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像是覆盖了一层寒霜。
额前细碎的黑发有些凌乱地垂落,遮住了他微红的眼尾,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射出的、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寒光。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漠然或疏离,而是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冰冷的戾气,直直地刺向陈浩。
他不再看我,也不再理会地上的钢笔。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带倒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紧攥着的速写本,力道之大,差点把我带了个趔趄。那本子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他看也没看地上的钢笔一眼,拎起书包,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教室后门走去。
他的背影挺直,步伐急促而僵硬,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决绝,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砰!”
后门被他用力甩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教室里彻底陷入了死寂。
落针可闻。
连陈浩那伙人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张着嘴,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讥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所有人都被江屿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情绪的爆发震住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空落落的,心也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看着他消失的后门,又低头看看地上那支孤零零的钢笔。那冰冷的银环反射的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同桌关系彻底完蛋。他甚至……连他最宝贝的钢笔都不要了?
一种巨大的失落和难以言喻的酸涩感瞬间淹没了我。
我甚至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来,是因为被误解的委屈?还是因为……他最后看陈浩时那冰冷的眼神里,似乎也夹杂着对我的迁怒?
“咳…咳…” 讲台上传来几声刻意的咳嗽,是值班的纪律委员,试图恢复秩序,“都…都自习!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稀稀拉拉的翻书声响起,但更多的还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我,带着各种复杂的意味。
我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地上那支钢笔上。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颗被遗弃的黑珍珠,透着一种无声的控诉。
我犹豫了很久。指尖在裤缝上蹭了又蹭。
心里天人交战:捡?还是不捡?捡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甚至更讨厌我?不捡……难道就让它一直躺在这儿?
最终,一种莫名的、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冲动占了上风。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飞快地弯腰,手指带着点颤抖,迅速地将那支冰冷的钢笔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心。笔身光滑微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分量。笔帽上那圈银环硌着我的掌心,提醒着我它的存在。
我把它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握着一个烫手的秘密,飞快地塞进了自己校服外套的口袋里。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像是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
放学铃响得格外刺耳。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连侯明在后面喊我“许晨等等我”都没顾上回应。书包胡乱地甩在肩上,脚步快得像是在逃离犯罪现场。口袋里那支钢笔的存在感无比强烈,像一块烙铁,烫得我坐立不安。
回到家,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我才敢把那支笔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
暖黄色的台灯光线下,它静静地躺着,通体漆黑,线条冷硬流畅,笔帽顶端的银环闪着低调而精致的光泽。凑近了仔细看,能闻到一丝极淡的、清冽的墨香,混合着一种……嗯,很干净的书卷气。
我拿起它,凑到灯下,想看看有没有被我刚才那一撞摔坏。笔身很干净,没有划痕。我小心翼翼地拧开笔帽。
“咔哒。” 一声轻响。
笔帽被旋开,露出里面同样漆黑、打磨得极其光滑的笔握。笔尖是金色的,形状很特别,尖端极细,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冷光。
我不太懂钢笔,但仅凭这沉甸甸的手感和精致的做工,就知道这玩意儿绝对价值不菲。陈浩那混蛋说的没错,我可能真赔不起。
我下意识地转动笔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标识。就在我的手指摩挲过笔夹内侧靠近笔帽旋合处一个非常隐蔽的凹陷时,指尖传来一点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光滑金属的触感。
嗯?有刻痕?
我立刻把笔凑到台灯下,眯起眼睛,几乎是贴上去仔细辨认。
在笔夹内侧那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用非常非常精细的、近乎微雕的手法,刻着一个字。
一个汉字。
那刻痕很浅,像是被主人无数次摩挲后留下的印记,笔画却依旧清晰有力。
那是一个——
“晨”。
我的名字。许晨的“晨”。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我猛地瞪大了眼睛,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手指一抖,差点把钢笔摔出去!
晨?!我的晨?!
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眼花了!
我用力眨了眨眼,使劲揉了揉,再次把眼睛凑到几乎贴上笔夹的位置。
没错!就是“晨”!清清楚楚!横平竖直!绝不是什么形近字!
一股巨大的、荒谬的、难以置信的眩晕感瞬间攫住了我。我跌坐在椅子上,手里死死攥着那支冰冷的钢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撞击着,几乎要破膛而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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