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唯一进机舱就被程烯拉进了医疗室，身后的门哐地一声隔绝了骆江北——以及飘在身后的谟特。
“？”
骆江北叹了口气，手臂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轻轻地敲了敲门，“去哪啊，指挥官？”
说实话，骆江北已经做好了跟着宋致唯过四处流浪的日子了，没想到指挥官开口就是——
“萘定星。”
“啊？哦。”骆江北没敢反驳，乖乖地去操纵台开机甲。
机甲刚一启动，一发流弹就自发弹射出去，骆江北手忙脚乱想要阻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流弹仿佛自带定位，冲着帕曲山就去了，精确地窜进机甲库旁边的那间小房子，把一屋子的机器炸得嗷嗷叫。
“不是，这……？”骆江北一脸疑惑地看向谟特，而后慌张地盯着医疗室紧闭的门，活脱脱一个满腹委屈的小伙子。
肯定是程烯！
他认识程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程烯那个德行，每次干完坏事之后都是自己躲得干干净净的，还要他擦屁股。
医疗室的隔音很好，屋子外的声音一点儿听不到，甚至安静的有些诡异。
程烯带上门之后就直接靠在门口看宋致唯，宋致唯长这么大，对别人的注视早就免疫了，也不在乎程烯的目光，兀自在室内扫视了一圈。
这间医疗室好像很久没用过了，各种药物制剂紧缺，连把匕首都没见到。
他打开医疗仓前的联络器，略带些困倦的嗓音响彻整个机甲。
“骆骆，送把匕首进来。”
说罢就自顾自靠着医疗仓闭目休息了。
程烯从见到宋致唯之后，直到现在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那时他还驾驶着机甲将人往萘定星引，恍然间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仅仅一瞬，程烯却品出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想都没想，把机甲的驾驶权扔给骆江北就跑出来了。
结果，不仅见到了人，还亲眼目睹了一颗流弹砸在宋致唯脚下。宋致唯是躲开了，给他吓个半死，心脏砰砰砰地撞在胸腔上，他都有些分不清是吓的还是惊的。
即使是踩在碎石上也丝毫不能阻挡宋致唯的步伐，程烯笨拙地跟在身后，跌跌撞撞地追着身前人的身影，生怕一眨眼他挂念了许久的人就又消失不见。
直到现在他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梦中人近在咫尺，程烯却怕这真的只是个梦。
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程烯踩着虚浮的脚步缓慢地靠近宋致唯的位置，他盯着宋致唯紧锁的眉头看了半天，才慢慢地半跪下去，耳朵贴近宋致唯的胸膛去听他的心跳。
宋致唯很困，但意识却像被什么东西高高吊起，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五感似乎变得比之前更灵敏了些，程烯的一举一动都摩擦在他的神经上，甚至发丝蹭过他锁骨的触感都清晰可见。
他半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就是男孩子诚挚又认真的侧脸，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怕他死了？
“小烯？”宋致唯的嗓音里带了点他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
程烯猛地抬头，对上浅笑的宋致唯，深藏在眸底的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出口，洋洋洒洒地淋了宋致唯一身。
这眼神太沉重了，宋致唯有些接不太到。
其实他没程烯那么多感触，在他的意识里，不过是和程烯分开后睡了一觉，醒来就又见到人了，但对于程烯来说，那是真真切切地分开了五年时光。
即使不太理解程烯的心情，他还是愿意花费一点时间哄哄人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愿意跟着程烯回萘定星。
“起来，跪地上不凉吗？”
听到这话，程烯先是愣了一瞬，随后眼底的情绪散了个干净，他看了看宋致唯拍在他膝盖上的手，五指修长，好看却带了些不见光日的惨白。
“不凉。”
程烯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捞了宋致唯一起站起来。
“指挥官？”门口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隔着门听着有些不真切。
程烯开门接了托盘进来。
门就那么半开着，也没人管。
骆江北探了颗头进来，“指挥官，要我帮你吗？”
之前在另一条世界线，骆江北身为PBD的小队长兼他的副官，恰巧又懂些医术，基本上宋致唯只要有什么事，都是他协助处理的。
“进来吧。”
“好嘞。”
骆江北一走近就看到程烯已经给匕首消好毒了，他习惯性抬手去接，结果程烯直接越过了他。
“？？？”
你会吗你就上，指挥官都说了让我来！况且你不是不能见血吗？现在治好了？！
骆江北疯狂地给程烯使眼色，结果这家伙直接视若无睹。
本就虚虚地扎在裤腰里的衬衫被程烯扯出来掀起一角，锋利的刀尖轻轻地划过白嫩的皮肤，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清晰地摩擦声打在宋致唯耳膜上，结果一低头只划开了一层表面。
宋致唯看着手下明显收着劲儿的程烯，有些不解。他对程烯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明媚开朗的少年，会为了一个想要的模型跟他撒娇，眸子里始终盛着旺盛的生长力，还带了点儿他可望不可及的纯真。
明明被他养得好好的少年怎么被骆江北搞成这样？
宋致唯彻底没了脾气，对这毫无杀伤力的刀法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多年只长个了？
他直接拿过程烯手里的匕首，三下五除二划开皮肤，匕首在皮肤下拨来拨去地找寻着，最后直接用刀尖挑出了深藏的芯片。
这熟捻的手法一看就是没少干。
骆江北眼疾手快地拿来绷带帮宋致唯包扎。
一旁的程烯却只呆呆地看着宋致唯上腹部的伤口，一声不吭。
“害怕？”
还盛着芯片的刀尖在程烯眼前晃了晃，葱白的手腕被程烯捉了个正着，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在宋致唯突起的腕骨上。
“他怕血，不知道在哪沾上的坏毛病。”骆江北手上忙着也不忘插嘴，“好了。”
门被骆江北轻轻带上。
等门外骆江北跟谟特的交谈声彻底被隔绝，宋致唯才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揉了揉程烯的头，他毛发浓密却有些恹恹地耷拉在眼前。
有些长了。
“我说的不是血，你怕什么？我又不是瓷娃娃。”
程烯没讲话，捏了匕首上还沾血的芯片玩。
“别装哑巴。”
“你还会走吗？”
宋致唯盯着程烯的脑袋尖，“暂时不会。”
“暂时？”芯片上宋致唯的血已经尽数沾染上程烯的之间，他没去擦，只是在指腹间揉搓着。
“不会。”
程烯终于抬起头，“宋致唯，我今年二十三。”
宋致唯扬了扬眉，“我知道。”
“我长大了，”程烯还保持着蹲在宋致唯脚边的位置，虔诚地牵起他的手，“或许我可以帮你——任何事，只要你开口，我会比HED那些小傻子更不顾一切。”
言罢轻而珍重地在宋致唯手背落下一吻。
他能看出来宋致唯身上藏了很多秘密，包括骆江北这个突然出现的“旧部”，还有他直觉他跟宋致唯有种隐秘的关联，说不好奇是假的，但现在这些都可以先往后稍稍，他不想再跟宋致唯分开了。他过了五年没有宋致唯的日子，五年都没能让他习惯，甚至还产生了恐惧，他不敢想……
“你说什么？”宋致唯宁愿相信自己聋了，他猛地抽回手，“程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咱俩什么关系户口本上写的明明白白，我缺一个队员吗需要你顶上，你要是想出去单干了也别来我这，到萘定星就去把户口解了，爱干啥干啥去，别搁这儿碍我的眼，滚！”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宋致唯——”
程烯突然急了，他伸手想捞人，却捞了空。
“不是个屁，你——”
“宋宋——你干嘛了，系统检测你的激素水平严重超标——”谟特的声音遥遥地从门外传来。
“滚！”
“哎，好嘞。”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会儿。”宋致唯骂完程烯突然泄了力，这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困意。
被谟特一搅和，程烯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宋致唯五年前并没有生他的气，而是真的把他的表白当孩子话。
是他太急功近利了，是他太想拴住宋致唯了，可他早该明白，宋致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跟骆江北都一样。
“我说错话了，哥。”
“出去。”
嘴唇一张一合已经耗尽了他全部力气，宋致唯静静地靠在沙发上，指尖几乎要垂到地上。
“好。”
程烯默默地走近，拿了医疗仓的薄毯给他盖上，还贴心地捡起宋致唯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宋致唯还在气头上，翻了个身把程烯隔在身后。
他眉心直跳，总感觉有些事情要不受控制了，怎么他睡了五年回来，程烯跟换了个人似的，总是干点莫名其妙的事。
什么玩意儿就当他队员，给他干活……
这五年在萘定星白混了吗？
这么如狼似虎的地方都没把程烯的野心养出来。
看来，还是他把人养太好了。
嗯，他以后肯定能当一个好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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