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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与君相逢时1

新历十七年,津城。

当蒋烬弦站在和瑞市场旧租界的书摊前,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同样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有去对面茶馆休息的马车夫,时不时向他瞟一眼。

指点着嘀咕,好像也在打量着他。

皱了皱眉,不耐烦的蒋烬弦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腕表。

他在一棵树旁站着,不经意间往胡同里移动视线,骂了一声怎么会来这种鬼地方。

一身剪裁合体的浅色风衣在风中微微飘扬,皮质柔软的灰色皮鞋上沾了一点灰黑色的不明物体,那颜色和远处的马粪同出一辙。

他的视线落到对面茶馆的红色窗纸上,昨夜上海的繁华仿佛在眼前又过了一遍,此刻手中抚摸的不是干枯的树皮,而是光滑的玻璃杯。

不同于津城老城区忙碌的安静,海市的夜晚,从不是寂静的。

尤其在海市号称“远东第一乐府”的仙乐门,奢靡与狂欢像是浸透了每一寸镀金的空气,发酵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醉意。

快节奏的吉特巴不断刺激人的大脑,蒋烬弦的舞伴舞步娴熟而富有感染力,对方挽着他的胳膊旋转、腾挪,在纸醉金迷中快意平生。

那些温声软语离他逐渐远去,此刻他的脚下,只是踩着枯败的落叶。

父亲临走前特意对他叮嘱,“别忘了你是我们军委会海市情报科的少校军官,你的任务完成期限只有三个月,不要惹是生非。”

这话是在警告他,收起那副浪荡样子,老实做事去。

想着想着,蒋烬弦勾唇呵了一声,他把口袋里揉捏的不成样子的纸拿出来又认真看了一遍,心里嘀咕着没错啊,就是这地方。

就是这破落胡同,但连个鬼影都没有。

更别提那纸上画着的,一个清秀书生了。

那清秀书生旁边特意批注着,林栖鹤,年方二十三,是进步党宣传部部长秘书林深的儿子。他的直属上司特意交代他说,务必找准了。

自从林家被一场火烧毁之后,林深死状凄惨。他唯一的儿子林栖鹤消失不见了踪影,这是迄今第一次查探到他的踪迹。

竟然会在这么个破烂地方。

等到中午大太阳过去,趁着这树荫地,胡同里面才缓缓走出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人身子很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旧长衫,鼻梁上架着圆形的金属框眼镜。

头发略显凌乱,面色苍白,随着他走来的步伐,手中提着的那一袋东西摇摇晃晃。他熟练地找了另一棵树底下,铺开大约十来本古书。

接着随意找了个布垫便坐了下来,等待着面前流动的人群里有谁驻足,却也并没有焦急,自顾自拿起面前的残卷,盘着腿坐翻了起来。

秋意微凉。

那一抹日光打在他头发上,一缕头发轻轻晃动,随着他平静的眼睛把视线向右一撇,落在了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蒋烬弦身上。

僵直着腿的蒋烬弦慌乱移开视线,撑着树的手立刻收了回去,一会儿又和林栖鹤对视上。

不愧是和各色人经常打交道的老手,很快他便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

仔细眯起眼睛的林栖鹤打量着他,仍然是保持着盘腿的坐姿,虽说嘴角也带了一点笑,可总显得冷冷冰冰,仿佛是在问你盯着我看什么。

“这位先生,”蒋烬弦笑着走上前,礼貌地蹲下来,“你这书怎么卖?”

说着他一双风流薄情的眼睛专注盯着林栖鹤,用视线描画了他脸上干净清秀的脸庞。

“……”林栖鹤避开了视线。

他放下手中的书,指着地上摆了两列的书认真介绍。不料蒋烬弦却打断了他,只是指着他手中的书说道,“我问你手上的书。”

“您也对此书有意?”闪烁着一双温和的瞳色的眼睛,林栖鹤无奈把自己手中的书卷递给他,“这是本旧的,后面许多都散了,不值什么钱。先生若是中意,就送您了。”

他看清林栖鹤的面容和气度颇有淡雅从容之态,轻笑了一下,摆手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说着他接过来,“只是曾经也读过这淮海词,甚是喜欢,这才多看了两眼。”

他手却没有松下来。

“相逢即是有缘。”林栖鹤笑容更温和了些,“我看先生是真心爱书之人,宝剑赠英雄,好书亦当寻知音。若不嫌弃,便赠予先生了。”

听了这话,本来不耐烦的心情好像被这温和的语气抚慰了一些,蒋烬弦生了几分兴趣,“秦少游之词,情韵兼胜,辞情相称。只是终究脱不开一个‘情’字愁绪。”

他试图开启一个安全的话题,展现自己的鉴赏力,同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对面的林栖鹤闻言,嘴角微微牵动,他推了推眼镜:“先生所言自是正解。然则,少游词之深意,或许不止于此。”他顿了顿,似在斟酌,又似被词作引动了思绪,“其词中那份无处不在的羁旅之愁,与其说是小儿女情态,不如说是末世文人的共同心境写照。”

“哦?愿闻其详。”蒋烬弦装作感兴趣的样子,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倾听的姿态。

留恋惯了脂粉丛,留洋时候的东西被他忘得一干二净,所谓的鉴赏诗词更是用不上。突然听面前这人坦诚的对白,让他有了兴致。

“先生看他那句‘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闭于孤馆,寒的岂止是春色?听闻的是杜鹃不如归去的哀鸣,见到的是日暮斜阳。这哪里是怀人,分明是一个敏感的灵魂无路可走之感。山河破碎,前途渺茫,贤者失意,这与吾等当下……呵,与千百年来无数失意文人的心境,何尝不是隔代共鸣?”

他轻轻摩挲着那本《淮海词》,继续道:“少游一生仕途坎坷,屡遭贬谪,漂泊无定。他的愁,是个人之愁,却也是时代投射于个体身上的阴影。他写的是春寒、是孤馆、是斜阳暮色,构筑的却是一个令人无处可逃的、冷寂无望的文学意境。这意境,能穿越时空,让后世无数同样感到孤冷无望的读者,从中照见自己。 ”

听着他这番话,独属于文人的顾影自怜和那一丝悲天悯人的情怀,不禁从字里行间让人联想到他的身世。

目光专注的蒋烬弦思绪却已经飘远,林深的死令林栖鹤家道中落成为平阳犬,租界的混乱无疑加重了他的忧虑,能够隔着文字,对跨越时空的另一位先人有如此的思量。

何尝说的不是他自己的心境。

“妙论!在下受教了。”

蒋烬弦此刻的赞赏带了几分真心,没想到这个看似潦倒的文人,内心竟有如此深邃的洞察力和情感厚度。

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

说着蒋烬弦借此和他套近乎,状似叹气说道,“可惜在下自从家父故去之后,家道中落,流亡至这地方,还不知道要何去何从。再也没有哪个知音……不知您大名?”

听闻此言的林栖鹤不禁眼中带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惊讶,一时间心中叹息。

“……何迄临。”

说完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蒋烬弦手心上写着何迄临三个字。

痒痒的,像小猫抓着一样,蒋烬弦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点头笑说:“在下江瑾,有幸认识何先生了。”

日光照下,一道醒目的光影铺在书摊上。

树荫之下,他们二人被光线分割开来,手指相触那一刻,像是处在明暗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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