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细密的雪花开始飘洒,缓缓覆盖在金融城冰冷的现代建筑上,给这座都市增添了几分难得的柔和。
办公室里暖意融融,池南雪刚结束一个电话会议,正准备整理笔记,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熟悉的号码发来信息:
「南雪,我在伦敦。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宋书熠」
他来了。池南雪看着那条简短的信息,心里并没有太多意外。他之前的那些邮件、那次会议上的支持,都像是某种铺垫。
她回复了确认的时间和地点,是她常去的一家法式餐厅,环境优雅安静,食物精致,最重要的是,离她公寓不远。
晚上七点,池南雪裹着厚厚的羊绒大衣,围巾遮住了半张脸,踏着薄薄的积雪走向餐厅。
推开沉重的木门,温暖的气息和轻柔的爵士乐扑面而来。侍者引着她走向一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宋书熠已经等在那里。
他穿着深色的高领毛衣和西装外套,没有打领带,少了几分商场的正式,多了几分闲适的优雅。
窗外飘落的雪花成了他最好的背景板。他站起身,为她拉开椅子,动作自然流畅。
“伦敦的雪,别有一番味道。”他微笑着开口,目光落在她被寒气冻得微红的脸颊上。
“比不上北京的气势,但足够让这座城市安静下来。”池南雪脱下大衣,里面是一件米白色的丝质衬衫,搭配着简单的珍珠耳钉,低调而温婉。她状态很放松,经过一年的历练,面对他时已能泰然自若。
晚餐在轻松的氛围中进行。他们聊着最近的行业动态,聊着伦敦和北京的不同,聊着一些无关工作的趣事。
宋书熠很擅长引导话题,知识面广博,言辞风趣,让这顿饭吃得相当愉快。
当甜品被端上,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时,宋书熠放下了银质的小勺,目光专注地看向池南雪。
餐厅柔和的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眼里,映出细碎的光。
“南雪,”他唤了她的名字,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这一年,我看着你在伦敦一步步站稳,变得越来越耀眼。”
他顿了顿,语气坦诚而直接,“我很欣赏你,不仅仅是专业上的,更是你这个人本身。从在律所第一次见到你,到后来每一次接触,这种欣赏都在增加。”
池南雪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她预感到他会说些什么,但当他如此直白地表达出来时,那种冲击力依然存在。
“我知道你对自己的人生有清晰的规划,我也一样。”他继续说着,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不想打扰你的节奏,但我希望,我的存在,能成为你规划里的一部分。我对你,很有好感。”
他没有用更沉重的字眼,但“好感”二字从他口中说出,分量已然不轻。
池南雪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神很亮,带着期待,也有着商场上惯有的、等待对方回应时的耐心和笃定。
她沉默了几秒,餐厅里流淌的音乐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清晰。她脑中飞快地闪过许多画面:苏州的老宅、父母的期待、律所里堆积如山的文件、同事们信任的目光,以及眼前这个优秀且绅士的男人。
“书熠,”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带着她特有的冷静,“谢谢你的欣赏和……好感。这很突然,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这个回答似乎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望,反而理解地点了点头:“当然。你不着急回答,我可以等。”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住她,唇角勾起一抹温和却极具侵略性的弧度,“只是,别让我等太久。”
这句话像一句温柔的警告,又像一个自信的宣告。他没有给她压力,却明确地划下了他的界限和期待。
晚餐在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气氛中结束。宋书熠坚持送她回公寓楼下。雪还在下,落在他的肩头和她的发梢。
“外面冷,快上去吧。”他站在路灯下,雪花在他周围飞舞,身影挺拔。
池南雪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公寓大门。在电梯里,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因为某种情绪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她知道,宋书熠的表白,像一颗投入她平静湖面的石子。她需要时间,去评估这份“好感”的价值,去权衡它可能对自己精心规划的人生带来的影响。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个男人,和他所代表的一切,或许正是她一直努力向上,所想要触及的风景之一。
她不着急,但他也不会允许她逃避太久。这场由他主动开始的“并购”,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要约阶段。而她的答复,将决定最终的成交。
池南雪没有让宋书熠等太久,但也没有立刻给出答复。
那个雪夜之后,生活依旧被密集的工作填满。她冷静地梳理着自己与宋书熠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公事公办,到他不动声色的“偶遇”与专业分享,再到关键时刻的支持,以及那天晚上坦诚而势在必得的表白。他像一位高明的棋手,每一步都落在她最需要或者最无法拒绝的位置,耐心地编织着一张网。
她承认,宋书熠符合她,或者说符合她所在阶层和圈子里,对“良配”的几乎所有想象:家世显赫,自身能力出众,英俊得体,并且,他懂得欣赏她的价值,不仅仅是作为一位漂亮的女性,更是作为一个势均力敌的伙伴。他对她的“势在必得”里,包含着一种对她能力和潜力的高度认可,这甚至让她心底生出些许隐秘的满足。
然而,池南雪的理智始终在线。
她深知,一旦点头,她将不再仅仅是“霍金斯与怀特”的律师Eira Chi,她还会被打上“宋书熠女友”甚至“宋氏集团未来女主人”的标签。
这层关系会带来便利,但更可能带来审视、压力,甚至对她个人职业成就的重新界定。她奋斗至今,不是为了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
就在她反复权衡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出现了。
团队负责的一个大型跨境并购项目,因涉及敏感的行业和技术,需要与英国政府相关部门进行一轮非正式的、高规格的沟通。原本预定出席的霍兰德因突发家庭事务必须紧急返回美国一天,而对方的时间无法更改。
“Eira,”霍兰德在机场打来电话,背景音嘈杂,“这次沟通至关重要,主要是前期铺垫,阐明我们的法律依据和商业逻辑。你对这个项目的细节最熟悉,也有与复杂官方机构打交道的经验。这次,你代表我去。”
这是一个巨大的信任,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对方是英国商业、能源和产业战略部的高级官员,层级很高。池南雪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推辞:“明白,詹姆斯。我会做好准备。”
挂掉电话,她立刻投入了战斗。重新梳理所有文件,预判对方可能提出的所有刁钻问题,甚至研究了与会官员的公开言论和学术背景。她知道,这不仅关乎项目成败,更是她向律所、向客户,也是向自己证明的绝佳机会。
沟通会安排在第二天下午。池南雪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蓝色套装,妆容精致,神情冷静。
当她独自一人,带着助理,走进那间充满古典气息的英式会议室时,能感觉到几位英方官员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他们大概没料到,对面派来的会是这样一位如此年轻漂亮的东方女性。
会议开始,对方果然言辞犀利,问题直指核心,带着几分试探和居高临下。
池南雪早已做好准备。她语速平稳,逻辑清晰,引用的法律条文精准无误,对商业逻辑的阐述深入浅出。她不卑不亢,既充分尊重对方的立场和关切,又坚定地维护了客户和交易的利益。
在对方提出一个过于严苛的限制性条款时,她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巧妙地引用了欧盟内部市场相关案例,指出了该条款可能存在的歧视性和潜在的法律风险,让对方陷入了沉思。
整个过程中,她展现出的专业、沉稳和力量,成功地扭转了会议室里最初那丝微妙的轻视。会议结束时,那位为首的官员甚至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容,主动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表示期待后续更深入的交流。
走出会议室,伦敦冬日的阳光难得地穿透云层,洒在脸上。池南雪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在微微战栗,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全力以赴后、证明自身价值的兴奋与满足。
她拿出手机,看到了宋书熠发来的几条问候信息,以及询问她周末是否有空。之前几天,她都以工作忙为理由,没有给予明确答复。
此刻,站在伦敦金融城的阳光下,刚刚独自面对完一场硬仗并且表现出色,池南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自信。她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来定义自己的价值,她的舞台,她自己就能站稳。
她点开宋书熠的对话框,手指飞快地输入:
「书熠,谢谢你的耐心。关于你那晚说的话,我考虑好了。周末如果有空,可以见面聊。」
她按下发送键,心情平静而坚定。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清楚自己手中握有的筹码。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实习生,而是有能力与他在同一个层面对话的、独立的个体。这场“并购”,或许可以换个说法,叫做“战略合作”。
而她,池南雪,将以平等的姿态,参与这场合作的谈判。
周末的伦敦,天空是那种熟悉的、介于灰与白之间的颜色,但好在没有下雨。池南雪选择了一家位于南肯辛顿的艺廊咖啡馆见面,这里安静,充满艺术气息,远离了金融城的喧嚣,是个适合谈论私事,却又不会显得过于私密的地方。
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五分钟,选了一个靠里能看见庭院景致的位置。今天她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连衣裙,款式简单,却极衬她的气质和身材,外面搭着同色系的大衣,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而知性。
她点了一杯手冲瑰夏,和上次他请她喝的是同一产地,像是在无声地回应着什么。
宋书熠准时出现。他穿着休闲的卡其色长裤和白色毛衣,外面是经典的巴尔玛肯风衣,少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儒雅。他看到她已经到了,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快步走来。
“等很久了?”他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刚到。”池南雪将菜单推过去,“这里的瑰夏不错,和你上次推荐的是同一家供应商。”
宋书熠挑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看来我们口味相近。”他直接对侍者说,“一样。”
短暂的沉默在咖啡的香气中弥漫,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心照不宣的张力。
“恭喜你。”宋书熠率先开口,语气真诚,“我听说了,前几天你和BEIS(商业、能源和产业战略部)的沟通很成功。霍兰德在内部邮件里高度赞扬了你的表现,称你‘独当一面,展现了顶尖律师的潜质’。”
池南雪微微颔首,并没有故作谦虚:“是一次很好的历练。也多亏了团队前期的扎实工作。”她顿了顿,抬眼直视他,眼神清亮而平静,“书熠,关于你那晚说的话,我仔细考虑过了。”
宋书熠坐直了身体,表情也认真起来,做出倾听的姿态。
“我欣赏你的能力和远见,也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认可和支持。”她的声音平稳,带着她特有的冷静,“你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人,无论是作为合作伙伴,还是……作为男性。”
她看到宋书熠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似乎在等待那个“但是”。
“但是,”池南雪果然说了下去,唇角带着一丝极淡的、却自信的弧度,“我的人生规划,目前的核心是我自己的职业发展。我需要确保,任何一段关系的开始,都不会模糊掉‘池南雪’这个名字本身代表的价值。我想要的,是并肩站立,相互成就,而不是任何形式的依附或点缀。”
她的话清晰、坚定,像一块经过精心打磨的水晶,折射出她内心的原则与边界。
宋书熠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在她说完后,露出了一个真正放松甚至带着赞许的笑容。
“南雪,”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就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你的清醒和你的野心。如果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漂亮的点缀,伦敦、北京、上海,我有太多选择。”
他语气沉稳,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我看到的,是那个能在苏州老宅里感受历史厚重,也能在伦敦金融城会议室里舌战群儒的池南雪;是那个对资本市场规则了如指掌,也对生活品质有自己坚持的池南雪。我所说的‘好感’,想纳入我人生规划的,是这样一个完整而强大的你。‘并肩站立,相互成就’”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眼神深邃,“这正是我期待的。”
他的回应,精准地打消了她最大的顾虑。他没有试图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而是认可并期待她作为独立个体的光芒。
池南雪的心,在这一刻,真正地松动了一下。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尊重、认可,以及一种强者对强者的倾慕。
“所以,”宋书熠看着她,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绝对的自信,“我的提议是,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从……正式的约会开始。让我们试试看,两个都对自己人生势在必得的人,能不能找到一条可以并肩前行的路。”
他没有催促,只是将选择权,以一种更成熟、更平等的方式,递还到了她的面前。
池南雪垂眸,看着杯中澄澈的咖啡液,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了几秒。然后,她抬起头,迎上他等待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清浅却明媚的笑容,如同拨开伦敦阴云的阳光。
“好。”她清晰地说道,“那就……试试看。”
没有扭捏,没有迟疑,一如她处理工作的风格。既然评估过了风险与收益,确认了对方的诚意与自身的底线,那么,便可以入场了。
宋书熠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巨大满足感的笑意。他端起咖啡杯,向她示意:“为我们可能的‘战略合作’,干杯?”
池南雪也端起杯子,与他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干杯。”
咖啡的醇香在唇齿间蔓延,窗外庭院里的冬青依旧苍翠。一场新的、充满挑战与可能的“合作”,在这个平静的伦敦午后,正式拉开了序幕。
他们都清楚,这条路不会平坦,但两个都擅长布局、懂得进退的顶尖玩家,已经开始享受这场棋局本身。
腊月二十八,伦敦的街头已然弥漫着一种松弛的节日气氛,尽管这里庆祝的是圣诞节而非春节,但临近年底的欢快感是共通的。池南雪刚结束手头最后一个项目的阶段性工作,正准备收拾东西,内线电话响了,是詹姆斯·霍兰德。
“Eira,进来一下。”
她走进合伙人办公室,霍兰德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笑容,递给她一个厚厚的白色信封,上面用中文和英文写着“新年快乐”。
“这是?”池南雪有些惊讶。
“年终奖金的一部分,算是……按照你们中国的习俗,红包。”霍兰德解释道,“你这一年表现非常出色,团队有目共睹。提前祝你春节快乐,回去好好陪陪家人。”
池南雪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这种来自上级的、结合了她文化背景的认可,比单纯的金钱奖励更让她感到被尊重和珍视。“谢谢你,詹姆斯!新年快乐!”
她提前下了班,脚步都比平时轻快许多。来伦敦两年了,第一年在LSE求学,紧张充实;第二年进入“霍金斯与怀特”,在高压下飞速成长。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带着一种纯粹的、卸下重担的喜悦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她成长了,拥有了自己热爱且前景光明的职业,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生活中还悄然出现了宋书熠这样一个让她心动且彼此认可的人。一切都朝着非常好的方向发展。
回到公寓,她开始兴致勃勃地整理行李。这次回国过年,是她两年来第一次在家度过除夕,意义非凡。
她给家人都精心挑选了礼物:给爷爷的英国羊毛围巾,给奶奶的骨瓷茶杯,给爸爸的限量威士忌,给妈妈的奢侈品牌丝巾和一套顶级的园艺工具。每一样都寄托着她的思念和爱。
与此同时,北京。
宋书熠也结束了年前的最后一场会议。宋氏集团的年会刚开完,气氛热烈,但他心里惦记着另一件事。他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长安街的车水马龙,拨通了池南雪的视频电话。
屏幕亮起,出现的是池南雪在伦敦公寓里忙碌的身影,背景是摊开的行李箱。
“在收拾行李?”宋书熠看着她,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
“嗯,”池南雪拿起一条围巾对着镜头比了比,“给我爷爷的,好看吗?”
“很好看,老爷子一定会喜欢。”他顿了顿,“我明天也回北京了。今年……家里事情多,估计要忙到除夕。”
“理解,你也好好陪家人。”池南雪笑着,语气轻松。
两人聊了几句家常,宋书熠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哪天回苏州?”
“年二十九下午到上海,然后爸爸开车来接我。”
“好,”宋书熠记下时间,没有多说什么,“路上小心,我们……北京或苏州见?”
他没有把话说满,但池南雪听懂了他话里的潜台词。
他会找机会见她。她心里泛起一丝甜意,点了点头:“好。”
年二十九,苏州。
车子驶入熟悉的街道,临近春节,苏州城张灯结彩,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古雅和热闹。池南雪看着窗外掠过的白墙黛瓦、小桥流水,一种游子归家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车子停在那座爬满枯萎藤蔓、却依旧透着书卷气的小洋楼前。爷爷奶奶早就等在门口,爸爸接过她的行李,妈妈则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我们雪雪回来了!瘦了,是不是伦敦东西不好吃?”妈妈心疼地摸着她的脸。
“没有,妈,我很好。”池南雪笑着,眼眶有些发热。
家里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样子,温暖,充满爱。她带来的礼物让家人惊喜又欣慰,尤其是爷爷奶奶,拿着她送的礼物,反复摩挲,眼里满是骄傲。晚餐异常丰盛,全是她记忆中的苏帮味道,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听她讲伦敦的见闻,听她聊工作的趣事,其乐融融。
晚上,她躺在自己少女时代的房间里,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安心。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宋书熠发来的信息:
「到家了?一切都好?」
「嗯,刚吃完晚饭。家里很热闹,苏州年味比伦敦浓多了。」池南雪回复,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加了一句,「你呢?北京家里也忙坏了吧?」
「嗯,各种拜访、聚会。刚脱身。」他回得很快,仿佛一直在等着,「明天除夕,代我向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问好。」
这份隔着屏幕的问候,简单,却带着一种被放在心上的熨帖。
除夕当天,池家更是忙碌而喜庆。贴春联、挂灯笼、准备一年中最隆重的年夜饭。
池南雪穿着妈妈买的新年红色毛衣,帮忙包着饺子,听着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聊着家常里短,感受着这弥足珍贵的人间烟火气。
下午,她正和妈妈在厨房忙碌,门铃响了。
“这个点,谁会来?”妈妈有些疑惑。
池南雪擦了擦手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提着精美礼盒、风尘仆仆却笑容温润的宋书熠。他穿着休闲的深色大衣,围巾松散地搭着,与北京那个一丝不苟的商场精英判若两人。
“书熠?你怎么……”池南雪是真的愣住了,心跳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他不是应该在北京和家人在一起吗?
“早上飞的上海,高铁过来的。”他言简意赅,语气自然,仿佛这只是顺路串个门,“正好来苏州办点事,想着除夕了,应该来给叔叔阿姨和爷爷奶奶拜个年。”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为你而来”。
池爸爸池妈妈闻声出来,看到宋书熠也是惊讶万分,随即便是热情的招呼。
宋书熠举止得体,送上带来的年礼,给池爸爸的上好茶叶和补酒,给池妈妈的知名品牌丝巾和护肤品套装,给爷爷奶奶的则是顶级的阿胶糕和柔软保暖的羊绒毯,每一样都看得出是花了心思挑选的,既贵重又贴心。
“你这孩子,大过年的,怎么还特意跑一趟!快进来坐!”池妈妈又惊又喜,连忙把人让进屋。
爷爷奶奶也对这位相貌堂堂、礼数周到的年轻人颇有好感。
宋书熠在池家坐了约莫一个小时,陪着池爸爸喝了会儿茶,聊了聊经济形势(自然是挑池爸爸感兴趣且能接上话的说),又温和地回答了爷爷奶奶关于家里情况的询问,态度谦逊有礼,丝毫不提生意场上的事,只说是做点海外投资相关,恰到好处地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和家世,又不显得炫耀。
池南雪在一旁看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惊讶于他的突然出现,感动于他的用心,又有点好笑于他这“登堂入室”的架势。她看得出来,父母和爷爷奶奶对他印象极好。
临走时,池妈妈还硬是塞给他一个大红包:“拿着拿着,讨个吉利!祝你新年事业顺利!”
宋书熠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笑着道谢:“谢谢阿姨,也祝您和叔叔、爷爷奶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池南雪送他出门,走到巷口。
“你……”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说了,我们北京或苏州见。”宋书熠低头看着她,眼底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毕竟除夕当天辗转飞机高铁),“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家热闹,我总得……来表示一下我的存在感,嗯?”
他的话语里带着调侃,却让池南雪的心软成一片。他这是在用行动告诉她,他对她是认真的,认真到愿意在一年中最重要、最该与家人团聚的日子,跨越千里,只为来给她的家人拜个年,在她父母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路上小心。”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一句。
“好。年夜饭多吃点。”他伸手,极其自然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到脸颊的发丝,动作轻柔,“新年快乐,南雪。”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挺拔背影,池南雪站在熟悉的苏州小巷里,感受着指尖仿佛还残留的、他触碰过的微温,一颗心被巨大的暖意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填满。
这个新年,因为他的突然到来,变得更加圆满和值得期待。
她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那座亮着温暖灯火的小洋楼,知道里面不仅有挚爱的家人,还有了一份刚刚被郑重确认过的、来自远方的心意。
宋书熠离开后,池家那扇古朴的洋楼木门刚刚合上,屋内的气氛就微妙地变了。刚才的热络与客气还未完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好奇、探究与隐隐兴奋的寂静。
池妈妈第一个按捺不住,拉着池南雪的手坐回沙发,眼睛亮晶晶的,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那份急切:“雪雪,快跟妈妈说实话,这个小宋……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池爸爸虽然没说话,但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温和而专注地落在女儿身上,显然也在等一个答案。连原本要去书房看书的爷爷奶奶,也默契地放缓了脚步,坐在了旁边的扶手椅上,脸上带着慈祥又了然的微笑。
池南雪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染上了晚霞。她看着围坐在身边的至亲,那一张张关切又期待的脸庞,心中原本想暂时保密的念头瞬间瓦解了。在这种温暖而直接的“围攻”下,任何搪塞都显得苍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再抬起头时,眼神清亮,带着一丝坦然的羞涩,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们……是在一起了,刚开始不久。”
“哎呀!我就说嘛!”池妈妈立刻拍手,脸上笑开了花,“这孩子一看就不一般!模样周正,说话办事妥帖得很,关键是那份心意,大过年的特意从北京飞过来就为拜个年,这心思得多重啊!”
池爸爸稳重些,沉吟着开口:“书熠这孩子,看着是稳重。他家的情况……他刚才大致提了提,是做企业的?规模似乎不小。”他看向女儿,目光中有关切,也有属于商人的审慎,“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在一起,是认真的吗?”
池南雪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语气平静却坚定:“爸,妈,爷爷奶奶,我们是在伦敦工作的时候认识的。他是我之前一个项目的客户代表。”她省略了其中复杂的博弈与试探,只提炼出关键,“他能力很强,在英国留学工作过,现在主要负责他们家集团的海外业务。我们……是彼此认可,觉得可以朝着共同的方向努力,才决定在一起的。他很尊重我的事业,也支持我继续在伦敦发展。”
她的话语清晰,既回答了家人的疑问,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两个独立个体基于相互欣赏和共同目标的选择。
奶奶推了推老花镜,笑眯眯地说:“我看这孩子眼神清正,是个踏实可靠的。咱们雪雪眼光好,随我。”
爷爷也缓缓点头,带着学者特有的通透:“家世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人品和心性。他愿意在这个日子过来,足见诚意。雪雪自己觉得好,就好。”
池妈妈已经沉浸在喜悦里,开始畅想未来:“这下好了!我们雪雪在伦敦也有人照顾了!小宋家里条件好,他自己也争气,你们以后……”
“妈,”池南雪轻声打断母亲过于遥远的联想,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撒娇,“我们才刚开始呢。未来还长,一步步来就好。”她不想让这段关系过早地背负上太多家族的期待,她希望它首先是属于她和宋书熠两个人的。
池爸爸看出了女儿的心思,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孩子说得对,他们年轻人有自己的节奏。我们做父母的,支持就好。”他看向池南雪,眼神温和而信任,“雪雪,你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能把握。爸爸相信你的判断。”
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像暖流包裹着池南雪。她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全然接纳的安心和幸福。这个除夕夜,不仅团圆,更因为她主动揭晓的这份恋情,而增添了一份甜蜜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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