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开来的水雾让空气都变得稀薄,顾风微微张开嘴,吞咽着更多空气。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江逾夏柔软的嘴唇,用过的杯子,那一点难搓洗的酸奶渍。
确实有一点像的,在手指用力的时候,她神智模糊地想着。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她仰头靠在瓷砖上听着哗哗的水声,脑中有细微的电流炸开,却远不如那一个吻。
或许想着她来满足自己也是下流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反正下流的事也不止这一件。顾风自厌又愉悦地将身体冲洗干净,换上了干净的内裤和睡衣。
被扯开的上衣只是崩掉了几颗扣子,她回到卧室打开大灯捡齐扣子,刚拿出针线,对面房门传来一声轻响。
但她的门却没有被推开。走廊里铺了地毯,或许听不见脚步的声音,但她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到江逾夏去哪了。
稍微考虑了一下,她放下针线,推开门走向厨房。
江逾夏果然正站在冰箱前。这会儿的她又对酸奶没兴趣了,手里拿着的是一只大芒果。
“我来切吧。”话一出口,顾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太对劲,透着一种……奇异的懒散。
江逾夏立刻转过了头。看清顾风匆忙躲闪的眼神和来不及遮掩的平静与倦怠时,她几乎瞬间明白了这种状态的原因。
和莫名的恼意一同浮起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难道她还能责怪一个成年人取悦自己吗?那是人家的私事。
没能把这件“私事”和自己建立联系的江逾夏,简单想了一下便决定装傻。
“行啊,你切吧。”她把芒果放进水槽里,洗干净手走进了餐厅。
顾风多少有些惊讶,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她看见了江逾夏眼中的狐疑。但那个回应似乎是……容忍?
这对江逾夏来说可真新鲜。反复咀嚼着那句“行啊”,顾风把芒果放在温热的水流下冲洗了许久,才慢条斯理地削皮、切块,插上水果叉,端进了餐厅。
“我有点饿了。”她若无其事却又实事求是地说,“你要不要再吃点别的。”
“我不用。”江逾夏语气平淡地拒绝道。顾风的状态有些打乱了她的想法,切水果这件事也是,她感觉自己得重新想一想。
“嗯。”顾风应了一声,再次走进了厨房。冰箱里还有一些吃剩的面条和配菜,她用微波炉简单热了一下,凑成一大碗没什么造型的东西,端进餐厅开吃。
江逾夏慢吞吞地吃着水晶碗里切得四四方方的小块芒果,目光时不时飘向餐桌对面。
顾风低头吃着明显蔫了的蔬菜、有些零碎的面条,单从表情看不出东西好不好吃,只能看出这人确实饿了。
看着看着,江逾夏突然想到一些事,或许顾风这个人……骨子里有一种过分的将就和忍耐,事事如此。
刚来江家时,顾风吃饭不算快,吃得也不多。后来稍微熟悉了一些,她的食量越来越大,但每次都能跟自己一起放下筷子。
即便在她学会剥虾挑鱼刺、把这些琐事全揽过去之后也是这样。
江逾夏好奇地问过她,当时顾风的回答很奇特,“你家的饭太好吃了,如果不做这些事情,我都是尽量吃慢些的,不然就会显得很……粗鲁。”
但家里的饮食其实很清淡,直到今天,更加喜欢在外面吃饭的江逾夏,依然无法理解顾风口中的“好吃”。
再比如逛小吃街。江逾夏什么都想尝一口,又什么都吃不多,除了极少数几样,其余基本都进了顾风的肚子。
这个时候的顾风,给什么吃什么,从不挑剔。而且她没有“冷热交替就会拉肚子”之类的毛病,简直是个天选饭桶。
但如果问她,她只会回答“这些东西都很好吃”、“再说也不能浪费食物”。
“好吃吗,说实话。”江逾夏突然问道。
顾风停下筷子,将嘴里的东西咽进去之后回答道,“一般,面条放烂了。”
“最近家里的饭好吃吗?”江逾夏又问道。
“还好。”顾风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现在的口味跟你有些趋同了,除了甜食。”
江逾夏听懂了。顾风给评价向来含蓄,“口味趋同”的意思就是,“你觉得不好吃,我也一样。”
“食堂的饭好吃吗?”江逾夏继续追问。
顾风的表情有些困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一般,食堂都是大锅饭,没什么好不好吃的。”
“你继续。”江逾夏叉起一块芒果填进嘴里,边吃边想。
这人果然特别能将就,或许从来都不是年龄差的问题,就像她永远不会去吃一碗烂面条。
又或许过往九年……甚至十一年,从来就没有什么情愿,只是像这碗烂面条一样,硬往肚子里咽罢了。
可能是为了验证这个结论,她再次开口问道,“要是有足够多的钱,你想做什么?”
顾风的动作停下了。她抬头看着江逾夏,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足够多,是有多少呢?”
江逾夏皱起了眉头。顾风的这个眼神似乎在告诉她……无论数量多少,她都已经想清楚了,而且那个答案还和自己有关。
因为她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滚烫的渴望。
“比如半个地球的财富那么多。”江逾夏有些出神地看着她的眼睛,随口回答道。
“那我要建……一座庄园。”顾风慢慢说着放下筷子,还拿起纸巾擦起了嘴,像是对这碗面条完全失去了兴趣,也可能是吃完了。
把纸巾折了几下,她将目光再次转向江逾夏,语速比刚才稍微快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慢。
“庄园很大,要有别墅、花园、泳池、购物中心、娱乐场所……总之什么都有,可能还有农田和养殖场,什么都不缺。然后我跟你生活在里面,别人都是,嗯,员工。”
江逾夏几乎说不出话了。
这人怎么回事?
让她想象半个地球的财富怎么支配,她不谈任何大的东西,却只想着两个人过日子?她真是理科生吗?说话这么绕的吗?这跟“今晚月色真美”有多大区别?
“所以问题在哪?”江逾夏沉默半响,跳过“喜欢”的确认环节问起了原因,“现在为什么不行?”
顾风笑了笑,眼里的光芒却一点点褪去了,“因为我确实很坏。不止是今天这种事情,还有一些别的,财富或许可以解决其中一部分,大概吧。”
这里面的逻辑跳跃性太强了,即便是思维一向发散的江逾夏也想了半天,“你是说,有了钱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惹你生气,然后你就能做个好人了吗?”
“差不多。”顾风笑得很有几分深意。
其实“庄园”是她火速更新的2.0版本,初始版本是“我想在没人的海岛上建一座金屋把你关在里面,痛痛快快地把所有想做的事全做一遍”。
财富当然能解决这个问题,包括其中的法律问题——只要足够多。
就连2.0版本也有一个隐藏条件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既然里面应有尽有,那你就不要再出去了”。
江逾夏想不到这些,“庄园”这个说法还是太有迷惑性了。她梳理着顾风给出的回答继续追问道,“总之随着时间过去、你的钱变多,一切都会好起来是吗?”
“当然。”顾风点头,这次是真心的。
随着时间过去,不止是钱会变多,她的技术也会变好。到时候能做的事情就会很多——跟财富一样,只是想想而已。
“好吧。”跟她跨服聊天的江逾夏得出了自己的结论,“那就先这样。今天……”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她迟疑了一下,含糊其辞道,“我也有问题,主要是我的问题,我以后会注意的。”
顾风没有马上回应。她明白江逾夏的意思,但肩膀上新鲜的牙印还在痛,有些生涩的自我抚慰还带着余韵,关于金屋的想象更是没能从脑海里抽离。
“我没明白。”她将目光掠过那碗芒果,又移向江逾夏的嘴唇,再一点点向上看进她有些慌乱的眼睛里,“要是我……现在没办法退一步了呢?”
“那你至少……”江逾夏避开她灼热的眼神,声音越来越低,“至少把话说清楚……”
前路完全是一段浓雾笼罩的歧途,这件事顾风很清楚。尽管很清楚,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驱使着她,让她一步步走到江逾夏面前,半跪在椅子前仰起了头。
“我喜欢你。”顾风抬头看着江逾夏,字字清晰道,“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快疯了。我有很多问题,现在解决不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
或许是因为仰视的角度,她那双总是沉静温和的眼睛显得有些下三白,也因此带上了一些压迫感。然而她的身体却低伏着,扬起的脖颈袒露出脆弱的弧线。
江逾夏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仍在索求答案的脑中却困惑极了。这算是告白吗?哪有人会用这样的姿态说着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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