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廷却误以为李望只是在安慰自己，实际上还是觉得自己这幅装扮丑。他的心情愈发低落，背也不像平时那样挺直，手指上冰凉的触感越发难忍。
两人尴尬的沉默被陶凌云打断了。
“海廷，你没事吧？”过了这许久，陶凌云才来问候白海廷，“刚才真不好意思，我有点入戏，没收住。”
作为一个演员来说，他此刻道歉的样子着实有些假。他眉毛是微微蹙起的，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眼里那点得意满得快溢出来了。
白海廷的飞快地堆出个假笑，简短地回复道：“嗯。”
陶凌云嘴角抽动两下。
“入戏了也是好事。”李望慢悠悠开口，“不过该注意还是得注意，后面咱俩有场戏也得比划两下呢，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脆啊，你别入戏太深了。”
白海廷脸色稍霁。陶凌云被这不咸不淡的几句话说了，也不肯再自找没趣，跟二人打了个招呼就走开了。
在确认白海廷问题不大后，拍摄继续。
同一场景下，接下来是李望和陶凌云两人的对手戏，白海廷坐在一旁，得以仔细观察全场。
李望今日的装扮与平日截然相反。欧阳子都是翩翩君子，文弱书生，而江富贵是高官权贵，锦衣华服。也许是因为宦官身份，江富贵看起来依然瘦弱单薄。他气质阴柔狠厉，眼神锐利冰冷，粉面熏香，犹如一条妖艳昳丽的美人蛇。
李望作书生装扮的时候衣服比较宽松，如今作为厂督，衣袍都是修身定做，很好地勾勒出他的身材。黑色衣袍闪着绸缎的细光，顺着腰侧滑下，到腰间愈发细窄，缠着金丝的腰带紧紧地系在他胯骨上方。下半身衣袍呈扇形摆开，把他笔直修长的双腿遮得严严实实。
原本在冰敷下冷着的胸膛好像也热起来了。白海廷的目光难以从李望身上移开。他看着李望饰演的江富贵对恭王露出暧昧的表情，在白海廷感到无由的愤怒前，李望的表情变得空白。
“卡！”
演出暂停。李望懊恼地叹了口气，说道：“抱歉，我的。一下子忘词了。”
偶尔忘词问题不大。张东吴没说什么，很快又继续拍摄。这一次李望演得很顺，方才的小插曲果然只是个意外。
于是白海廷眼睁睁看着刚刚的暧昧继续下去。不过一切点到为止，张东吴似乎要给观众留出想象的空间，只让江富贵和恭王的关系在暧昧的边界上舞蹈，不肯越线一步。
这一点暧昧却足以让白海廷感到酸涩。李望拍完这一幕戏，转头就看见白海廷眼神阴沉地看着自己，心头一个噔楞：【系统，主角好感度没变吧？】
得到没变的答复后，他才放下心来。李望再一看，白海廷已经不再阴郁，但看起来不如平时有活力。
“好点没？”李望走过去，“我看看呢。”
白海廷默默把一直捂在胸口的冰袋拿开。
“哎哟，是重了点。”李望小声道。原本光滑完好的皮肤上现在染了青紫色，看着很可怜。
“怎么样了？”张东吴也围过来，他看了看白海廷的胸口，抬头问他，“能行么？”
白海廷坚定地点头：“能行。”
张东吴说：“好。”还伸手拍了拍白海廷的肩膀。
白海廷灵光一闪：“对了张导，不如让我露着胸口演吧。正好夏凡被踹了嘛，”他一脸纯良，“还不用化妆了。”
张东吴看他两眼，沉吟道：“也行。”
李望悄悄问系统：【世界剧情里有这么一出吗？】
系统回答：【原世界剧情线中没有，但这符合主角的行为模式。】
张东吴走了，李望小声说：“这主意不错。”
白海廷笑得腼腆，好像自己只是单纯为拍摄考虑，没有半点自己的小心思似的。其实这样一来，他被踹出来的伤痕留在了荧幕上，以后就是陶凌云对他下手的证据。
中午休息，下午接着拍。场景转换，阴暗的地牢布景中，夏凡跪在地上，双手被锁链束起，脸上多了道血痕。他身上的衣服好像更破碎了，尤其是胸口处好像被撕扯过，袒露着大半个胸膛。夏凡常年习武，身材精壮，原本饱满完好的胸肌上现在显出个青色的印子，类似脚印形状。
跟方才在大堂上比起来，夏凡看起来更狼狈悲惨了。
江富贵敷了白粉的脸在一点烛火的照耀下显得阴森惨白。有人为他搬来梨花木的座椅，椅子上铺着软垫。
他端坐着，眼皮半抬。
“你何必如此倔强呢，”江富贵叹了口气，好像十分关心似的，“你该知道，这世上没有我找不到的东西。”他伸出腿，脚尖勾起夏凡染着血污的下巴。
夏凡冷笑两声，并不作答，从下而上看向江富贵的眼神里充满了蔑视。
江富贵被夏凡的反应逗笑了。他站起来，蹲在夏凡面前。那张苍白昳丽的脸在夏凡眼前放大，他心跳漏了一拍。
夏凡攥紧拳头。
“我给你个机会，”江富贵冰凉的手指搭上夏凡的脸，狠狠地捏出两道指痕，“看在咱们的交情上，我给你一个晚上让你好好想想。明天早上如果你还不说，就不要怪我不顾咱们兄弟情谊了。”
他吐出的气息混合着身上的熏香，有一种颓靡的香味，阴柔的嗓音如同地狱里的鬼魅。
夏凡恍惚间记起来对方是个太监。
“卡！”
这声音把白海廷从戏里拉出来。有人来解开他的镣铐——只是两只可以轻易扣起打开的手环。他仍然跪在地上，眼神在李望身上徘徊。
白海廷方才真的看到了江富贵。然而拍摄一停止，“江富贵”就又变成了李望。他身上那种阴鸷的气质就尽数退去，表情也舒展开来。
“哎，回神了。”见白海廷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李望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白海廷如梦初醒：“天明哥，你刚才演得太好了。”他完全被代入了戏中的场景，并将此归功于李望。
李望矜持道：“谢谢。还有进步空间。”见白海廷要起身，他伸手去扶，“小心。”
“海廷胸口怎么样了？我看看。”张东吴说。
白海廷默默解开领口，露出胸前青紫一片。
“行，今天先这样，”张东吴说，“你收拾收拾去趟医院吧，让小董跟着一起去。”
小董是剧组的人。张东吴的意思是下午调整戏份，白海廷今天拍摄到此为止。李望还要继续拍摄，无法陪着他去医院。
等到晚上拍摄结束，李望给白海廷发信息：【怎么样了？不严重吧。】
白海廷：【不严重，就是软组织挫伤，已经回来了】
白海廷正在房间内冰敷。他刚回复完消息，就接到何影电话。
“你现在怎么样了？陶凌云那个小瘪三今天踹你了？”何影很生气，“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白海廷摸了摸胸口：“问题不大。”
何影声音冷得都能掉冰碴子：“我明天就去N市。”
“哎，没大事儿，真的。”
白海廷知道两句话改变不了何影的决定，但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影姐，这件事你没跟我哥说吧？”
何影“呵呵”两声：“现在知道怕了？”
白海廷连连讨饶。最后，她说：“我要是跟你哥说了，你现在还能安生在剧组待着？具体的等明天我到了再说吧，你现在没什么事就好。好，挂了啊，你好好休息。”
门铃响起。白海廷捂着胸膛，走到门边：“谁啊？”
“是我。”
白海廷开门，李望站在门口。
“来看看你。我能进去么？”
白海廷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一下又松开。他现在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整个上身都是裸|露的。训练的时候，他们经常这样“坦诚相见”，那时候他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却莫名地觉得羞涩。
他松开把手，转身往房间里走：“请进请进。”他宽阔结实的后背整个露在李望眼里，几道肌肉线条随着动作深深浅浅地变化着，脊柱中央凹下一条线，末端隐在裤子里面，极具力的美感。
李望只来得及扫了两眼，白海廷就麻利地套了件卫衣。
?“哎——”李望说，“我还想看看你伤呢。”
白海廷顿了一下，从下把卫衣掀起来。因为紧张，他腹部微微绷起，显出腹肌的形状。不过李望现在没心思看他的腹肌，注意力都被他胸前的青紫色吸引了。
李望伸出手想触碰，但是手到跟前却又犹豫了。两人的肌肤隔着薄薄的一线空气，白海廷好像都能感受到他手的热度。
在真的触摸到之前，李望收回手：“拍片了么，大夫怎么说？”
白海廷把卫衣下摆放下，眼尖地看到李望的耳朵红了。
“拍了，没骨折。大夫说不严重，就是让我多休息，多冰敷，过几天就能好。”
“那还好。”李望点点头，好像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下午你去医院以后，陶凌云NG很多次。”
“我听说了。”
“张导下午骂他骂得还挺狠，”想起下午的场景，李望笑了一下，“有点儿故意下他面儿那个意思。”
白海廷缓缓点头，听到张东吴为了他的事儿给陶凌云脸色看，倒也没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李望一向知道白海廷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但是看他连这都能忍下，还是又高看他一眼。
李望问：“你跟你经纪人说了么？”
其实白海廷说不说，他的经纪人肯定会知道。无论如何，白海廷东家都是这部电影的投资方，这种事肯定传得很快。
果然，白海廷苦笑一下回答：“不用说她也知道。”
“知道就行。”李望记得白海廷的经纪人对他很不错，知道了自然会为他出头。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李望觉得气氛实在是尴尬，站起身打破安静：“好，我就来看看你，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跟我说。”后半句完全是废话，白海廷有助理，肯定是用不到李望的。
白海廷微笑回应：“好的，谢谢天明哥了。”他也站起来，把李望送到门边。
窗外暮色沉沉，冬日的夜空总是格外寂寥萧索。李望把屋内的灯都关上，拉开窗帘向着窗外眺望。今夜是个晴夜，月光照亮了几缕云烟，空阔的天空不见几颗星星。
下午的时候，他心情很差。面对陶凌云那张脸，李望无端端感到烦躁，却还要忍着不能给陶凌云脸色。他有什么立场去为了白海廷出头呢？
这让李望从下午开始心头就一直萦绕着一股无名火。还好，张东吴每次批陶凌云的时候李望都看着，这让他感到好受了一点。
可是这一点烦躁就好像一只小虫在他心口噬咬，让他怎么也不得安宁。一直到李望刚才见到白海廷，他才恍然大悟：这烦躁原来是为了他。
“你想什么呢李望，”他喃喃自语道，月的清辉照亮他迷茫的双眼，“别犯傻，千万别再犯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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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娱乐圈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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