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一回来就是眼前这幅场景。
地上、铺盖上,鲜血淋漓...
门边的水桶被打翻了,大陈哥食盒里的菜汤也洒落在地,与那些血水混在一起,淌得到处都是。
空气里,混杂一切的诡异气味直冲鼻尖。
渭水皱了皱眉,往里走了几步。
走到床边,将置药的凳子扶起,却见先前盛药的碗也碎了,瞧着碎碗的模样,像是人为砸坏的,甚至掉了两块碎瓷片在床上。
不过半日,这家中就仿若遭贼了般。
渭水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了那人一眼。
她娶了个...活祖宗回来?
“水啊,你可算回来了!”听见动静,大陈哥捂着脑袋回头,一见她就泪流满面,“你那小相公...他、他真不是人呐!”
“怎么回事?”渭水蹙着眉头一脸困惑,望向床角之人。
那人窝在角落里,微仰脑袋靠着墙,双眼紧闭眉头深蹙,胸口剧烈起伏着,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像条即将渴死的鱼。
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压制住,他今日竟然不咳了。
“罢了,这里交由我来吧。”渭水摇摇头,对大陈哥道,“大陈哥,今日多谢你照顾,实在抱歉,改日我再登门道歉。”
大陈哥也看了一眼床上那人,深知渭水难做,放下捂着伤口的手,爽快道:“欸,没事没事!小刮蹭罢了!”
送走了大陈哥,渭水关上房门,转身,就听得上首传来他的声音。
“嗤,来了?”
他终于睁开了眼,坐起身正眼瞧她,表情极其吊儿郎当。
什么叫来了?
渭水心有气,垂眸不予理会,只是去厨房的杂物柜中取了笤帚和抹布来,默默收拾残局。
萧几重见她不搭理,也不着急,就这般吊着眉梢看她动作。
待到看到地上的血块时,她手顿了顿,接着继续擦拭。
从门边一路收拾到床榻上,直到跪上床沿更换被套时,冷不丁被人扣住了腕。
“放开!”
这人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抓得极紧。
渭水挣了挣,没挣掉,疼得皱起了眉头。
床不宽,萧几重不过用力一扯,直将她拽得跪到了他身前。
“告诉我......你如何会解玉簟秋的?”
男人此时音色低哑,语调平缓,但其中蕴含的压迫感,却听得人背后发凉。
“什么...?”
渭水一脸茫然,怔怔抬眸,望进那人眼里,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湖水般的眼眸里毫无温度,如此近距离观察,更叫人移不开眼。
二人此时贴得极近,鼻尖都快撞到一块儿了。
他甚至将身子微微前屈,一股暗暗的冷香萦绕在她周围,这般威压叫渭水不得不后仰。
就在她支撑得腰眼酸麻之时,这人才开口。
“无事了...”
他看她良久,见她是真的不知,低声敷衍。
接着用力甩开她的手,倒进背后的褥子里。
渭水扶腰,转了转被捏疼的手腕,松了口气。
看这人用胳膊挡住照进眼里的烛光,神色似乎很疲惫。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你今日为何要打大陈哥?”
“谁?”他挪开胳膊,略有不耐,“哦......呵!”凝滞的几息像是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费力翻转过身子,面壁不理她。
“......”渭水忽而觉得,她似乎在给自己找膈应。
忍!
忍过三个月就好了!
她俯下身,继续铺床。
“他动了我的东西。”墙边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
渭水差点没反应过来,发现他竟破天荒地好心与她解释。
不过他眼下孑然一身,还能有什么东西?
渭水将视线转向桌上......
上边是她今早给他叠好的衣物,她已洗净晾晒没了血气,而衣服上边,还放有他的簪子。
方才收拾时,她见桌脚掉落一块沾血的碎瓷片,想必是他情急之下砸了碗扔的。
渭水出门之时曾拜托大陈哥来帮忙照料,怕他一人躺在床上挨饿,却不想会出这样的闹剧。
当即就为大陈哥解释起来:“他不是故意的,想来,只是好奇吧。”
“你们什么关系,为何替他说话?”那人转过身来,挑眉微讶。
“你与他很熟?”
“还是说...你喜欢他?”
渭水闻言错愕。
这叫什么话?
这三连问打得她措手不及。
“呵...”
她的表情似乎成功取悦到他,那双桃花水眸眯了眯,忽地笑开。
他勾起的唇角带了丝痞气,勾得人心跳漏了一拍。
但......
“品味真差!”
他不说话当真会死么?!
渭水听出他言语中的鄙夷,不禁冷哼一声,眼珠转动,当即反驳道:“你是我相公,莫非你醋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
他吼完,似又觉自己有些过了,张了张嘴:“我......”
渭水见状撅嘴,愤愤爬下了床,站在床边伸手抖被子。
道:“大陈哥是我多年的老邻居,还有小李哥、陆先生......他们皆是帮衬过我和小叔的人。”话落,她缓缓停下手,眼神暗了暗。
“你还有个叔叔?”这倒真叫他意外,他见屋内摆设以为她是个孤女。
白日他虽将养于榻上,但耳力仍在,听得院外往来村民口中透露的信息,他已将此地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嗯。”渭水垂眸,不欲在此事上多说。
萧几重才不会自讨没趣多问什么,也阖上眼,闭目养神。
他眼下的态度比早上那会儿好上太多了,但,他们依旧不熟。
渭水铺完了床,又去柜子里取了药和针来。
“该换药了。”她道。
见他仍是曲腿躺着的姿势,岿然不动,不禁又唤了一次。
“脱衣吧。”
听到这话,萧几重自若的脸上忽有裂痕。
他带着丝不可置信睁开眼,随即摇摇头,嗤笑一声:“你这女子,真不知羞!”
渭水深吸一口气,道:“你我已是夫妻,况且...你身上的伤处,我早就看过了。”
听到‘夫妻’二字时,周围的气压仿佛骤然降低。
他垂首,面上冷若冰霜,后槽磨了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往年烦扰他的人不少,但如此胆大强取豪夺的,她还是头一个!
转头,却在看到她的神情时,骤然阴雨转平。
不对。
萧几重忽然觉得不对。
这女子救了他,虽名义上称他们为夫妻,但她对他的态度...却好像不是这样。
她看他的眼神虽炽热,但也只是对容貌的欣赏,却无半分僭越,反而十分客气乃至...疏离。
仿佛他只是一位普通伤患。
既如此,她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将他强娶了?
思及此,他不动声色,撑着身子慢慢挪到她身前。
视线随意转动,落在了她的腰腹,眼前之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他先前就闻见了,此时更是明显。
见她站着不动,他不禁抬眸,用眼神催促‘还不快开始?’
渭水抿了抿唇,道:“转过去。”怕他不明白,又道,“你背脊处有多处擦伤,刚来这时脊骨错扭......不必担心,我已叫郎中接好了的。”
“你不会医术?”这回轮到对方愣神了。
“不会...”渭水老实答道,“我只会一点活血的针灸法。”
好一个不会。
那他身上表层的毒是怎么解的?
萧几重垂眸收敛心绪,顺着她的意,又缓缓转过了身子。
解衣的手微顿,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渭水见他脱了,便伸手顺便将他黑亮的长发撩去前边。
这个过程中,她的指尖不慎刮蹭到皮肤,叫他的身子微微颤栗。
渭水没注意到这些,只低着头调整纱布的长度。
她将剪好的纱布搁在小臂上,取了布巾为他擦拭,接着拿起药油,用棉絮沾了,一点点涂在他的伤处。
先前他昏迷的那几天,因他一直躺着,渭水不方便擦换,便没给他擦油包扎。
这人身长八尺有余,瞧着清瘦实则内里十分有料,她根本推不动他,也不好日日麻烦大陈哥,便放任伤口就这样烂着。
而此时,那些本是细条的伤口,一些早已结痂,而另一些随主人不节制的乱动爆裂开,渗出了不少鲜血,有些惨不忍睹。
渭水只得边擦污血,边小心避开那些渗血的口子给他上药。
“太慢了...”
前方,传来他懒懒的声音。
“嗯?”
“我说你涂得太慢了!”他侧过脸,不满地望向她。
磨磨唧唧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事儿,她竟能弄了半个时辰还未完?
却不想,这一转头,却与对方的视线对上了。
倏然鼻息交错,令二人面面相觑。
忽觉尴尬不已,同时将视线转去了别处。
“我...我快些!你忍着点。”
“......嗯。”
又是这般轻哼着应声,渭水只觉这位大爷难搞无比。
她搁下纱布药油,净了手,在掌心倒了些药油又撒了金疮药粉,搓揉了一会,将那药粉与油混合一齐。
金疮药能刺激伤口快速愈合,但是上药的过程却十分折磨人,不仅火辣还偶有阵痛。
渭水又揉了揉,捂了上去,轻柔地涂抹开。
寻常这般猛药上去,是头牛都该挣扎了,可这人却仅仅眼睫轻颤,除了背部偶尔一绷几乎未动,仿若一座石像。
渭水对此实在好奇。
他的忍功就这般厉害?
“你......当真不疼?”
“......”
萧几重不知该怎么答。
他因那奇诡的玉簟秋引得身上痛感锐减,但这女人的手在他身上作乱的触感却与之相反。
渭水的手,细白纤长,掌心指腹十分柔软,覆上来时,轻轻柔柔恍若娇花压棉絮,令人万分舒适。
本是活血祛瘀的药油,应要用力推开才是,她却小心翼翼点涂轻捏,仿佛他是尊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如此,不仅将最后那点痛觉掩去...
连痒,都翻了数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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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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