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顾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她知道自己开心得要死,但这后半句,她调动起全身上下所有的意志力给按了回去。
“那为什么还不走?是想要……再来一次吗?”江逾夏声音很轻地问着,一点点凑向顾风的脸。
但她没有亲下去。那个吻始终悬在离顾风有几厘米的位置上,就像她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一颗心。
顾风突然意识到,江逾夏此刻是在引诱她。要是再不走,她就会彻底掉进这个甜蜜的陷阱里,再也没有挣扎的机会。
“我去上课了。”她艰难地张开嘴唇,说了一个根本站不住脚的借口,匆匆推开车门下了车。
冷风带着潮湿的泥土腥气刮在她的身上,让她有些过热的脑子稍微冷静了一点。就这么匆匆离去似乎有点太不礼貌了,尤其是在人家刚刚亲了自己之后——
她慢慢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车辆的位置。那辆车还停在原地,江逾夏胳膊撑在车窗上,将脸搭在上面似笑非笑看着她。
见她转过头,江逾夏随意勾了勾几根手指。这个动作真的能用来叫人吗……这样想着,顾风还是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直到两人的距离只有一臂远,江逾夏收回她的脑袋和胳膊,打开车门将一样东西放在了腿上。
那是顾风的电脑包。看清这个,顾风的脸顿时烧了起来——这么能把它都忘了!
“谢谢。”她垂着眼睛走上前,握住电脑包的提手想把它拎起来。
江逾夏捏着包的手掌却没松开。不仅没松,她还将另一只手覆在了顾风的手腕上,一点点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抚摸。
昔日熟悉的手指不知为何变得陌生又灼热,擦在皮肤上几乎能燎出火花。顾风突然觉得弯着腰的动作格外艰难,但她没能抽出手或者直起身,而是条件反射般地将另一只手撑在了车门上。
“这就累了?”江逾夏握住她的胳膊捏了捏,语气里有一种暧昧的绵软,“不是蛮结实的嘛。”
顾风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扔进了岩浆里。胳膊上星星点点的火花瞬间窜向脊柱又流遍全身,电脑包旁江逾夏膝盖上的一截大腿白得晃眼。
真是个畜生。一个声音在心里骂道,人家开个玩笑,看你脑子里都是什么脏东西……
“为什么不说话?”江逾夏轻声问道,“在想什么?看着我。”
顾风努力将心里的杂念压下去,视线一寸寸上移,看向江逾夏的眼睛。
目光相接的瞬间,江逾夏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风,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眼眶有点微微发红,却不像是要哭,带着一点迷茫和恍惚,又有一片汹涌的幽深。
顾风拎起包时,江逾夏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松了手。“路上小心。”已经移开目光的顾风说着,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江逾夏突然觉得顾风有点人格分裂,怎么身体、眼睛、说的话全都不是一回事。
驾驶座上的司机仍然像掉线了似地一言不发,也不问她要不要开车。江逾夏关上车门琢磨了好一会儿,那个眼神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细小的雨滴落了下来,打在车上也打在路边,发出沙沙的声响。
江逾夏升起了车窗,“回家。”
走在细雨里的顾风几乎完全崩溃了。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两年以来的语音通讯让她习惯了几乎在任何状态下都能跟江逾夏温声说话,但……
江逾夏为什么会愣住呢?为什么会突然松开手呢?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顾风停住脚步默默站了很久,直到骤然变大的雨滴突然砸在她的身上,她才加快脚步冲进了宿舍楼。
一整个下午浑浑噩噩地过去,顾风刚刚吃过晚饭回到寝室,江逾夏的头像在屏幕中亮了起来。
她戴上耳机接通语音,一边收拾着晚上要用的课本一边问道,“吃过饭了吗?”
“一会儿吃,你说话方便吗?”江逾夏的声音严肃而正经,听起来不太寻常。
顾风瞬间收拢了心中的所有杂念,“一般,怎么了?”
“是中午那件事情。我记得你晚上有课?要不你现在找个方便的地方,大概几分钟就能说完。”江逾夏语速飞快地说道。
“好,我正要出门。”顾风提上电脑包,对几个室友摆摆手,转身拉开了寝室的门。
通话仍然保持着,但两人谁也没继续说话。直到走进教学区一片左右无人的空地上,顾风才低声道,“现在方便了。”
耳机里传来江逾夏的声音,“我下午在外面找了个律师,她说这段录音可以用,尽快报警还可以找餐厅调监控。性质的话,二十万的金额很大,多次小额情节也很严重。”
“这样啊……”顾风却有些犹豫,“我还是觉得他不太对。要钱的态度、说的话、戒备心……什么都不对。不把他背后的人找出来,送进去也没用啊。”
“要不跟阿姨说说?”江逾夏提出了新的方案。
“我妈她现在做事……”顾风欲言又止。
江逾夏听懂了,她知道顾霜华那家“姐妹电器修理行”的人员构成。
“但现在毕竟有证据嘛,阿姨也不会……做得很过分吧。”她也支支吾吾地,没敢直说。
见顾风没有回应,她干脆把自己妈也扯了进来,“实在不行,让我妈找个律师一起开会好了!总比你一个人瞎搞强!”
这个方案已经完全违背了顾风的初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继续沉默。
“其实求助大人很正常啊,我跟你加起来也只有三十八岁嘛。等我们到了中年,妈妈也要依靠我们的。”江逾夏好声好气地继续劝道。
顾风突然发现,江逾夏似乎……前所未有地耐心。
为什么呢?因为那个恋爱的提议吗?
然而比起感动或开心,恐慌先行一步浮了上来。“中年”这个词太遥远了,从十八岁的江逾夏口中说出,给她一种强烈的冲击感。
似乎自母亲出狱以来,所有人都渐渐找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曾经把握不好跟她相处分寸的江岚、有了新事业的母亲、随口便能说出“中年”的江逾夏……
只有她一个人,仍然将灵魂分成三份,一份留在那个雨夜、一份留在母亲被监禁的五年、一份放在逐渐长大的江逾夏身上,却每一份都找不到出路。
“好,听你的。”她最终说道。
就像从前一样好了,她想着。如果不知道往何处去,就继续交给江逾夏……
“那还是先跟阿姨说吧,要是阿姨觉得需要律师,再跟我妈说。”江逾夏的语气轻快了不少。
“好。”顾风简短地同意了。
“那先这样,我去吃晚饭,你上完课给我打电话。”江逾夏说完,挂断了语音。
雨早就停了,潮热的暑气闷闷地蒸上来,混着甜腻的栀子花香,让人有些透不过气。路灯光映在湿漉漉的水泥地面上,跟教学楼的窗户倒影混在一起,变成一块块扭曲模糊的光晕。
顾风走进选修课教室坐在第一排靠边的位置上,拿出笔记本接上电源,打开课本开始看今天要学的内容。
新鲜的社会工程学知识装进脑子里,逐渐让她安定了下来。再次走出教学楼时,她几乎像这两年来的大多数时间一样冷静了。
接通电话时,江逾夏很快听出了她和刚才的区别,“你现在状态好像还不错。”
“是这样。”顾风带着点笑意回答,“学习总是让人愉快的。”
江逾夏赶紧趁热打铁,“那你用愉快的脑子考虑一下,我们周五去跟阿姨商量一下怎么样。”
“是个好主意,要是有不错的方案,说不定周末就可以解决完,下周开始就可以安心准备考试。”顾风痛快地答应了。
“好样的,不愧是你。”江逾夏有些阴阳怪气地恭维道。
要是放在从前,她还以为这人正得发邪,脑子里只有学习和考试。
顾风听懂了,“嗯……周末你想去哪里吗?”
“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你好好走路吧,我先睡觉了。”江逾夏这次没急着挂断。
“好好休息,晚安。”顾风轻声道。
“嗯,也提前跟你说晚安。”江逾夏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两天时间匆匆而过,周五下午,顾风按约定跟江逾夏一起去城北找她亲妈。
姐妹电器修理行开在一家商业街上,推开大玻璃门,充足的冷气裹着淡淡的机油味和柠檬香气扑面而来。夏季业务繁忙,此刻店里只有一个接待员赵姐坐在服务台后面。
“……您先别急,要不找个商店蹭蹭空调啥的,来我们店里待会儿也行,师傅要七点以后才有空……嗯,给您排上了,到时候打这个电话联系您吗?……”
赵姐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对顾风她俩笑了笑,抬手指向里边的沙发。
顾风点点头,走向冰箱拿了瓶果汁,将瓶盖拧开递给了江逾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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