在他“艰难”地用左手试图盛汤时,伸手接过汤碗,稳稳地盛好,放在他面前,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多余的触碰,眼神也未曾在他刻意蹙起的眉头上停留。
她会在他“不小心”将文件碰落在地时,弯腰捡起,整齐地放回桌面,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她履行着一种机械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协助”,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响应着特定指令,却绝不给予他渴望的情感反馈。
宋书熠最初的激动和“幸福错觉”,在这日复一日的、冰冷的“照顾”下,渐渐褪色。
他开始感到一种更深沉的焦躁。他像是一个拼命摇晃着糖果罐的孩子,明明听到了里面糖果的声响,却怎么也倒不出来。
他的“伤”渐渐“好转”,失去了继续装下去的理由。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池南雪依旧每天去咖啡馆,回家,处理他交给她的有限工作,穿着朴素,沉默寡言。
但宋书熠不知道的是,在那片他以为死寂的冰面之下,暗流正在加速涌动。
池南雪开始更细致地观察这座囚禁她的堡垒。她不再是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而是有意识地记下安保人员的换班时间,观察监控探头的转动角度和可能的盲区。
她甚至利用去咖啡馆的固定行程,留意沿途的交通状况、人流特点,以及是否有适合短暂停留或快速消失的岔路、小店。
她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冷静地处理着这些信息,评估着风险,计算着可能性。
那枚刺眼的婚戒,那栋奢华的别墅,宋书熠扭曲的“爱”,都成了淬炼她意志的火焰,将她的恐惧烧灼成一种冰冷的决心。
一天,宋书熠似乎为了打破僵局,也可能是真的想“奖励”她的“专业帮助”,带回了一份礼物。
不是珠宝华服,而是一套顶级的数位绘画板和专业的绘图软件。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画画。”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将礼物放在她面前的书桌上,“闲来无事,可以打发时间。”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触碰她更深层的、或许还未完全死去的部分。
池南雪看着那套昂贵的设备,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是的,很久以前,在法律的理性世界之外,色彩和线条曾是她的另一个出口,是她表达无法言说情绪的秘密花园。
她抬起头,看向宋书熠。他眼中带着某种期待,像是等待被夸奖的孩子。
几秒的沉默后,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绘画板冰凉的表面。
“谢谢。”她的声音依旧平淡。
她没有立刻打开使用,只是将盒子挪到了书桌的一角,与其他他买来的、她未曾碰过的东西放在一起。
宋书熠眼底的光暗了暗,但很快又自我安慰:她至少收下了,没有拒绝。这已经是进步。
他离开后,池南雪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套绘画板上。她没有去碰它,而是走到窗边,看着花园里那个固定的监控探头。她知道,那个探头正对着她书桌的方向。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她可以利用这个。
利用他对她“回心转意”的期盼,利用他送来的这些看似“无害”的、用来打发时间的工具。
她需要机会,需要信息,需要与外界建立一种绝对安全、无法被追踪的联系。
而这一切,或许可以藏匿在看似“沉迷绘画”的表象之下。
她转身,走回书桌旁,第一次,主动拆开了那个礼物盒子。她连接好设备,安装好软件,然后坐在了屏幕前。
她没有画任何具象的东西,只是在空白的画布上,随意地涂抹着大块大块冷色调的色块。
深海般的蓝,灰烬般的灰,暗夜的黑。她的动作机械,眼神却锐利如鹰,大脑在飞速运转,完善着那个刚刚萌芽的计划。
宋书熠透过监控,看到她终于使用了那份礼物,心中一阵窃喜。
他看到她“专注”的侧影,看到她手指在绘画板上移动,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再次笼罩了他。
宋书熠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是多块屏幕组成的监控矩阵。他的目光,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长久地停留在其中一个画面上。
那是别墅附近咖啡馆的监控视角,清晰地捕捉到池南雪每日固定的身影,她坐在老位置,一杯咖啡,一坐就是许久。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她排遣寂寞的方式,甚至带着一种欣赏她孤独美的扭曲心态。但渐渐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在他心中滋生。
她看窗外的时间太长了,眼神太专注了,那不像是放空,更像是在……观察。观察什么?人流?车流?还是……可能的逃脱路线?
偏执的种子一旦落下,便会疯狂滋长。
他不能再容忍任何一丝一毫脱离掌控的可能。
几天后,池南雪发现,别墅里的安保人员换了一批陌生的面孔,眼神更加锐利,沉默而警惕。
连那位还算熟悉的阿姨也被辞退了,换成了一个几乎不与她进行任何眼神交流、只默默做事的中年女人。
当她像往常一样准备出门去咖啡馆时,新来的保镖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她,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夫人,宋先生吩咐,为了您的安全,近期请尽量不要外出。您需要的任何东西,我们都可以为您采购或请人送到家里。”
几乎是同时,门铃响起,一家顶级咖啡店的外送员送来了她常喝的那款咖啡豆和精致的糕点。
池南雪站在玄关,看着那扇近在咫尺却无法推开的大门,看着送来的、试图复制她唯一一点外部空间的“替代品”,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更深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他连这最后一点喘息的空间都要剥夺!
晚上,宋书熠回来了。他似乎心情不错,甚至在餐桌上试图与她交谈了几句关于咖啡豆风味的话。
池南雪全程沉默,用最快的速度结束了这令人窒息的晚餐,起身想回房间。
“南雪。”宋书熠叫住她,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亲昵,“陪我去游泳。”
不由分说,他拉起她的手腕,力道很大,直接将她带到了三楼那个玻璃顶的恒温泳池边。水波在灯光下荡漾,映照着冰冷的光泽。
宋书熠松开她的手,转而用两根手指,带着一种轻佻而危险的力度,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南雪,”他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眼神却带着冰冷的警告,“你现在是我的老婆,法定的。”他刻意加重了“法定”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你学法应该最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不要试图再去观察,去计划,那没有意义。”
他的手指收紧,让她感到一丝疼痛。
“记住,我们还有家人。他们的安稳生活,取决于你的……安分守己。”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池南雪一直强撑的冷静。家人,永远是他拿捏她最有效的筹码!愤怒、屈辱、长期压抑的恨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猛地挥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他那张俊美却令人作呕的脸掴去!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旷的泳池间回荡。
宋书熠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他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料到一直沉默顺从的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但下一秒,一种被挑衅的暴怒取代了错愕。他猛地转回头,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一把将还没来得及后退的池南雪狠狠地拽进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我喜欢你这样!来继续啊!!”他低吼着,不由分说地低头,带着惩罚和掠夺的意味,粗暴地吻上了她的唇,啃咬着,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池南雪拼命挣扎,屈辱的泪水混着愤怒涌上眼眶。在他试图撬开她牙关的瞬间,她心一横,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宋书熠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松开了她。唇上传来尖锐的疼痛和血腥味。
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看到了刺目的血迹。这彻底激怒了他。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她,那目光像是要将她凌迟。
突然,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不顾她的踢打,几步走到泳池边,将她重重地放在了冰凉的池沿上。
“好,很好。”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疼痛而沙哑,带着一种残忍的冷静,“看来你需要更清楚地认识一下自己的身份和……义务。”
他俯身,用受伤的、带着血丝的嘴唇贴近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如同恶魔的低语:“履行夫妻职责。”
挣扎之间她身上那件丝质睡袍的系带早已松散,一边的肩带滑落,露出了白皙而脆弱的肩膀,精致的锁骨如同蝴蝶折断的翅膀,在朦胧的光线下泛着易碎的光泽。
睡袍的领口也因此微微敞开着,再往下,是若隐若现的、随着她压抑的呼吸而轻微起伏的曲线。
宋书熠的视线落在她裸露的肩头和那片微敞的领口上,目光深沉而复杂宋,他粗暴的动作让她身上那件单薄的丝质睡裙凌乱不堪。
一侧细细的肩带在拉扯中滑落,露出了圆润的肩头和一小片精致的锁骨。
再往下,衣料的褶皱半掩着若隐若现的曲线,肌肤在泳池反射的冷光下泛着一种易碎的光泽,与周围弥漫的暴力气息形成一种诡异而诱人的对比,更显得楚楚可怜。
这景象如同一把双刃剑,既满足了他病态的掌控欲,又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偏执灵魂深处某个尚未完全麻木的角落。
他看到她肩膀上,似乎有一道浅浅的、之前未曾留意过的红痕,不知道是刚才挣扎时被他弄伤的,还是更早之前就存在的。
这道痕迹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一瞬间,她为他包扎伤口时那低垂的眼脸,那专注的神情,如同鬼魅般闪过他的脑海。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暴房、占有、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名为“心疼”的刺痛—猛地攫住了他。
他喉结滚动,呼吸粗重。想要彻底摧毁这美丽的念头与一种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确认她存在的冲动,在他体内疯狂交战。
最终,那深入骨髓的占有欲压倒了一切。
他俯下身,阴影彻底笼罩住她,他抱起池南雪回了卧室。
第二天,宋书熠照常去了公司。他试图用粉底遮掩嘴角的伤口和细微的齿痕,但那位置的突兀和伤痕的形态,依旧引人注目。
从他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起,窃窃私语便如同瘟疫般在格子间蔓延。
“看到宋总嘴巴了吗?”
“我的天,这么劲爆?”
“是哪只小野猫挠的?不对,这像是咬的啊!”
“不是说宋总和他夫人感情很好吗?这……”
各种猜测、暧昧的眼神、压抑不住的好奇,在整个宋氏集团内部悄然流传。
那伤口成了一个无声却极具冲击力的宣告,撕破了宋书熠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恩爱夫妻”假象,露出了底下冰冷、暴力、不堪的真实一角。
宋书熠坐在办公室里,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外那些异样的目光和压抑的议论。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嘴角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夜泳池边那场屈辱的对抗和之后更加屈辱的“履行”。
而在佘山的别墅里,池南雪躺在冰冷的大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却驱不散她周身彻骨的寒意。
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她看着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戒指,又想起宋书熠嘴角那个她留下的伤口。
那晚宋书熠回到家,别墅里一片寂静。
他推开主卧的门,借着廊灯微弱的光线,看到池南雪蜷缩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
她的呼吸平稳,面容在睡梦中褪去了白日的冷漠与尖锐,显出一种脆弱的宁静。他站在门口看了许久,最终没有进去,轻轻带上门,转身去了客房。
这一夜,相安无事。一种诡异的、暴风雨后的平静在宅邸中蔓延。
第二天是周末,宋书熠出乎意料地早早起床。他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了许久,亲手准备了精致的早餐。
熬得软糯的米粥,几碟清爽的苏式小菜,还有她以前很喜欢的生煎包。阳光透过餐厅的窗户洒进来,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甚至带着一丝久违的温馨假象。
他走到主卧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声音是刻意放缓后的温和:“南雪,起床吃早餐了。”
池南雪其实早就醒了,或者说,她一夜都处于半梦半醒的惊悸中。
听到他的声音,她身体本能地僵硬了一下。但门外没有逼迫,只有等待。她沉默地起身,洗漱,走到餐厅。
餐桌上,两人相对无言。她小口地吃着东西,味道很好,是她记忆里熟悉的味道,但吞咽下去,却只觉得堵在胸口。
宋书熠没有像之前那样紧盯着她,只是偶尔将她喜欢的小菜往她面前推一推,自己则安静地用餐。
这种刻意的、不再具有压迫感的“正常”,反而让南雪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
吃完早餐,宋书熠擦了擦嘴,看着她,用商量的语气说:“今天周末,我们回苏州看看爸妈和爷爷奶奶吧?好久没回去了。”
不是命令,是提议。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池南雪猛地抬头看向他,想从他眼中找出算计和威胁,但只看到一片近乎平静的、甚至有些疲惫的真诚。他用家人威胁了她无数次,此刻却主动提出带她回家。
这是一个她无法拒绝,也…隐隐渴望的提议。无论背后有多少算计,能见到家人,能暂时离开这座冰冷的牢笼,哪怕只是片刻,对她干涸的心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她垂下眼睫,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回苏州的路上,车内的气氛依旧沉默,但似乎没有那么紧绷了。宋书熠甚至放了一些她以前喜欢的、舒缓的钢琴曲。
回到那座熟悉的老洋楼,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池爸爸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池妈妈在厨房准备午饭,爷爷奶奶坐在客厅里听着评弹。看到他们回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书熠,南雪,你们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池妈妈围着围裙,脸上笑开了花。
“妈,想你们了,就回来看看。”宋书熠笑得自然,顺手将带来的贵重礼品放在一旁,动作熟练得像回自己家。
接下来的两天,宋书熠表现得无可挑剔。他系上围裙,和池妈妈一起在厨房忙碌,做的菜竟然很合大家口味;他陪着池爸爸下棋,耐心听着爷爷讲那些重复了无数遍的年轻往事;傍晚,他自然地牵着南雪的手,和家人一起在古镇的青石板路上散步,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看起来就像世间最寻常、最恩爱的一对夫妻。
他甚至没有和南雪住在同一个房间,主动睡在了客房里。
这种被家庭温暖包裹的感觉,这种看似回归正常的日常,像一层暖流,悄无声息地浸润着池南雪冰封的心防。
看着父母脸上毫无阴霾的笑容,听着爷爷奶奶满足的唠叨,感受着这久违的、不带任何目的的温情,她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这两天里,她甚至会偶尔忘记身边的男人是那个偏执恐怖的宋书熠,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一对回娘家省亲的普通夫妻。
她脸上的笑容不再全是伪装,偶尔会流露出几分真实的放松。她吃得比平时多,睡眠也安稳了些。
这两天,她过得……算得上是开心。
但这种开心,像偷来的时光,美好得如同泡沫,一触即破。
每当夜深人静,她独自躺在少女时代的床上,听着窗外熟悉的虫鸣,巨大的现实感便会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短暂的轻松碾得粉碎。
她知道,这温馨的一切,都是宋书熠精心搭建的舞台。他用她的家人,用她对亲情的渴望,编织了一张更柔软、也更难挣脱的网。
周末结束,回上海的车子驶上高速。
随着熟悉的别墅轮廓再次出现在视野里,池南雪感觉到,那两天短暂的“开心”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留下的是更加冰冷和坚硬的沙滩。
宋书熠的心情似乎很好,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看了一眼身边重新变得沉默和疏离的南雪,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感到挫败。
他知道,那两天的“温馨”已经像一颗种子,埋进了她的心里。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让这颗种子,按照他的意愿生长。
回到佘山别墅,那扇沉重的门再次将内外隔绝。佣人接过他们简单的外套,别墅里灯火通明,却冰冷依旧。
宋书熠看着她站在客厅中央,那份在苏州时短暂的柔和已经从她脸上褪去,重新覆上了一层淡漠的冰壳。他心中的那份“胜利感”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烦躁。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语气如常地说:“累了就早点休息。”然后,他转身,走向了书房。
池南雪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环顾着这座华丽而冰冷的牢笼。周末的“温馨”像一场短暂的美梦,此刻梦醒了,现实的残酷更加清晰地凸显出来。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的钻戒。
家人的笑容,巷口的夕阳,与宋书熠在泳池边阴鸷的眼神、嘴角的伤口、以及那句冰冷的“履行夫妻职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尖锐的割裂感。
他可以用两天时间,为她编织一个以家人为经纬的温柔陷阱。
也可以在一瞬间,将她重新拖回地狱。
池南雪深吸一口气,眼底最后一丝迷惘散去,重新变得清明而冰冷。她转身,一步步走上楼梯,回到那个属于“宋太太”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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